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师》十一记

4、明河（四）

　　杨曦站在岸边，她转身向后看了一眼，夕阳如火，将明安这个已经灭亡的国家披上了一层血色的纱。

　　她在地上画起了安魂阵，画好之后，她站在阵的中心，阵法启动，将她所有灵力以及所有根基全部冲去，阵法的冲击让她七窍流血。

　　她语气轻松的说，“所幸学本领的时候我从未偷懒，一身灵力高强，不然这安魂阵可启动不了。”

　　“我将我阿弟安置好之后就会回来的，大人等我一会儿就好。”

　　她转身离开了。

　　天空突然飘起了雨，在明河的眼里，这场灵雨飘过的地方，所有的亡灵皆可得已安息，逝者已矣，生者仍旧可以拥抱希望继续前行，这片土地本来会因为仇怨、悲哀、战争而成为一片死地，而今居然升起一片生机，那生机虽十分微弱，却飘向所有角落。

　　明安已亡，可这片土地却已经活过来了，残存下来的人类也可继续生活下去，不会受怨气滋扰。

　　这是何等伟力，人类已经可以做到这一步了吗。明河想。

　　杨曦将自己袖口中的平安符拿出来放在杨晨的襁褓之中，这是师傅做的，想来效果一定不差，她将她阿弟置于她所看中的农户旁边，看着那农户将外面啼哭不停的孩童抱到家中。

　　她咬了咬已经干裂的不成样子的唇，便又去寻找明河。

　　杨曦站在岸边。

　　你要。做什么。

　　“报答大人的恩情呢。”杨曦笑的肆意，说完，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明河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它想把杨曦晃出去，可实在是虚弱极了，而杨曦在落入河水中不久便整个认直接消散了，唯留下一堆衣物漂浮在水面之上。

　　“明河是所有河流的源头，它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生出灵识的河，灵与人不可产生因果，奈何它倒霉，灵识生出不久就由于救了人间帝王产生了大因果，差点直接被规则镇杀，好不容易休养生息好的差不多了，又救了杨晨。”

　　“灵不可与人直接接触，杨严在还活着的时候，昼夜苦思，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也不算是办法，只是推理出了一个等式，能够让灵在使用自身灵力与人接触只是受损减少，那便是找一个等式，通过介质，一方是灵，一方是人，中间则是介质，灵是这些天地造物，人必须是有灵力之人，介质则必须是含灵的物质。”

　　“一个人是否怀有灵力，灵力的多少与强弱，从一出生便已经注定了，杨曦乃是整个明安除去杨严之外唯一一个生出灵力之人，她的灵力强大，强到可以安抚一整个国家的亡灵，她知道明河为了就她阿弟强行违反规则，于是自愿献祭，让虚弱到极致的明河可以安稳的休养生息，但是明河本身自然是不愿的，所以她直接跳入河中，促成这个等式勉强成立，明河当时已经虚弱到连拒绝的力气都没了，硬生生的承了这个报答。”

　　“但想来各位也听的出来，这个等式本身就是有着些许缺陷的，勉强避过规则便已经算是奇迹了，不得不说，这位开国之君可算是天赋异禀了。”

　　李昭昭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着。

　　“你将我找来便是说这些的吗？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选择将这些告诉我？你又怎么会认为我想知道这些？”肖型没有忍住，仍是问了出来。

　　“肖队长在我来的那个时候不就对我充满疑问吗？肖队长难道不想知道吗？”李昭昭回道，“其实肖队长也不用这样着急，肖队长迟早会知道的，或早或晚。”

　　肖型是典型的剑眉星目，或许是由于本身是警察的原因，所以眉眼间越加冷厉，他低了低头，面色冷凝的望向李昭昭的双眼，李昭昭仍旧是笑着回望了过去。

　　肖型沉默，终究没有将心中最深的疑惑问出口。

　　“你方才说杨曦纵入河中，可她既然已经散尽灵力，跳进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肖队长当真是一语中的，是这样的，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轮回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最多就是在死后灵魂在这天地间存在半晌，便就消失了，当然成为怨灵这种情况除外。”李昭昭回答，“但是，有一类人，天生灵力，她死之后其实灵魂还在，不过是一直在沉睡，直到灵魂成熟，便可继续投胎转世。”

　　“这一类人被统称为通灵师。”

