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世羡Ⅰ》敬鹿

4、四

　　外面下起了雪，谢良上裹紧自己的衣裳，竹吟竹月二人在不远处，谢良上踩着白雪，一步一个脚印留在白地上，抬起头看着月亮。
　　雪与月同在，她驻足于此，身后是灯火阑珊，热闹非凡，她觉得有了些聒噪，谢良上吸了吸鼻子，她倒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只是觉得此时此景绝色美景。
　　“嘘。”沈知年对着二人做了噤声的手势，而后慢慢走过去弯腰做了一个雪球，往谢良上身上一扔，惊得谢良上一震，回头看过去。
　　“沈知年！你谋害长公主吗！”谢良上快步走过去一脚踹到沈知年的膝盖。
　　“你这才是谋杀啊，小表妹。”沈知年捂着膝盖，单腿跳着这一下可是生疼生疼。
　　谢良上看了看四周弯下腰也揉了个雪球，碰到膝盖正疼的沈知年身上，沈知年哎呀了一声“趁人之危！”
　　“那你就是暗地里谋害！”谢良上瞪了沈知年一眼，竹吟忍住没笑，殿下每每在沈公子这里都是这般，二人冤家一般。
　　看见竹吟在笑，谢良上看了她一眼“你是哪边的，胳膊肘往外拐。”又弯下腰做了一个雪球扔到沈知年身上，沈知年也不甘示弱，放下腿也扔雪球。
　　二人在雪地里打闹，少年黑衣白雪融于月色，少女一身红衣在这黑夜里明艳明眼，竹吟凑过去对着竹月说“咱们该帮殿下吗？”
　　竹月看了她一眼“殿下没说，便无需。”
　　心里嘟囔竹吟摸了摸鼻子，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谢良上握了一把雪塞进沈知年后脖颈，沈知年一缩“你这丫头，赖皮。”
　　“你又没说规则，本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谢良上站直腰站在月色下，沈知年拍打着身上的雪，一抬头便看到红衣少女，轻烟拢雾，松间映雪，那一点攻击性在月色下被柔和了去，只剩下惊艳一般的气息。
　　“小表妹，你…”顿了顿，沈知年无奈笑了笑“你真是嚣张。”
　　却也无人注意身后一身蓝衣的谢珏，他穿过竹吟二人目光看向谢良上与沈知年，看不出喜怒与别的，只那么看着再无东西。
　　似乎有了察觉，谢良上停下来缓了缓气息，看向竹吟那边，余光看到了谢珏，她一顿下一刻便跑过去，独留沈知年在原地，本想叫住谢良上，却也看见了谢珏，那句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最后只得化成一口气，吐出来，消散在这阴冷的夜色中，空留若有若无的雾气。
　　“谢珏，你也出来消食？”谢良上跑过来，额头因着方才有了些汗水，谢珏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皇姑应是消食完了。”
　　“自然，你要来一起吗？”只看见谢珏摇了摇头。
　　谢良上说着打了个喷嚏，竹吟注意小跑过来把披风递过来，谢良上摆摆手“无事。”
　　“小表妹可要注意些，若是感了风寒，皇上与太后可得心疼，我先进去了。”沈知年走过来看了谢良上一眼，又不经意间望了一眼谢珏。
　　“本殿身子自己知道，用不着你冷嘲热讽。”谢良上甩了甩袖子，不再看他。
　　等沈知年离开，谢良上凑近谢珏“你不会是出来看我的吧？”
　　“皇姑多想了。”
　　她耸了耸肩表示不在意，她觉得是这样就是这样，谢良上伸了个懒腰“下月生辰礼，谢珏你可得好好准备我的生辰礼啊。”
　　“宣王府会为皇姑准备。”
　　谢良上转过头看着他“谢珏，我就这么不堪？让你丝毫不想同我有瓜葛？便是生辰礼都没有？”她目光灼灼，谢珏丝毫没有看她。
　　“是谢珏无格同皇姑。”
　　“你是宣王府嫡子，我的侄子，怎么会没有资格？”
　　谢珏语气并无起伏，手背在身后“大明男子字皆由父亲所取，谢珏父亲却并未给谢珏起字…于宣王府，谢珏不过可有可无罢了。”
　　“倔强！我都同你讲了我不在意。”谢良上甩了袖子转身走进殿内，步伐甚快，竹吟竹月跟在后面。
　　入了座位谢良上一口把凉了的茶喝进去，面上无异，可眼眶微微见红，沈知年看过去心下了然，这二人又是不欢而散的。
