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彼兰泽》执聿

23、第 23 章

　　山上的花儿开了又落，琅玕瑶璧美玉，纷纷扬扬铺洒一地。
　　紫藤糕放了几日，没那么新鲜了，白重五舍不得丢。今日阳光正好，和风习习，她在屋外放了把藤椅。一边摇摇晃晃地晒太阳，一边仔细地吃着紫藤糕。
　　青鸾初时来尝过一块，白重五准了。待她伸手再欲拿走第二块时，白重五手起爪落，不假思索地挠了青鸾一腕子血。
　　青鸾吃痛一声，怒道：“白泽！”
　　白重五恍然回神，撇过头看了一眼，立马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就够了？不就吃你一块糕嘛，至于这么小气？”
　　白重五笑了笑：“我就这么一篮，三十五块。可能要吃三十五年，或者三百五十年，也可能是三千五百年。”
　　青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泽的笑容里藏着哀伤，她看得出来。那日白泽回家，失魂落魄，她也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就知道不能问。她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却知道这些因果该归结到谁的身上。
　　“山上的桃子熟了。”
　　“嗯？”
　　“桃子熟了，又大又甜。要不要去摘一篮来尝尝？”
　　白重五问：“是要我去摘吗？”
　　青鸾没好气道：“你吃了这么多糕，就不该消消食？”
　　白重五默了会儿，应道：“好，我去。”
　　青鸾是想让她散散心。
　　昆仑山上的泥土有仙气，养出的桃子比蜜还甜。咬的时候要是不小心，汁液能直飞到对面的人的脸上去。
　　白重五摘了几个桃子，退下树，才感觉确实吃糕饼吃撑了。肚子胀鼓鼓的，方才上树摘桃时几近屈不下身。摸了摸肚子，打出一个嗝，甜得发腻。她其实并不爱吃甜的。只不过咬开那一层金黄的外皮后，露出里面淡淡的紫藤，像极了他的那件衣裳。
　　他是不是，已经救回了沧妘？她不知道沧妘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救的。当年在鬼域里，她受戾气之苦痛得死去活来。沧妘只是见了惨状晕厥过去而已，澜瑄便急得走火入魔，倒叫他带着沧妘成功逃了出去。
　　白重五走几步，换了一颗又高又密的桃树。不知它长了多久，反正自神兽白泽到昆仑山，就每年来这棵树下捡桃子吃。白重五不施法术，一路往上爬。裙子上粘了不少桃胶，她打算一会儿回去了浸点银耳找个木瓜一块儿炖了吃。
　　爬到树枝分岔的地方，忽听得一声低哑的咳嗽。白重五低头，见自己的手正捂在老桃树的一双眼睛上。
　　“小娃，你又来摘桃。”
　　白重五“嘿嘿”地笑：“果子不让人吃，不是白长了嘛！”
　　老桃树冷哼一声，鼻息吹得白重五手一抖，往下掉了几步。白重五挣扎着抱稳树干，脚一蹬，才发现下方不知何时多了枚粗枝，便是掉了也能牢牢接住她。
　　“老树，你……”白重五热泪盈眶地准备说几句贴心话，老桃树却不耐烦地打断她：“你摘桃子，我不是不让你摘。你要带儿子一起来，我也准许你们娘俩一块儿爬到我的身上。只不过吃桃归吃桃，没事儿折断我的树枝做什么？”
　　白重五疑惑：“我没折你树枝啊。”
　　老桃树气得能吹起胡子来：“你没折，你儿子折的就不算了？！”
　　“可我也没儿子啊！”
　　“你没儿子？那这算什么？”
　　老桃树抖着身子，熟透的桃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听得白重五一个劲儿心疼。有个桃子特别大，从枝头下来穿透一层层绿叶，娑娑沙沙，当真是掷地有声。白重五腾出一只手，咽着口水只等着大肥桃投怀送抱。手臂猛地一沉，沉得发痛。白重五还来不及喊，大肥桃却“哎呦”一声喊开了。
　　这声音甚是耳熟。定睛一看，却是不久前那场生辰宴的主角，前几天才被原清雅谆谆问候过的小殿下，苏珏。
　　他今日穿了一身明黄银纹的圆领袍，大红色的裤子，墨绿的靴，五光十色。头上一顶束发紫金冠，冠前一枚圆滚滚的红球，说不出的可爱。
