《重生之逆风解意》得似浮云也自由

10、第 10 章

　　季晚西到达凤生镇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雪正扑簌扑簌地下，力道比苏城不知道大了多少，镇子门口高大的石碑顶上像是戴了顶洁白的帽子。
　　凤生镇沿着低矮的凤山而建，中间一条不宽的河流经过，这个月份河水早已经干枯，露出沉积了黄沙的河床，河道两边是一排不太整齐的枯藤老树。
　　季晚西站在熟悉又陌生的院门前，这是一个不大的独院，厚厚的土黄色墙体，半窑洞样式，隔着墙还住着另外几家，格局和这院子一模一样。
　　院子里零零散散摆放了许多东西，她看到了院子右侧跟记忆中一样空出了一块，是她年幼时闹着做的秋千，这么多年过去，上面的红漆已经所剩无几，几乎与泥土的颜色融为一体。
　　西边的棚子里垒一堆煤块，一个穿着深青布棉袍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他躬身用模具踩出一个个蜂窝煤球，，动作不复当年的干脆利落，每踩几下就要停下来喘气。
　　季晚西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脊背，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
　　她很快拭干了泪，轻轻喊了一声：“爸。”
　　季正荣停住动作，在原地顿了一下才转过身，神色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走过去，想要接过她的行李箱，但一伸手就看到手背上漆黑的煤灰，他转了方向取下脖子上挂着的汗巾，只是怎么擦都总留有一个黑色的印子。
　　他眉心只是微皱，但褶皱却像一道道沟壑横在他的额头上，季晚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他真的老了......
　　热意涌上眼眶，她连忙拎起袋子转身：“先进屋洗手吧。”
　　季正荣先去厨房将炕烧热，又煮了一锅面条，两个人坐在炕上开始吃晚饭已经将近八点。
　　季晚西皱眉：“都说了让你按时吃饭，饭后再吃药，这样才有效果。”
　　“我这不是想一次性把活做完，省得又脏了一身衣裳......”季正荣有点底气不足。
　　季晚西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洗身衣服算什么难事，洗衣机不用是不是又想着省那点电！”
　　季正荣已经好久没见女儿了，没有与她争执，“我知道了，以后......”
　　季晚西打断他：“以后你和我们一起生活。”
　　季正荣不赞同，“上次电话里不是说了吗，我不去！”
　　季晚西最受不了他的驴脾气，心火直冒：“就你这副身体还能撑得了几年！”
　　季正荣自然知道，所以更加不想成为拖累，“我又不是顾不好自己，你弟弟也在能照应。”
　　“他在隔壁市哪里顾得上你。”季晚西起身下了炕，一如季正荣年轻的时候强硬且不容置疑，“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去收拾屋子休息。”
　　季家在凤生镇有几个远亲，平时或多或少地帮衬过季正荣。
　　季晚西拿出这次带过来的西洋参和阿胶一家家登门拜访。
　　“是季五家的大闺女啊！许多年没见都快认不出来喽。”
　　这位族叔是典型的北方汉子，即便年纪大了还可以看出年轻时魁梧的身形，声音粗犷，带着当地的口音，笑声爽朗。
　　季晚西也用方言回了一句：“是的，七叔好，您老身体硬朗。”
　　族叔笑眯眯点头，寒暄道：“这次是回来过年的吧？”
　　季晚西笑着摇头，“这次是来接我爸过去，家里还有孩子上高中，就不久待了。”
　　族叔微微讶异，知道她嫁去了南方，独身一人带着孩子，不想还有心力照顾年老生病的季五。
　　他赞道：“哦......你这孩子真有孝心，季五有福了！”
　　季晚西笑了笑没接话。

