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世羡Ⅰ》敬鹿

3、三

　　“所有人恨不得离我千里远，若不是宣王顾忌…”说着他顿了一下，宣王因何一直留下他呢，当初年幼，未曾算命让巫师占卜八字时，他父亲也是对他愧疚的。
　　只不过一切在巫师算出他的八字与太子相冲时戛然而止，那时候皇上虽未说什么，但是宣王，他的父亲生怕牵累，便想把他送出去。
　　生死由命，是因何留下的，是他这个同岁的皇姑留下他的，记忆里这人站在宣王府趾高气昂的道“这谢珏是本殿的侄子，合该在永安长大，谁都别想带他走。”那时她目光里带着流光，也曾入过他的心。
　　“嗯？”谢良上转头看过去，眼里有些疑惑“什么？”
　　谢珏忍住话语，错开话题“我本就应独自一人，甚至不该出现。”
　　他说话时心里有了些波澜…定了神，只听见旁边人冷哼一声。
　　“没人生来孑然一身，人有了七情六欲才算是人。”谢良上抬头看着这梧桐树“因果轮回，总会有人来到你身边的。”
　　谢珏转过身看着她，一转过来就顿住，今天的谢良上画上妆容，其实素日也是这种，可今日却是更好看了。
　　余光看到他在看自己，耳尖悄悄的红了起来，谢良上强按着内心的波动看过去，一瞬间风月无声，阳光也失了色彩，这是谢良上对上谢珏目光时的感受，心中恍惚失了一切方向一般。
　　可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行了礼“谢珏先回宴厅了。”
　　谢良上还停留方才那一瞬间的动作，慢慢合上眼睛轻挑了眉毛，又睁开眼睛看着谢珏的背影。
　　宴会开始，众人入座，太后更衣慢了些，皇上让众人先坐下，吃着糕点。
　　谢良上跟着太后进来的，家宴里大多都是谢明氏的皇权贵胄，她轻抚着太后，一身金红衣裳明亮的很，沈知年盘腿坐着手里拿着糕点，太后和长公主进来皆是起来行礼。
　　他看向太后身边的小姑娘，小姑娘喜欢明艳的颜色总是用着明亮的东西，十五岁眼里带着骄傲与自信，额间吊着太阳形的吊坠。
　　她的五官还未曾张开，可隐约间能看出五官的攻击性，没有那么强，可却是带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面上的东西谢良上做的滴水不漏，可入了座，立马懒散起来，拿起糕点是艾草青团，她爱吃的。
　　谢良上察觉有目光在看自己，抬眼望过去是沈知年，心里嘀咕了一句，又四处看着，目光定格在谢珏那里，现下吃食只有糕点，可她记得谢珏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竹吟，给谢珏把这盘水果送过去。”谢良上把桌子上的水果递过去，宣王府那边合该有两盘水果，却没有一点给他的。
　　“是，殿下。”竹吟端着水果绕过了一些人的目光，却是没躲过沈知年的视线，看着竹吟送过去，又看向高座上装作无事的谢良上，他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谢公子，这是茶平殿下给你的。”竹吟看着谢珏没有变化的面容，心里有些不耐烦，好在身侧谢怔伸手过来“我替他拿了。”
　　“是，谢二公子。”
　　等竹吟回谢良上旁边时，紧紧皱着眉头，一旁竹月不解，小声询问“怎么了？”
　　“那谢公子真不是好歹，咱们茶平殿下送的，他搭理都不搭理。”竹吟气的上脸，面上都是红的。
　　“好了，殿下还没说什么，你打抱不平起来了。”
　　谢良上自是看见了，不过也只是继续吃着东西，她参加这些个东西，都是只管着吃罢了。
　　“下月又是茶平与慎言的生辰，今年声势浩大些，依旧同慎言一起，怎么样。”
　　这陛下旨意谢良上也不会多说什么，沈知年起了身“这是慎言的福气，能和茶平殿下一同举办。”
　　谢良上站起来“茶平遵旨。”语气极其不情愿。
　　太后心里想笑，这愿愿就是被宠大的，自从有一年他两人生辰一起过以后，愿愿总是和慎言不对头。
　　宴会开始，节目也出来，桌子上也开始上菜，这第一道便是谢良上最喜欢吃的，她不过装作一会端正，趁着所有人目光都在场上，谢良上埋头吃。