　　而他不知道，那不是眼眶红，是外面起了冷风，她吹着眼睛才这样。
　　宣王妃看见谢珏了无声息回了座位，目光闪了闪看向谢怔，后者会意凑了过去“兄长，方才出去干甚了？”
　　本以为这次家宴就此结束，谁知尾声时太后站了起来，看向皇上，皇上目光清浊，闭上了眼睛“李功德。”
　　李功德拿着手里的圣旨“杨氏嫡女，端庄贤惠，温良淑德，为人后至，主后宫。”
　　谢良上抬头望过去，短短十九个字，字字戳入人心，肖妃面上一白，勉强接着笑，德妃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只呆愣愣的望着。
　　只瞧见殿外走进来一名女子，杨家嫡女，比她大了六岁，今年二十有一，属二婚，当初杨瑛十七嫁给前户部尚书，可大婚前几日户部尚书因贪禄而入狱，她也不了了之。
　　如今却是一飞冲天，得了太后赏识，借着太后成为了皇后。
　　杨氏弯腰行礼，每一步都无暇可挑，杨氏早前是礼部尚书之女，后来礼部尚书得了现在太子少傅一职，虽少了实权，却是备受瞩目。
　　“起来吧。”太后招了招手，谢良上看见皇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看着肖妃，未曾看这位端庄女子一眼。
　　谢良上低下眼神色晦暗看不出情绪，过了会儿抬眼看向上座拿着茶杯慢慢站起来“准皇嫂。”
　　这茶平殿下都站起来了，众人面面相觑，这一站意味着接受了杨氏，也纷纷起来拿起酒杯，杨氏对着众人微微行礼。笑容没断过。
　　宴会结束，谢良上提前回了宫殿，今夜皇上在肖妃那里，帝后大婚定在了新春之时，举国欢庆。
　　“陛下！”肖妃站在门口看着床上坐着的尊贵人，眼里含着泪水，倔强的不让其流下来“臣妾想要的从来不是皇后之位，可陛下为何不告知臣妾今夜将要发生的事情。”
　　“事发突然，朕知道的不比你早多久。”皇上招了招手让肖妃过去，肖妃紧握着拳头，慢慢走过去。
　　“那臣妾，是否还是陛下的…”
　　她目光注视着皇上，瞧见皇上把她拉过来坐在床上“你别多想，皇后不过是皇后罢了。”
　　肖妃低下头拉住皇上的手“陛下，臣妾想的从来只是陪在您身边，旁人说我恃宠而骄也无妨。”抬起头看着他。
　　“朕知道，你素来都只想让朕悦，朕也知晓你的心意。”他伸手把肖妃拉到怀里。
　　平日无事，谢良上也总会跑出宫，宫里琐事多，马上她和沈知年生辰，而后又是皇后册封礼，这两件事都交给了德妃与肖妃二人，这与她无关，她出了永安城。
　　永安城的郊外有一处庭院，贵家子弟常常回来此处游玩，庭院设置郊外地广，里面分设几处，谢良上每每来基本都是礼乐的与舞蹈，有时也会去剑术骑射的地方去看少年马上风姿。
　　台阶落了积雪，今日怕是马上项目进行不了，谢良上便准备去射箭场，身后被人一拍“小表妹！”
　　谢良上一惊，回头看过去“沈知年？”
　　“小表妹又要展示飒爽风姿了？”沈知年看了看谢良上准备去的地方，心里明白谢良上对于骑射一方面甚是精通。
　　“这话从旁人嘴里出来是阿谀奉承，怎么从你口中出来总有一种嘲讽的意味。”谢良上微扬下巴，一身红衣被风吹动。
　　沈知年诶了一声，脖子往后一缩“你怎么这么想我呢，表哥可是真心夸奖小表妹的。”
　　“叫茶平殿下，本殿允许你叫本殿表妹了吗。”说完谢良上白了沈知年一眼，沈知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可你以前都会在我身后甜甜的叫我表哥啊。”
　　一听这声音谢良上浑身恶寒抖了抖“你这也太恶心了吧。”
　　“那事实就是这样啊，小表妹你怎么长大了就不这样了啊。”
　　“你现在像极了宫里那些对着皇兄撒泼的娘娘们。”谢良上推了推沈知年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沈知年嗯了一声，倒是笑出来了“你这意思是，我在向你撒泼，那我们的关系呢…”这句话他没说完，谢良上也想出来这句话哪里奇怪，等她反应过来沈知年已经把他自己的嘴捂住了。
　　“沈表哥，你别的不行，扯皮永安城第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