　　“小殿下？”
　　龇牙咧嘴的小包子睁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欣喜道：“小五，果真是你！”
　　白重五被他抱得紧，闻言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什么叫果然是我？”
　　包子放开她，捧着她的脸，一本正经道：“吃晚饭的时候，爹爹突然说要带我来找你。我们到了昆仑山，发现这儿晴光大好，正是白天！树林里的桃子香得发甜。我说要吃桃子，爹爹就把我放在了这棵桃树上。这棵树明明答应了爹爹让我吃的！后来爹爹被重湖叫走了，我吃饱了桃很无聊，就揪树上的叶子玩儿。还没揪多少，树就抖了起来。我从很高的树上掉下来，爹爹不在，救不了我，我想我是不是要摔死了？可是小五在这里，小五会救我的！我这么一想，就放心地往下掉。树枝和树叶啪啪啪地打在我脸上，很疼。我就闭上眼睛。等我再睁开，果然就看到小五啦！”
　　白重五很佩服包子的小脑瓜里一瞬间能想到那么多事情。
　　“那，你没事儿吧？”
　　包子扁嘴：“额头很疼，小五帮我揉揉。”
　　白重五就帮他揉额头，一面揉还一面吹气，仿佛能将疼痛吹走。
　　老桃树看了许久，说道：“小娃，你是个好母亲。”
　　白重五暗自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成亲，哪来的儿子？”
　　老桃树一脸精明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怕你儿子折了我不少桃枝，要担责任。你瞧瞧他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小时候的你。要说不是你儿子，难不成是大荒雪原孕育出来的，你的亲弟弟吗？”
　　白重五抱直了包子，仔仔细细地看。像，真的是像。简直就是把穆辰的眼睛和鼻子直接挪到了她的脸上。
　　她的脑海里又跳出了那个名字——慕远，苏慕远。
　　小包子摸她的脸：“小五，你的脸色好差啊！”
　　白重五使劲地摇头，再次赶走那些虚无的幻象。
　　“小娃，当年的你啊，就是这么粉雕玉琢。”老桃树开启了一种追忆往事的深沉口吻。
　　白重五觉得它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了，包子又对成堆的桃胶产生了兴趣，她干脆拍拍衣袖，找了处舒坦的地方坐下，接口道：“对。当年的你也是一表树材。”
　　清风拂越累累桃果，细腻香甜。老树打开了话匣子，如银河倒悬般滔滔不绝。包子窝在白重五怀里，两只手握满粘糊糊的桃胶。玩腻了，张手丢掉，又去树上挖一坨。
　　老桃树的声音雄浑低沉，包子听了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许是睡意会传染，白重五抱着他，没再搭几句话，也睡了过去。
　　老桃树不再说话，枝叶荫翳，落下一地清亮。
　　午后虫声聒噪。白重五怪青鸾没将门窗锁紧，翻个身就要下床去关。耳畔两声齐刷刷的惊呼，睁开眼，便看见穆辰一手抱着她，一手抱着自家儿子，惊魂甫定。老桃树张着两叉桃枝，像极了一双要来托她的手。
　　白重五立即跪地请罪。“请太子殿下责罚！是小神看管不周，差点摔了小殿下！”
　　穆辰叹息一声，松开手：“万没有为阿珏责罚你的道理。你可有事？”
　　“小神很好。”
　　苏珏欢欢喜喜地抱着他的爹爹，一旁的老桃树插嘴道：“小娃，这就是小小娃他爹？”
　　“是。”白重五想了想，又补充，“但是和我……”
　　老桃树笑得欢畅：“你眼光不错！”
　　“不是……”
　　“男娃娃到底是更像娘一些。”
　　白重五偷眼看穆辰，他的神情十分诡异。既尴尬，又为难，唯独没有作为幻象中人该有的情绪。她终于笃定，那的确只是个幻象。
　　“桃子可吃够了？”
　　小包子乖巧点头：“嗯！”
　　“那叫白泽神君带你回家，可好？你还没用过晚饭，虽吃了几个桃子，到底不比饭菜。”
　　白重五惑道：“小神斗胆，殿下父子是为何来的昆仑山？”
