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装》木叶卿

19、雍城

　　雍城离京城不算远，但是名望却是远远不如的。要说京城是宣朝最耀眼的明珠，那在旁边的雍城就是个陪衬。最靠近月亮的星星注定也只能是最黯淡的，为了显示京城的繁华，雍城的建制和规模上都有着严格规定，半分都不能逾矩。
　　在京城的住户向来是瞧不上雍城的人，虽然雍城的吃穿用度都要比京城便宜不少，手头不宽裕的京城人时不时也要去雍城买东西，但大家都对此讳莫如深，雍城人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整个京城的货源供给大多数都在雍城，过了个城墙物价就会翻倍，所以他们也乐意赚这个钱。
　　送洛月笙的车夫自己就是京城的老人，看车上的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也想躲个清闲，把人拉到雍城，嘱咐了洛月笙最近不要出客栈，就离开了。
　　京城的人向来不愿意往雍城去，所以车夫把人送到雍城也就算是把人拉到荒郊里去了。
　　洛月笙自从听完了客商们的转述，就坐在黑暗里面心神不宁。
　　他恨和亲王横刀断鸳鸯，他恨韩琦挑起了事端，断送了这一切。他与齐韵之间的情，是镜花水月没有错，但是他祈祷夜晚可以再长一点，美梦可以再久一点，不要就像现在这样一切美好戛然而止。
　　他恨齐韵。为什么给他洛月笙希望？为什么有这么好的出身还对他这种低入沉泥的人付出真心？为什么又会住到那个艾瑟家里，谁家里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是这个艾瑟！
　　不过说到底，他还是最恨自己。明明是水中的浮萍，却非得觉得自己有一天可以变成白莲，入得世人的眼，配得起金枝玉叶。
　　“客官，楼下有人找。”客栈的小二看房里没有亮灯，进来的时候有几分蹑手蹑脚。
　　洛月笙这才从暗沉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是和亲王找上门来了么？
　　洛月笙心里有过一丝的怯意，但是随即便消失了，事情早就不能再坏了。
　　“走吧。”洛月笙淡淡道。
　　洛月笙连问都没问就答应得爽快，倒是惹得小二嘀咕道，“明明是当地最有权势的冷老爷来找，怎么弄的像是视死如归似的？”
　　洛月笙在楼下并没有看到和亲王府的兵丁，反而是一个玉树临风的中年男子。
　　小二赶紧上前，“冷老爷吉祥，这就是想要花重金听点京城里的故事的小公子。”
　　“麻烦小二收拾张桌子，天色不早，我看公子也没有传膳，不如在楼下就一桌吃了。”叫冷老爷的人笑道。
　　洛月笙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三教九流洛月笙什么没见过，虽说是萍水相逢，但是一顿饭还不至于推脱。
　　“鄙人姓冷，名瑞晟，家里在雍城经营些布匹生意，旁人都是花钱求点实在的东西，昨天却听说公子肯花重金打听点轶闻趣事，实在是不俗，有意交个朋友，不知公子可愿意透露名姓。”冷瑞晟不紧不慢地说道。
　　“冷老爷严重了，我不是什么公子，姓洛，名月笙。”洛月笙回答的不失礼貌但是明显有种疏离的情绪。
　　冷瑞晟爽朗地笑了笑，“可巧了，我是瑞晟，你是月笙，可不是有缘分？”
　　“不敢，冷老爷是大富贵之人，怎能与我这薄命之人相比？”洛月笙回道。
　　冷瑞晟笑意减了些许，神秘道：“与这京城人士相比，外省人怎么敢称为富贵呢？”
　　洛月笙听得出这话里面的酸劲，他虽然是外省出身，但是从小被卖进京城里面的和亲王府学戏，对外省实在是没什么接触。
　　“冷老爷说笑了，京城里面三教九流，也是贫富各一方的。”洛月笙道。
　　“这就是我的不是了，我看我是要虚长公子几岁，不如公子就叫我冷兄吧。”冷瑞晟笑道。
　　“您抬举了。”洛月笙谦和道，语气没了之前冷冰冰的感觉，“洛月笙从小只学了些风月，对于您说的这些，实在不懂。”
　　“我看小公子这是暂时不能回京城了”，一语刚落，洛月笙脸色就是一变。
　　冷瑞晟摆了摆手，“不妨事，我自然不会过问公子的事，但我看这客栈不是久居之地，不如公子到我的府邸做个幕僚。”
　　洛月笙闻言愣了愣，“我大概只是学过唱戏，其他的实在不知。”
　　冷瑞晟笑了，“公子说笑了，像你这般年轻谁能学过什么呢？这样，若是公子在我府上得力，那我自然款待优渥，若是没有那么得力，我冷府也能保障公子衣食无忧，如何？”
　　离了齐韵，还是要活下去的，活下去就有再见面的可能。
　　更何况，洛月笙短时间没法登台，眼下就是最好的就会。
　　“那就多谢冷兄。”洛月笙道。
　　“小兄弟爽快人，明早会有家丁迎公子入府。”冷瑞晟举起了酒杯，“这一杯我敬公子。”
　　洛月笙和冷瑞晟只是略饮薄酒，便散了席。
　　冷瑞晟没坐软轿，吹着晚风回了府。
　　“密会佳人，可回来了？还以为你早就无暇正事了。”，门后回廊里一个男声道。
　　“阿弥陀佛，祖宗，你再吹病了，我们在雍城可就什么都别干了。”冷瑞晟赶紧赔了个笑脸。
　　“谈的怎么样？”回廊里的陆文华道。
　　冷瑞晟把自己的披风转而披到陆文华身上，“你的眼光自然是错不了的，人很机灵，但也算是为情所困吧。”
　　“深情便是软肋，那你还要他过来干什么？”陆文华把披风系上了。
　　“实在不成那就当个戏子伶人养着，你不是也喜欢听戏？不过我看他虽然眷恋京城中人，但是却也是有憎恨的。”冷瑞晟倚在门廊上道。
　　“更何况，他在京城中的人脉是我们谁都没有的。”
　　“他来了之后住在哪儿？”陆文华玩着手里的披风。
　　“就住在玉厅，在你旁边，我不在的时候你多调教着。”冷瑞晟道。
　　“传闻不是说这个洛月笙长得也算是可人，怎么，不怕……”
　　一语未了，陆文华就被拦腰抄了起来，往远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