　　“世间万物，都是天地滋养，简单的说，存在的时间越是长久，越是会可能生出灵，灵一般是不会消散的，除非违反规则，规则之一：人与灵不可产生因果，尤其是与性命有关，明河违背了一次不算，又违背了一次，第一次没有受到天谴是因为有人替她受过，即便如此，它也消沉了许久。”

　　“杨曦虽然散尽灵力即将死亡，可是待她死后，她的灵魂仍旧存在于时间，等到灵魂随着时间修得圆满，她便可再次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但她没有这样做，明河救了杨晨产生了因果，她边用自己的肉身与灵魂完成这个等式，散了这条因果，她将自己肉身放在了得到代价的那一方的位置，杨曦已经散尽灵力，只有尚且残存的微末之力，因果之力何其强大，人类肉身可是承受不来的，而杨曦以凡人之身加上自身灵魂之力硬是将这个等式完成了，这也算得上逆天之举了。”

　　“不过从此之后这世间再也没有杨曦这个人类的存在了，所有一丝一毫的存在全都消失了。”

　　“昭昭这是在介绍明河的来历吗？即便是知道了这些还有了解了杨曦和杨晨便是祖上先辈了…”杨阿婆语气中带着催促和急躁的问道，“可这与阿想又有甚么干系呢？我虽模糊知道阿想做的事与明河有关，可是他究竟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我…”

　　“这便要问叔叔了，”李昭昭打断了杨阿婆的问话道，“叔叔可曾想起什么吗？”

　　李想从李昭昭讲到明河之时便一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听到这更是一脸茫然无助。

　　“明河虽然已经消散了，可是这空中还有残留的气息，我可以循着气息追寻过往，也包括叔叔脑海中与明河有关联的事情，这样应该能还原所有的事情了，不过叔叔现在虽然灵力已经没有了，可还是可以像平常人一般长久的活个几十年，若是同意我这般做了之后叔叔可是会死掉的。”李昭昭走到了李想的面前，轻声问道，“叔叔意愿如何呢。”

　　杨阿婆听到这句话顿时慌张的出声，“不…阿想…”

　　李想怔了怔，没有理会杨阿婆，他只是朝着李昭昭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这个灵术名叫溯源，”李昭昭道，“意为回溯源头，好了，那么揭露一切真实的时候到了，请各位集中精神，不管看到什么也还请不要太过惊讶，还请保持安静。”

　　杨阿婆眼中含泪注视着李想，伸出手来想要做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将手垂了下去，只是无声的流着眼泪。

　　“那么，溯源，开始了。”

　　李想和明河第一次见面是在李想八岁的时候。

　　又是一个被妈妈漠视的一天，年幼的李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妈妈对自己的孩子百般呵护，可是自己的妈妈却总用那种奇怪的眼光望着他，他虽小，不懂那是什么，可是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不舒适。

　　他再一次来到了村中的明河旁边，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待在这里便会安心，短暂的忘记令他不开心的事情。

　　“啊，你是那个野种吗？”

　　“听说你没有爸爸啊。”

　　“好像他的妈妈是个精神病呢。”

　　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孩子跑过来，边说边对他推搡。

　　李想和村里同龄的小朋友总是玩不起来，他会觉得村里的小孩幼稚，村里的小孩觉得他是个怪人，是个父不详的野种，他们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童言童语来说他。

　　他面无表情的想，一开始的时候确实会有伤心难过，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可是后来就习惯了，心里也没什么波动了，他站起身，就准备回家了。

　　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好像看他尤其不顺眼，他们推搡的力度突然大了起来。

　　“哼，不过就是个没有爸爸的野种，就这么想得到大人的夸奖吗？”

　　“就是，天天装模作样，就知道在大人面前装听话。”

　　“整天阴沉沉的，谁知道每天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

　　哦，原来是这样。李想心想。这是来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的无聊的嫉妒。

　　李想板着一张脸，仍旧不想理会他们，准备回家离开这里。

　　几个小孩子更是气愤，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的莫名其妙，看见李想不理他们，其中一个小胖子顿时感觉气冲头顶，顿时怒气冲冲的用力推了一把。

　　“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想没想到会被突然用力推开，又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绊倒，“通”的一声，便直接从岸边掉到了水里。

　　河水湍急，李想刚掉进去，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个小孩子这才知道害怕，他们或许只是想要来吓一吓李想，或许只是想像平常一样互相打一架，可从未想过要害他的性命，他们慌张的哭了起来，并且全部匆匆忙忙的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