　　“茶平殿下。”身侧有人小声唤了一句，谢良上坐起来看过去，她看见一个姑娘在她旁边，歪着头想了半天是大理寺少卿之女，赵兴苓。
　　“怎么。”谢良上收回了视线，目光看向别处，赵兴苓抿了嘴“殿下今日，真好看。”
　　阿谀奉承的话，她从小就在听，入了耳便是她的不是，谢良上没搭理她，膝盖撑着胳膊肘，谢澄邺坐在谢良上对面，突然拿起酒杯“皇姑。”
　　“太子有何事情？”谢良上拿起茶杯，太子谢澄邺一身墨蓝衣裳，五官金贵，两人对视不过一瞬，谢澄邺又看向场上“这接下来，可是肖妃娘娘，皇姑可要看清楚。”
　　“自然，肖妃的舞天下无双，一支完整的舞，可是难得一见啊，本殿自然好生看着。”谢良上看着他，她支持肖妃，太子支持德妃做皇后，自然，德妃是太子母妃，二者相冲，一瞬之间，异常激烈。
　　“那便好。”谢澄邺放下酒杯，若有若无看向上座本属于皇后如今空落落的位置，又看向德妃座上。
　　场上气息变化莫测，皇室纷争风起暗涌，座下人几乎未曾注意这边，目光都看着场上表演，一曲停，肖妃出现，她一身金色衣裳入了场，起舞，谢良上一怔，果然，曾经永安城第一舞女不是虚名。
　　舞动，身姿妖娆却又让人惊艳，身侧带着金色的羽毛，跳到皇上面前，做出俯首称臣之意。
　　才情艳艳，让人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可她又是自信的，谢良上看着肖妃，一个人只有在自己绝对领域里，才会自信，素日的肖妃依旧是骄傲的。
　　这也是谢良上对她有好感的地方，肖妃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无难怪肖妃能让皇兄这般上心，恨不得给她世间所有佳宝。
　　沈知年看向谢良上，他目光里其余人都是飘渺虚无，似乎只有那个人是真实。
　　少年一身黑衣坐在那，目光灼灼，谢良上自小对这些目光有察觉，从肖妃目光上移开，看过去。
　　怎么又是沈知年，喝了口茶又看向肖妃。
　　一舞结束，显然肖妃一舞皇上很受用，起头鼓掌，谢良上也跟着鼓掌。
　　“爱妃这一舞动人啊。”
　　太后目光看过去，见皇上兴起心里想了想又看向肖妃，目光带了些许温和。
　　“陛下，太后，”肖妃行了礼“只要您尽兴，便是臣妾的福气。”她微微喘着气，气息不稳。
　　“妹妹好舞，姐姐也喜欢，可惜学不到。”德妃起了身拿起酒杯对着肖妃一举，这句话显然在挤兑肖妃，名门大家琴棋书画各样精通，只觉得这舞是低下之人才学。
　　肖妃看了她一眼，笑了出来“心诚则灵，姐姐若是想学自然能学到。”
　　谢良上坐直了身子，德妃无脑何德何能生下太子，今日这句话，她怎么听都不顺耳，她可是跟着肖妃学着呢。
　　“德妃娘娘，这舞啊，也得聪慧人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谢良上开口清脆，引得众人看过来。
　　“茶平跟着肖妃妹妹学舞，自然也是聪慧的，我啊学不来这些。”德妃看着谢良上咬着后槽牙。
　　此话一出，谢良上不但不气，反而点了点头，一副合该这样的表情“德妃娘娘承认自己愚笨，茶平便不多说了呢。”
　　沈知年心里想笑，这小姑娘自然是这样的。
　　顿了顿谢良上又开口“自认高尚，不过身份比旁人高了，说到底心里那些辛辣事，那些个肮脏想法，简直不堪。”说完起了身“母后，皇兄，茶平出去透透气。”
　　皇上点头以后，谢良上不顾德妃红着的脸，太子铁青的面容往门口走，走出去之前还看了一眼谢珏，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大摇大摆走出去。
　　谢珏淡淡看着前方，也不知看没看到，谢良上却也不管。
　　肖妃转了转身子看着谢良上离开的背影，又垂下眼走到自己座位上，看着皇上露出了笑容，余光看到德妃的目光又对上去，微微扬起下巴。
　　沈知年看了看众人，摸着鼻子偷摸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