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世羡Ⅰ》敬鹿

32、三十二

　　夜色多变，雾色笼罩黑夜，谢珏走进院子里，从夜宴结束至今，他一言不发，玄粟终于忍不住开口“公子，您怎么了？”
　　他一身白衣融于黑夜，清风吹过他的面容“我在想，今日若是我出了事，皇姑可否会这样保全我。”
　　听他这般说，玄粟先是怔了怔而后连忙开口“自然会了，殿下她对公子最是好的。”
　　谢珏苦笑抬头看着月色。
　　回了沈府，沈高燕和沈知年的马车一起到门口，罕见的今夜沈高燕没有为难沈知年，下了马车不过看了他一眼便回府。
　　“今晚谢谢你。”
　　沈高燕步子一顿，有些踌躇的回了头看着他“你莫要谢我，我为的是沈家，保全沈家。”
　　她所言无误，若不是为了沈家脸面，她断然不会去管沈知年的，今日差点把自己和沈家拉入地狱。
　　“要是知道茶平会出面，我才不会去管呢。”
　　肖妃躺在床上，皇上带着一丝冷气进来，便一直在外面没敢进来，觉得身上暖和了才匆匆进来。
　　“陛下怎的来这儿了。”肖妃一惊，原应该在皇后宫里的人，这会子在自己殿里，自是惊慌。
　　“朕与皇后，没有那么多话，想着来陪陪你。”
　　肖妃点点头，准备起身为皇上解衣，皇上却是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躺着“朕自己来。”
　　瞧着她，皇上心情倒是好了很多，肖妃抿着嘴思前想后开了口“陛下其实是疑心沈知年的吧。”
　　皇上的动作一顿“还是你了解朕。”
　　“陛下今夜一方面因着在外的沈将军，一方面是茶平殿下在劝说，另一方面便是南夷使者在吧。”
　　这话让皇上记在了心里，他看着肖妃神色有些异样，肖妃疑惑“怎么了，陛下？”
　　“没事，早些休息吧。”皇上替肖妃盖好被子，肖妃点点头闭上眼睛埋头在皇上的怀里，而皇上低眼沉思些许。
　　“你给我。”
　　“我不给。”
　　谢良上的脸上显露着霸王气息，她哼了一声“婴敏，要不是你这破玉佩，本殿才不同你玩呢。”
　　“皇姑大坏蛋！皇姑要和婴敏抢东西。”
　　“你给本殿看看又如何了！”她突然转过头看向这边。
　　突然从梦中惊醒，谢珏额头冒着冷汗，梦里是尚且年幼的谢良上和谢澄邺，那是他亲眼所见，亦是因为这件事，他才觉得谢良上对他不过有所贪图。
　　谢珏仿若自己把自己困在绝境里，无人能救他出黑暗里。
　　腿上的伤又在疼痛，那因雪山红狐留下的伤疤，似乎在散发寒气。
　　清晨之时谢良上早早便起来出宫，足下的疼痛也没能让她在宫里待着，马车驶出宫外到了一处路口。
　　“殿下，这会往哪边走啊？”竹吟探头进来，从出宫殿下就说直走，可这会两条路，一条左一条右，她不知道该走哪里。
　　谢良上探头出去，左边是沈府，右边是宣王府。
　　“去找谢珏。”她话刚说完又停顿了片刻，猛然想起这几日谢珏的冷淡态度“还是找沈知年吧。”
　　话刚落下竹月便诶了一声“殿下，是沈公子啊。”
　　下一刻车帘拉开，沈知年坐在楼上吹着口哨看向这边，谢良上见他又来吃喝，不免心里堵得慌，生刮了他一眼。
　　“小表妹，一起来啊，陆公子和赵姑娘也在。”
　　少年眉眼里依旧是星月，让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像沈知年这样的人，肩膀上应该是春风秋月，而不应该是旁的。
　　“知道啦。”她语气显得不耐烦，可嘴角挂着笑意。
　　竹月看着殿下的模样，心里欣慰极了。
　　陆今涣摸着鼻子，今日是他和阿苓一起叫沈公子出来的，怕的就是他在府里憋闷，一直到刚刚沈公子都是沉着一张脸，素日意气风发的脸上，全无笑意。
　　可偏生，就在方才，他目光看了一眼窗外神色全变。
　　当他听见沈公子唤出那句小表妹时，心里已然有了猜测，侧目看着赵兴苓带着笑意的眼睛，心下更确定了。
　　可惜了，谁都看出来，这位沈府的小公子对茶平殿下动了心，只有茶平殿下未曾察觉。
　　沈公子起初看着窗外紧紧皱着眉头，在看见马车朝这边转头时，眼里全是笑意。
　　“你们今日怎的聚在一起了。”谢良上一屁股坐下来，竹吟竹月二人坐在另一个桌上。
　　陆今涣看着旁边二人都没开口，脑子飞快转了一圈才开口“啊，上次沈公子欠了我一顿饭，这次还回来呢。”
