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师》十一记

51、云芝（六）

　　云芝觉得很奇怪，她从第一眼见到兰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兰斯身上某些奇怪的地方。

　　据这些日子云芝的观察，兰斯的武力值可以说是无人能比，这是即便日夜苦学也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即便是秦军统领秦齐也只能屈居第二。

　　可他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士兵，并非从小有名师教导，这可谓是天赋异禀。

　　而且周围大多数人看到兰斯到时候会有一种下意识的亲和的反应。

　　包括动物也是。

　　当然也包括云芝自己。

　　云芝觉得自己只是想弄清楚这是什么原因而已。

　　她一向对于不明白的事情求根问底。

　　兰斯明显并非是那种能让人觉得可以亲近的人。

　　也许从军打仗的原因，他身上好似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整个人也显得过于沉闷古板，整日不喜言语，外加脸上有一道笔直穿入衣领的伤疤。

　　在云芝没来之前，每天做的最多的便是练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没有什么相交之人，最熟的人可以说是大统领秦齐了。

　　可即便这样，大多数人看到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展开微笑亲切问候。

　　即便有看不惯的人，也只是不喜欢最多有点讨厌。

　　这是不符合现实的事情，于理不合。

　　可他明显是个真正的人类。

　　云芝掩去眼中的疑惑，平淡的向周围其他大夫说着自己对于药理方面的理解。

　　兰斯在不远处沉默的站着。

　　他看着在人群中央的云芝。

　　云芝的声音很是平稳，她对自己所讲的东西的真实性有着确切的把握。

　　这是这个月的第一次“例会”。

　　而像这样的例会已经开了四次了。

　　每个月两次。

　　这是由杨大夫提出，各个不同医师来参与的一种会议。

　　主要讨论疑各种难杂症已经行医过程中遇到的不解疑惑。

　　兰斯看着周围聚精会神的听着的人。

　　他们不时的点头，偶尔有疑惑也只是记录下来，等待例会结束之后再提出问题，互相讨论，研究结果。

　　看来这会议…确实很是成功。

　　例会结束了，杨大夫便想缠着云芝就要追问心中疑惑，可又突然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兰斯。

　　杨大夫朝着云芝挤眉弄眼，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便带着一脸笑意的离开了。

　　云芝无视周围人调侃的目光，走到了兰斯的面前。

　　云芝最近在研究一种东西，也可以称为一种食物。

　　用各种不同的食材相互混杂，做出来的东西却有着可以调养人的身体情况的作用。

　　这中间涉及很多不可控制的因素。

　　食材的禁忌配伍，外加火候份量和最后的效果。

　　云芝想着，这貌似可以称之为“药膳”。

　　云芝苦恼之处便是这最后需要服用的人。

　　毕竟到最后这些东西都是可以用来吃的。

　　可这人需要对自己的身体有着百分之百的掌控力度，最起码吃完之后身体发生了什么反应，有无好坏都需要表达出来。

　　虽然云芝能保证最后做出来的东西绝对不会有着毒性，可是到底对人的身体有没有作用，作用几何云芝都不能保证。

　　毕竟这种人很是难找。

　　兰斯发现了这个事情，了解了因果之后，便主动找上了云芝。

　　所以在他人眼中的兰副将终于可以稍微放下自己的古板沉闷，开始对着女子献殷勤了。

　　新来的士兵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毕竟兰副将的操练手段可真是让人受不住，即便真的是对人有好处，可着实不能天天如此。

　　而杨大夫更是乐见其成。

　　从兰副将刚开始参加，他便听说了这个人，后面又因为治伤而屡屡接触，可谓是看着兰副将长大的，对兰斯的品性有着直接的认识，而杨大夫无子无女，与黄为德是至交好友，云芝便相当于他的徒弟，他的孙女。

　　云芝的终身大事终于有了着落，可谓让他长吁一口气，满怀欣慰。

　　其实两人真的没什么。

　　最起码深处讨论中心的两人是这么觉得的。

　　兰斯对于这种事情的认知着实不怎么清楚。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是聪明的人。

　　而在他眼里云芝平常看他的目光满是研究。

　　两人除了云芝的“感觉如何”“药力如何”“身体状况如何”，二人可谓没什么其他交谈语言。

　　两人一路走进云芝的“实验室”。

　　其实相当于是一个小食堂以及小中药房。

　　云芝背着兰斯倒腾这自己的食材已经药材，顺便开始记录各种过程步骤。

　　兰斯有些不好意思的在后面道：“云芝姑娘，明日在下有些私事，可能来不了了，可能五天后才能继续过来帮姑娘记录这些…”

　　云芝猛的转身，皱眉问道：“为什么？”