　　小包子说道：“小五你忘啦？昨天你说要给我做紫藤糕，结果上午摘完花，你就身体不舒服，也不等爹爹给你找仙医，就一个人离开了。我在宫中候了半天，你和澜瑄伯伯都没有回来。我就想，你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就催着爹爹带我来找你。结果老远就看到你躺在屋门口吃糕饼，身体应是无碍。本来，我们打算就这样回去了的。不成想……”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路过这片桃林时，桃子太香了！我忍不住下来摘几个尝尝。”
　　白重五如梦初醒。对她而言过去许久的事情，对于穆辰父子来说她上午才发生的。她们惦念她的身体前来探望，结果却看到她一个人独占一篮紫藤饼，说着肉麻而悲春伤秋的话。
　　正在恍惚间，眼前伸过两只小肥手，白重五顺势就抱住了他。
　　苏珏趴在她怀里，笑嘻嘻地问：“小五，还摘桃子吗？还摘我就爬上去。”
　　他指了指树干，老桃树急得立马铺开一层层密不透风的枝叶。
　　白重五连忙笑道：“不不不！我带你回家，家里还有一筐紫藤糕呢。”
　　青鸾看着苏珏一手一个地往嘴里送着紫藤糕，一颗心从惊讶转为好奇又渐渐化为嫉妒。穆辰坐在一旁仪态万方地饮着茶，她不好明着发问。只得压低了嗓音，凑到白重五耳畔，做贼似得问道：“你怎么了？拿他当儿子养？”
　　“拿他当儿子养的是澜瑄。”
　　青鸾一脸的“了解”，继而佩服道：“声东击西，投桃报李，真有你的！”
　　白重五震惊：“青鸾你的授业恩师难道叫子汐吗？！”
　　青鸾不喜欢小孩儿，总嫌小孩闹腾。白泽初化作女娃时，就没少受她欺负。不过同苏珏才处了一个时辰的功夫，青鸾就明摆着要将这团小包子宠上天。
　　穆辰手里捧着那卷《白泽精怪图》，看到有趣的地方会忍不住问上一两句，白重五就耐心地给他作解释。原以为包子受了这会子冷落，怕是会无聊得紧。余光一瞥，却见青鸾左手一盏茶，右手一把蜜饯，眼前还堆着一叠刚剥好的瓜子，正哄着要往包子嘴里送。
　　“吃一口蜜饯好不好？这可是我去年亲手晒的，浸了蜂蜜，甜得能掉牙！”
　　小包子吓得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我刚掉了两颗牙，再掉就没有了！”
　　青鸾很耐心地放下蜜饯，换了一撮瓜子肉：“那吃瓜子？”
　　“不不不！方才已经吃了一大把了，干巴巴的，吃得我嗓子有点儿疼。”
　　青鸾哄道：“我这儿不是有盏茶嘛。早给你吹凉了，渴了直接就能喝。”
　　包子就软了声音撒娇道：“我要小五喂我。”
　　“小五正陪着你爹爹，两人和和睦睦你侬我侬的，多好！你和我玩就好了。”
　　白重五准确地揪住了青鸾的嘴。
　　穆辰却似没听到一般，落落大方地提问：“白泽神君，方才说到首机山中有一羊名曰似枭，你正要作解释，如何忽的跑去捂住青鸾的嘴了呢？”
　　声音里带三分笑意，分明是在调侃。
　　白重五干笑几声：“方才说那样形状如枭对吧？它的嘴啊，也和寻常的鸟喙一样。喏，就是青鸾现在的样子。”
　　包子听了话，凑过脑袋要跟他爹爹一起看书。青鸾连忙拉了白重五到一旁，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你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有些话不能乱说。”
　　青鸾无所谓道：“不过开个玩笑。”言毕，恍然道，“你上回急急慌慌从天界逃回来，难不成是因为穆辰太子？”
　　白重五犹豫片刻，点了头。
　　青鸾谑道：“太子殿下一表人才、卓荦不群，你跟了他不委屈。”
　　“我是不委屈，我怕委屈了人家！”
　　“兴许，人家就好你这一口呢？你瞧瞧，这小殿下和你长得多像啊！说明小殿下他娘与你必然有几分相似！也不知为何，太子殿下没有带他娘回宫。但从他宠爱小殿下的程度来看，那九嶷女子还是颇得殿下欢心的。大概是不幸仙逝了。你可有机会了！”
　　白重五惊讶道：“你也觉得苏珏和我长得像？！”