　　等到天空放晴，期末考试也结束了，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寒假各科作业，生怕底下学生看不清，硕大的字几乎占了满面黑板。
　　然而底下已经叽叽喳喳地闹开了。
　　“终于可以休息了……”黄审激动的都快哭了：“冬天每个早晨支持我起床的都是梦想和责任！”
　　季樾：“......难道不是闹钟？”
　　前面路漫吕思思噗嗤笑出声。
　　季樾听到她的笑声嘴唇也微微勾起。
　　黄审指着他控诉：“季樾，你变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卢希哲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非也非也，他是忍你太久终于忍无可忍了。”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路漫突然发现有东西落在了教室里，
　　放了寒假吕思思归心似箭，摇着她的手道：“哎呀，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不要拿了。”
　　“是作业啦。”路漫也小幅度撒娇一样的晃了晃她的胳膊：“那你先走好么？”
　　吕思思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回家的诱惑战胜了两人的友谊，选择先回家了。
　　季樾双手插兜，站在校门口，眼睛时不时扫一眼教学楼的方向，却迟迟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吕思思脚步如飞地走出校门，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铁门边上的季樾，别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往校外冲，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立在这里，好像自成一方天地，显得与四周格格不入。
　　“在等漫漫啊？”吕思思故意眨了眨眼睛。
　　季樾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吕思思撇了撇嘴：真无趣。
　　她等了一会才道：“漫漫回去拿作业了，哦对了，我妈让你们一家过小年那天上我家吃午饭，听说你姥爷也要来了，到时候一起过来啊。”
　　季樾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吕思思走后，季樾没有继续站在路边等，而是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季樾？天气冷你怎么还没回家？”路漫疑惑地看着出现在教室门口的男生。
　　季樾眼神微闪，“化学作业本忘了拿。”
　　路漫闻言笑了笑，“那我们同病相怜，我忘了拿物理的。”
　　橙色的夕阳将她身影拉得很长，她的笑容比阳光还暖，让季樾想到了韶华流光，年华正好。
　　季樾随便抽了本作业塞进书包里，两人一同往外走。
　　季樾：“对了，武馆寒假期间会开吗？”
　　路漫盯着脚下两人老长的影子，每走一步都踩到上面，闻言告诉他：“一般小年就开始停课了。”
　　季樾：“那我这几天可以过去吗？”
　　“当然可以。”路漫侧过脸抬头看他，没想到寒假刚刚结束，黄审他们都囔囔着去这去那玩，他却选择去武馆上课。
　　季樾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与她对视，疑惑道：“怎么了？”
　　路漫又露出了那种暖阳般的笑容，“你一定很喜欢武术吧！我看他们都约着去打电动什么的。”
　　季樾点头：“是。”只要是你喜欢的。
　　接下来两人就武术技巧招数聊了一路，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路漫仿佛有些意犹未尽，女生极少有学武术的，男生她也不会过多接触，因而平时很少有人能跟她聊这些。
　　她看了看季樾，好像找到了比放假还令她开心的事。
　　临近过年，登科巷每家每户都换上了崭新的红灯笼，门上贴着对联墨迹清亮，一看就知道是新帖的。
　　长街窄巷，来来往往都是买年货的人，嘈杂而拥挤。
　　季樾没有急着回去，买了份蜜汁豆腐，托着纸盒一个人坐在桥下的石凳上慢慢吃着。
　　斜阳下的水面也染上了绯色，乌篷船的橹静静摆在一旁，船上的鸬鹚脖子上系着红绳，足下轻划，扑棱着翅膀钻入水中，带起一片波光粼粼，等再次回到船上，嘴里便噙着一条鱼。
　　季樾快到家的时候接到了季晚西的电话，问道他姥爷时她似乎很不高兴，语气十分生硬。
　　“你跟他说，我懒得跟他吵！”
　　季樾了然，老人家怎么都不愿意来苏城跟他们一起生活，父女俩本来就都不是什么软和性子，吵起来实属正常。
　　那头季正荣接过电话，像往常一样询问季樾的学习情况。
　　季樾答道：“期末考试结束了，成绩单过几天才会发。”
　　季正荣：“你一个人是不是不习惯，吃饭什么的不方便吧？我让你妈妈早点回去。”
　　季樾顿了顿，故意道：“其实还好，不过......妈平时不常在家，我随便吃点就可以。”
　　季正荣一听，“那怎么行，高中是最熬身体的时候。”
　　季樾状似无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妈明年准备和姑婆一起开店，可能会更忙，听说学校下学期还要开竞赛班，晚上也要补课......”
　　那头季正荣没接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季樾又道：“其实姥爷不过来也好，到时候还要反过来麻烦您照顾我和我妈。”
　　季正荣下意识反驳：“那有什么麻烦......”他本来觉得自己还能动，不想连累女儿和外孙，不过如果过去能帮得上忙就另当别论了。
　　通话开了扩音，季晚西就在旁边听着，季正荣明显态度松动了许多。
　　她一味地与他争执理论，却远没有季樾轻飘飘几句话来得管用。
　　季晚西眼神微怔，其实她知道他们三人的性格是很像的，季樾不知在什么时候懂得了适时示弱，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季正荣。
　　而且事实证明，季樾是正确的，不管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母子之间缓和的关系，还是季正荣此刻的松口。
　　或许她也应该做出一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