　　“那你便带着兴苓一起来了？”谢良上还有一句拖家带口没说出来，眼睛一转“那不是宴吴悠吗？”
　　这话一说出来，沈知年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表妹可得小声点，这两人最近关系可近了。”
　　谢良上点点头“不过他二人倒是般配极了。”
　　“般配有何用，宴吴悠是太傅独子，而邓自玲不过是庶女罢了。”赵兴苓感叹一句“家世不够。”
　　“为何啊，这邓姑娘怎么也是御史家的，怎会不够。”
　　赵兴苓一笑“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像宴吴悠这样的正一品家，配的都得正二品正一品家嫡女才够格。”
　　谢良上坐在沈知年一侧，只觉得他身子有些僵硬，目光偷偷看过去，只看见他有些没精打采看着茶杯，那茶杯早就见底了。
　　小二上了吃食他亦是没注意。
　　陆今涣拉了拉赵兴苓的衣袖，示意她停下来，赵兴苓刚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在看到沈知年时便了然，心下恨不得拍自己一个巴掌。
　　在这自困坠入黑暗之时，沈知年听见身旁少女缓缓开口“可若不去争取，怎知可不可以，宴公子和太傅皆不是那般自恃之人，许不会在意身份之差，况且若是过于在乎而不在一起，那只能证明这不是良人。”
　　他刹那抬头看向谢良上，目光交汇时二人都没有动，只是看着彼此，谢良上慌乱的错开目光，她不知为何心里这般慌张，心跳的砰砰快。
　　那日的心跳声，到底是谁的。
　　“是啊，宴公子素来不在意这些，若是真喜欢，想来也会成吧。”陆今涣疑惑二人突然坐的很远，不明不白开了口。
　　沈知年突然一笑“也许如你们所言。”
　　“诶，沈知年，你不会喜欢哪家姑娘了吧。”谢良上突然凑过来小声询问，沈知年一顿“对啊。”
　　没料到他如此痛快承认，谢良上睫毛轻颤缓缓开口“那…”
　　“谢公子？”陆今涣突然开口打断了这句话，许是谢良上永远不会知晓，这时若是问了那个人是谁，沈知年便会开口说出她的名字。
　　而此时谢良上回过头看到谢珏上来，谢珏目光正看向这边，衣袖里的手紧握着，心里不免苦涩，果然，只有沈知年同她一直亲近，从小到大，也只有沈知年。
　　谢良上正准备让他坐过来，只看见谢珏移开目光找了别处坐下。
　　她的笑容止住，定定的看着那个方向，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没有以前难受了，许是习惯了他这样。
　　收回笑容转过头，只看见一只大鸡腿在自己面前，谢良上一缩脖子看着沈知年“你作甚？”
　　偏偏这会子委屈巴巴“小表妹你不是喜欢吃吗，我特意抢过来的呢。”仿佛方才失神的不是他一般。
　　再看看赵兴苓手里亦有一只，陆今涣一脸生无可恋，突然心情也好了起来，接过鸡腿便开始啃。
　　陆今涣看着赵兴苓和谢良上的样子，靠在了后面，他余光看到沈知年满心满眼望着谢良上，突然有一种时间就停在现在就好了。
　　只有他们四个人，只在这里，无忧无虑。
　　“对了，蕊千那件事，皇兄打算让她住在郊外，本殿亦顾及了她毕竟是你母亲。”谢良上低语。
　　沈知年点点头“皇上终究不会翻起白烁这件事。”
　　“这件事，是大明一世的伤。”她拉起沈知年的手“这件事，本殿会查清楚。”
　　“咳咳咳。”赵兴苓探头出去看着街上，陆今涣收回思绪“怎么了？”
　　只见赵兴苓放下鸡腿，马上擦着嘴“宋公子进来了，你快和茶平殿下换一下位置，快快快。”说着又用期盼的目光看向谢良上。
　　“可以啊。”她答应的爽快，沈知年倒是噘着嘴有些不乐意，不过她并未注意只是一边换着座位一边低语“今儿什么日子，娇妍馆来这么多人。”
　　“可不是吗，虽说娇妍馆是永安城贵族常来，但是一下子都聚集过来可是奇怪了。”赵兴苓也疑惑，不过疑惑归疑惑，她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楼梯。
　　陆今涣从开始换座位到坐下，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