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装》木叶卿

18、别居

　　周康和张茂谁都没敢去找齐韵。
　　“我还以为正芳又逃不了一顿好打了呢。”周康在张府一边啃着糕饼一边说道。
　　去外面怕遇见齐韵，两个人心照不宣但是谁也没说出口，但是都不约而同地把聚会的地点从各大酒楼改成了私宅。
　　“老亲王若是真的重罚了正芳，那在外人面前才算是解释不明白了。”张茂道。
　　和亲王府对外面只说是跑了一个戏子，辜负了这么多年的培养之恩，把戏班子也从府里打出去了算是了事。至于别的什么事，都只能是别人口里旖旎的无稽之谈。
　　“少爷，和亲王世子来访。”家丁匆匆闯进来打断了两个人的闲谈。
　　周康当时头皮一紧，拔腿就想跑。
　　但是家丁平时里知道齐韵和自家少爷交好，人这个时候已经给放进来了。
　　于是乎，周康刚刚从凳子上抬起身来想跑的架势，就转成了热情迎接齐韵病愈的满面笑容。
　　“你们不用躲我了。”周康虽然脸上表情转变的毫无破绽，但是张茂还是惊魂甫定，齐韵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多谢你们送走了月笙，要不然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齐韵说话中气倒是十足，想来是经过这么些时候的修养，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正芳兄，你还年轻的很，很多事情不必介怀的，总有一天能忘了。”张茂道。
　　齐韵笑了笑，笑里面有说不出的凄凉。
　　“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齐韵道。
　　张茂本来还想问问老亲王准备怎么办，但是齐韵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可能的问题。
　　一时间，堂上没人说话。
　　齐韵顿了顿，继续说道，“艾瑟收到了西洋的书信，说是最近会有一批西洋的进贡，陛下找了我去，让我找合适的人去接这一批货。”
　　“若是差当朝显贵，未免有失宣朝的体面，显得太过汲汲于名利了，但若是派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去，也有些过于慢待了，你们都是家世显赫但是没有在朝为官，不知道愿不愿意劳动这一次。”齐韵语气轻缓。
　　这件事的确算是一件美差。
　　真才实学不需要多少，但是却是士族子弟一件在朝中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张茂把马上要跳起来的周康摁下去后，道：“正芳兄，这么好的机会，老亲王没有让你捎带上齐家的子弟么？”
　　齐韵这一番好意他自然是领的，只是作为朋友，也不能看到这点利益就什么都不顾了，都是大家子弟，这种事情若是都给了外人，家族里面要说没有闲话也是不可能的。
　　“我和齐家不往来了。”齐韵淡淡道。
　　周康一口茶没喝完就喷了出来。
　　“就为了一个洛月笙？”周康嘴比脑子快了一步。
　　齐韵笑了笑，“都说了，不谈此事了。”
　　张茂欲言又止。
　　还是齐韵摇了摇头，“我爹说若是还想要世子的身份就要立刻寻一门亲事，要不然就滚出去，我只能照做了。”
　　大家都是发小，自然知道齐韵的性格虽然好但是确实拧，在洛月笙这事上一时半会儿别不过劲来也是正常，往后劝一劝，虎毒不食子，老亲王总不能真的就不要这个儿子了。
　　又是沉默半晌，“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齐韵道，脸上微笑淡淡的，还是那个和煦的君子模样。
　　“那就多谢正芳了，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总得做点什么才算是心安”，张茂顿了顿，“要不你最近就住在我家吧，厢房那边很快就能收拾出来的。”
　　齐韵笑了笑，“多谢，不过我这段时间就暂住在艾瑟家了。”
　　雍城，客栈。
　　几个从京城来的客商听说楼上有花钱邀约专门讲讲京城轶事的，自然欣然前往。
　　进了雅间，几个客商只能隐约看见帘子里面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
　　“多谢几位前来，若是有我喜欢听的事，自然是有银子酬谢的。”
　　声音还不是一般的好听，几个客商面面相觑，都觉得这趟没有银子值了。
　　“公子想听些什么轶事？”一个年老些的客商点起了旱烟，抽了一口，道。
　　“你们但说无妨。”
　　“据说西洋人要派商船过来了，他娘的，明明是咱们的船把头拼死才找到了通商线路，就这么让人学了去。”客商的声音过了烟有些沙哑。
　　“老徐，且不说你走的是旱路，这公子一听便是风雅人，哪里会对那些银钱事感兴趣呢？”另一个客商笑道，“不过说道这风雅事，倒确实是有一桩，京中传言，和亲王家的世子从亲王府搬了出去，据说是为了个戏子。”
　　“郎才女貌这点事，当妾室抬进门也就罢了，这亲王也忒迂腐了。”抽旱烟的客商老徐笑道，刚才的义愤填膺转眼即逝。
　　“可据说这戏子是个男子。”另一个客商继续玩味道。
　　“京中显贵倒是也有断袖之风，但是闹到明面上来的这还是头一桩，不过都是缘分罢了，棒打鸳鸯就没趣了。”一个年轻些的客商笑道。
　　话还没说完，老徐就拿烟枪敲了那年轻客商一下，“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绵延子嗣才是正道，你要是敢学看我不打死你。”
　　年轻的客商噤了声。
　　“那世子又往何处去了？”帘子里面的公子说道。
　　那客商一听，心道果然年轻人都爱这些故事，“那位世子也是在朝为官，如今似乎是搬到了他的一位朋友家里，就是来宣朝的那个洋人。”
　　“我看天色不早了，二十两银子在门口，各位自便就是。”帘子里面的声音依旧动听，但是多了几分冷情。
　　其他人还想着说点什么，但是被老徐拦下了，谢了赏，就带上了房门。
　　那老客商显然抽的不是什么好旱烟，房间里面焦糊的味道很重，洛月笙常年唱戏，对嗓子爱护的很，闻了味道很香开窗。
　　但是心中沉郁，又容不得阳光。
　　无钱无权，他没什么能让齐韵依仗的。
　　就算是回京城，又能如何，和齐韵一起挤到艾瑟府邸？
　　落日西沉，寒鸦归窠，光明淡去，但是黑夜里潜藏的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