　　“…明日是在下父母忌日，在下要赶回去为其扫墓，”兰斯语气温和，声音并没有什么波澜。

　　云芝瞪大眼睛，她没想到会问出这个：“…抱歉。”

　　兰斯挠了挠头发：“其实在下的父母已经过世许久了，倒是巧了，虽然两人不在同一年份过世，却算是在同一天过世的，想来二人也在另一个地方团员了，所以不用抱歉。”

　　云芝看了眼兰斯，将熬好的药膳端了过去，轻声说道：“想来若是看到兰副将而今的生活，伯父伯母在另一个世界也会心安的。”

　　兰斯眼底划过一丝茫然：“是吗？”

　　“是的，”云芝笑了起来：“兰副将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且将这些事情做的很好，又将自己活的这样好，伯父伯母怎么不会心安呢。”

　　兰斯凝视着云芝，没有做声。

　　“别看新兵嘴上说的是兰副将很是可怕，其实都心里都佩服的很，”云芝抬起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数着：“上面的人器重，下面的人尊敬，不过…”

　　“不过什么？”兰斯问道。

　　“不过兰副将要是稍微放松一下自己就好了，”云芝眼里满身笑意：“兰副将也要给自己小小的休息时间啊，一直紧紧的绷住自己也是很累到，长辈会心疼的，兰副将每日训练士兵，训导新兵的时候都在闪闪发光呢。”

　　“每日每夜为着自己的理想奋斗的样子确实很好，可偶尔也要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才行。”

　　兰斯一时怔住，他接过药膳，看着说完了之后又开始记录数据的云芝。

　　“云芝姑娘也是…”

　　“…什么？”兰斯声音实在太小，而云芝又开始研究药膳中，云芝只听到小声的呢喃。

　　“没什么…”兰斯一口喝干了手中的药膳。

　　其实兰斯很早就想说了。

　　云芝姑娘每日研究的时候，每次开例会的时候，每次板着脸说教犯错误的新医师的时候，很多很多时候…都好像在发光。

　　都真的…很好看。

　　“你现在感觉如何？”云芝拿起纸笔就直接就地而坐，抬眼问道。

　　兰斯低头望去，云芝脸上有些脏灰，有些未干的笔墨，即便席地而坐也不失优雅，她的手握着笔不停的记录着她眼中的数据，兰斯不知怎么突然就心口开始不规则的跳了起来。

　　“心口开始跳…感觉有些闷…”

　　云芝记录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站起身凑近兰斯，皱眉说道：“我放的明明是平心静气的药材…”

　　兰斯没有回话，他看着又开始翻书的云芝，莫名的笑了起来。

　　云芝听到笑声，转过头来看着兰斯，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抿起唇：“你在开玩笑吗？”

　　她眼底透着一丝茫然以及不确定，好似不敢相信在他人眼里一向正直古板的兰斯会做出这种事情。

　　兰斯笑意更深。

　　云芝看着笑的如此开心的兰斯，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于是小声念叨：“好了，仅此一次，不许再乱说了。”

　　她低着头，又不住的抬头看看笑着的兰斯，转身在兰斯看不见的地方松了一口气。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将脸上的热意驱散下去，却不想将手上更多的灰尘蹭了上去。

　　兰斯凑到云芝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脸，低声道：“…脸上沾了灰。”

　　云芝看了看手，皱起眉头：“算了，不管它，反正待会儿也还是会脏的。”

　　云芝低下身体，看着眼前排成一排的瓦罐，开始添火：“既然兰副将后面几天有事，那今天的任务就非常的重了，要将这五盅都喝完，我来看看这火候…”

　　兰斯也顺从的点头，随即凑到一边，不打扰云芝的忙碌，他看了看周围，随即也席地而坐，将地上散落的纸张捡了起来。

　　他看着云芝的眼睛倒映着明明灭灭的火光，脸上被火熏染的绯红。

　　我没有开玩笑。

　　兰斯看着忙碌的云芝，开始说起了喝完药膳之后自己的身体反应。

　　云芝连忙记录起来。

　　即便未说些其他什么，也丝毫不见尴尬。

　　“小食堂”的氛围出乎意料的融洽。

　　不知过去了多久，兰斯抬头看着窗外，天色已晚，要不了多久夜色便要来了。

　　今天的数据也收集的差不多了，云芝开始整理起手边的资料，将其分装成册。

　　兰斯垂眼：“那在下便告辞了。”

　　“…嗯。”云芝回应。

　　兰斯推开门，“吱呀”的声音响起。

　　兰斯离开了。

　　云芝也走出门，走的路线恰巧与兰斯走出去的路线重合了起来。

　　她沿着兰斯走出去的脚印一步一步的往外走，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