　　“嗯。乍一眼看，我以为是小时候的你。仔细端详才发现你根本没这么可爱！小殿下长得更英气一些，大约更像父亲。”青鸾眯着眼睛打量许久，一边思考一边指点道，“将你的脸、鼻子，和穆辰的眼睛、嘴巴结合起来，是不是就是一个苏珏啦？”
　　白重五心跳如鼓。她又想起了那个幻象里，抱着婴儿逗弄，与她缠绵亲吻的苏慕远。
　　青鸾捅了捅白重五：“你怎么了？脸这么白！”
　　“我……有点儿热。”
　　青鸾望天：“是蛮热的。林谷那儿会凉快些。”
　　“是吗？我去那儿逛逛。”
　　她转身正要走，谁知苏珏眼尖地喊住她：“小五，你要去哪儿？”
　　白重五信口说道：“我去林谷走走，那儿有各种各样的神兽，正想问二位殿下去不去呢。”
　　包子自是没话，拍着一双小手迫不及待要见识神兽。
　　一旁青鸾“嘭”地丢来一只大袋子。
　　“备上零食！糕饼果仁蜜饯肉脯，要什么有什么。小殿下正在长身体，容易饿。”
　　白重五不禁感叹青鸾对苏珏的宠爱之深，连陈年积蓄都贡献出来了。
　　三人一路行一路赏，奇珍异兽、神花仙草，包子都要摸一摸，尝一尝。
　　包子吃了半株祝馀草，白重五忙不迭地从他嘴里抠。可惜已经晚了，包子撑得直打嗝，穆辰遗憾地表示零嘴只能统统上缴。包子委屈地去揪腓腓的尾巴，吓得人家腓腓一口美玉卡在喉咙口，咳了半天直咳得涕泪滂沱才好歹把玉吐出来，差一点就这么过去了。
　　前怨新仇掺和在一起，腓腓认准了白泽搞鬼，咬着她的腿就不肯放。小包子非常义气地来拖腓腓的尾巴，穆辰一面死命忍住笑，一面同腓腓赔不是讲道理。白重五看着二人徒劳无功的做法，狠了心拉下脸说道；“腓腓，再不松嘴我就告诉你家娘子你在外面有腓的事情！”
　　腓腓豁然抬头，白重五腿上顷时冒出几窟窿的血。腓腓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争辩道：“你……你胡说！”
　　“我胡说？那你说，玉虚峰上，那一窝的腓腓和那只母腓腓是怎么回事？”
　　“那是……那是……”腓腓的眼睛骨碌碌乱转，说不出话来。
　　“你不答也好，我带了你家娘子自己去看去。”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
　　腓腓一把扑到她腿上，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
　　“我带你去看！你别告诉我娘子！”
　　白重五没料到腓腓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点着头应道：“好。”
　　玉虚峰林木茂盛，藤蔓百缠千绕，湿雾濛濛。腓腓麻利地自藤蔓间溜过，白重五跟在他身后，再后面便是穆辰，抱着小包子苏珏。白重五伤得不轻，腿一用劲就往外渗血。小包子抱着他爹爹的脖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小五，疼不疼？”
　　“不疼。只是腓腓的牙齿有些特别，一时间凝不了血罢了。”
　　前方的腓腓闻言转头，怯道：“我有药草，到了山洞就给你。”
　　山洞就在玉虚峰入口不远。洞口斜长一丛古藤，恰好封住洞口。腓腓扒开两侧藤条，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三人，算是延请。白重五躬身入内，洞里光线晦暗，却极是开阔。阴风袭来，带来一股酸腐之气。
　　“这洞中之物快死了。”穆辰道。
　　眼睛逐渐适应了洞里的光线，白重五定睛看去，洞里的草窝上趴着一窝圆滚滚的小腓腓。他们的母亲瘫坐一旁，蛆虫从腐烂的伤口里一耸一耸地蠕动出来。小腓腓在吃母亲的奶，雪白的蛆虫从腐肉爬到毛丛里。
　　白重五毛骨悚然！“这是怎么回事？”
　　腓腓回头看她：“她叫琲玉。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恋慕我许久，很早以前就告诉我想要成为我的妻子。后来我娶了我的娘子，琲玉伤心之下远嫁给槐江山一只落单的腓腓。一日，他们夫妻出游时遇见了恶鬼游光。琲玉的夫君为保护她而死，琲玉自己也身受重伤。那时琲玉已经有孕，她强撑住一口气，从槐江山赶往昆仑，只希望我能替她续命直到她的孩子出生。她的请求……我自然不能拒绝。”
　　“那她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腓腓摇头，顺手抹掉眼泪，“孩子们没长大，琲玉她不敢死。”
　　穆辰将包子送到她怀里。
　　白重五疑惑道：“殿下要做什么？”
　　穆辰将手放在琲玉头上，醇厚的灵力自掌间延续到对方身体里。伤口在迅速地愈合，原本如枯枝败叶般地身躯瞬时丰满。小腓腓们呆呆地挤做一团。
　　穆辰起身道：“她不会死了。”
　　腓腓忙问：“真的？！”
　　“对。”
　　腓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个爪子毫无章法地踩着点，追着自己的尾巴跑了好几圈：“恩公！谢谢恩公救琲玉的性命！”
　　白重五好奇：太子殿下为何对这母腓腓格外关怀？
　　腓腓非要表示自己的谢意。他叫穆辰一行在洞里候着，自己钻出藤蔓不知去了何方。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腓腓背着大串大串的浆果气喘吁吁进了洞。都是些野生野长的浆果，漫山遍野随处可见，腓腓选了不同的几种，花花绿绿一大叠。
　　包子开心极了。白重五小心地捋下浆果，塞进他腰间的小布袋。
　　腓腓将一把药草放到她面前：“白泽，这是治我的咬伤的药草。先前是我不对！”
　　白重五大度道：“我擅自将你写入《白泽精怪图》，是我不对在先。”
　　腓腓自发地要送他们回家。包子不客气，早就爬到了他背上。腓腓向穆辰保证，藤蔓再盘根错节也绝不叫包子丢了一根毫毛。
　　穆辰问白重五： “能走吗？”
　　“能的。”一跨步，血“吱”一声往外冒，小腿无比酸麻。
　　“我带你走吧。”
　　回到家，门口站着一串的人：青鸾、苏珏、腓腓、英招，还有玉华宫的仙侍长重湖和……澜瑄？！
　　一行六人并肩而立，像是列队在欢迎他们二人。落了地，重湖最先迎上前：“殿下，重湖回了宫才知，事情并未处置妥当。”
　　许是此事不便公开。穆辰允了一声，交代道：“我这便回宫，你带阿珏先回去。”
　　重湖领命，抱着苏珏就要离开。白重五替包子收拢腰间的口袋，叮嘱道：“果子要趁早吃，但不要吃得太早。你刚咽下祝馀草，三两天里是不能再进食了。”
　　包子离开，腓腓也回了山洞。一旁青鸾拖着英招迅速逃遁。
　　穆辰对白重五道：“腓腓的药草要及时敷。倘若敷不好，或是留了疤什么，直接上天来寻我即可，我会替你医治。”
　　白重五犹豫：“入天界没那么容易。”
　　“我自会替你打点好一切。”
　　白重五不由肃然。瞧瞧，这便是太子殿下的威严！正这么崇敬地想着，一转眼，澜瑄端着杯茶，就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
　　“上神你……”
　　澜瑄坦然解释道：“上风口的茶更香。”
　　穆辰向二人告辞。白重五送走他，回过头，澜瑄捧着他那杯置凉了的茶，眼神就同那茶水一个温度。
　　“上神，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
　　此话甚是耳熟。
　　“我的意思是，上神您在鬼域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澜瑄莞尔：“你在玉虚峰的事情处理好了？”
　　“上神你……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坐一会儿吧。我同青鸾去商讨商讨今晚吃什么。”她几乎是要落荒而逃。
　　“穆辰哪里比我好？”
　　晚风裹挟林叶的喧嚣，送来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白重五戛然止步，回过头问他：“你方才说什么？”
　　澜瑄望着手中的茶水，眼神清清凌凌的。许久，他抬起头，问道：“你喜欢有趣的人，对不对？”
　　有趣的人？那是自然，谁愿意同个寡然无趣的人成天生活在一起。
　　“对。”
　　澜瑄将那杯茶泼在地上，冰冰冷冷，当真是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