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与刺猬》蔚露

48、第四十八章

　　想你想你想你。——《程之尧恋爱日记》
　　米兔米兔米兔。——喻子西

　　门开了，顾晔刚洗了澡，穿着白T恤，凌乱的头发还滴着水。因为没有带眼镜，那股凌厉的气质减弱了些，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柔和而青涩。

　　董东冬心一跳，几步走过去，站在门口，低眉顺眼地说：“你起来了呀，早上好。”

　　顾晔看了他一会儿，点了下头，董东冬悄悄松了口气。顾妈妈鼓励地推了他一下，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顾晔房间摆设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临窗的书桌，一面墙的书。顾晔有点讲究，禁止别人坐他的床，只有董东冬是个例外——从小连睡都不知道睡了多少次了，更何妨坐。不过今天他犹豫了，顾晔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擦头发，他犹豫之下，就不尴不尬地站着。

　　顾晔慢条斯理地擦头发，没有说话的意思，董东冬从书面里拿出这两天的作业，忐忑地小声说：“国庆的作业我都补完了……”

　　顾晔瞟了眼作业，没有表态。

　　董东冬被他的冷待弄得心慌，凑上去期期艾艾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出去玩儿的，你就原谅我吧！”

　　顾晔说：“你没错，放假就是让你去玩儿的，劳逸结合不是吗？”

　　董东冬讪笑，虽然他完全赞同这个说法，但借口再正当也是借口。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在说反话。不过不要紧，肯说话就好，总比冷冰冰的不理人强。

　　董东冬诚恳认错：“对不起，是我没管住自己。我知道错了，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顾晔看他拉着自己的手，又看他憔悴的脸、讨好的笑，只问：“你真的知错了？”

　　董东冬忙不迭点头，生怕他不信。

　　顾晔问：“你错哪了？”

　　啊刚刚那些还不够嘛？董东冬只好再次数落自己：“我错在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出去玩不做作业，一点都不努力……”

　　董东冬生平看人眼色的那点天赋全用在他身上了。但凡顾晔眼里的冷色转消，他就立刻乘胜追击，势必哄得他云收雨霁。“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我发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什么都听你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董东冬不住地挨挨蹭蹭，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外倒，力图软化他的态度。顾晔淡淡地说：“我哪敢生你的气，是我多管闲事讨人嫌。”

　　好难搞……董东冬陪笑：“谁说的！天大的冤枉！你绝对不是多管闲事！你做的这些都是为我好，我成绩差又没自制力，要不是你拘着我，我肯定是垫底。我好心当成驴肝肺，还一直抱怨，我太坏了！”

　　顾晔终于脸色好转，看他的眼神带着一点嗔怨：“上次你还说我管得严，不近人情，剥夺你的自由……”

　　都多久的事啦！不能把上次吵架的事拿到这一次来说，这是吵架的基本素养！董东冬觉得他好小气，又很刁钻，不过毕竟自己理亏，只好再接再厉：“哪有，我才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气话不算数的！”

　　“那我怎么知道你这次是不是故意说来哄我的，下次就不认账了？”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董东冬只好使出杀手锏。他坐到床上，四十五度角望着顾晔，力图使自己看起来无辜且真诚，一手拉着他的衣摆，可怜兮兮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郑钰平时说我缺心眼，但我知道好坏。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我就是冲着这个才使小性子……我知道你很生气，你打我骂我都好，就是不要不理我，全世界的人不理我都没关系，你不能，因为我会难过死的。”虽然带着撒娇的目的，但确实是肺腑之言。

　　顾晔松动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叹出声。

　　董东冬有些不解，他的眼神里有种压抑的，无法消解的情绪。他松了口气，心想总算过去了，脸上又笑开了：“还有大半年就要高考了，我会好好努力的，决不辜负你的期望！”

　　顾晔脸上漾出淡淡的笑意，又说：“夏令营的老师给我打过电话了，我跟爸妈也商量过，打算去京大，所以我会加大你的题量，下次统考一定要过650。”

　　董东冬石化——他吓得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京、京大！你要我也考京大！？”

　　顾晔理所当然地问：“你不是说要跟我上同一所大学吗？”

　　董东冬瞠目结舌：“可可可是京大！？我考不上的，除非给我换个脑子！”

　　顾晔严厉道：“还有好几月，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还没努力就要放弃吗？”

　　“这不是放弃不放弃的问题！我得现实一点，我考不上的！”董东冬急得都冒汗了，那可是全国第一的高校，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考得上！做梦都没考上过呀！

　　“你打算跟我分开吗？”

　　“当然没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和你分开！可、可京大我是无论如何考不上的！”再给他三年都不一定考得上，顾晔太自负了，完全是在挑战极限！

　　董东冬发誓，或许他的努力没有到极限，但他的智商已经到极限了，绝不可能再实现跨越式增长了！

　　沉吟片刻，董东冬说：“我可以考别的学校，京大附近的，那一块儿不是很多学校吗？我们还是可以租房子两个人住的！”他想得非常美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顾晔看着他乐观的笑容，心情前所未有地差，一股怒气翻涌而起，却被压制在心底深处。他冷静地问：“那你打算考哪个学校？什么专业？”

　　董东冬被问倒了，原来一直是顾晔替他做决定的，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顾晔选择了最高学府，那原来的计划自然不作数了，那么他得想想——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因为他不了解各大高校。当初顾晔拿着一叠资料千挑万选问他意见的时候他忙着玩游戏还让顾晔看着办自己无条件接受；老师们条分缕析地介绍各个学校的录取情况的时候他在争分夺秒地打瞌睡；喻子西程之尧讨论的时候他在应盈盈的腐女群中偷偷磕他两的CP……

　　董东冬眨了眨眼，说：“要不……你帮我选吧？”像以前一样。

　　可顾晔却不想像以前一样，他豁地站起来，脸色比生起气来还可怕。

　　董东冬吃惊地瞪大眼睛，立刻心里发慌知道自己做错了，虽然不知道哪里错了，还是先道歉再说：“你别生气！我错了！对不起！”

　　顾晔沉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长久以来都是他替董东冬做决定，所有人都习惯，可现在他觉得有些不对了。

　　“你确实错了。”

　　他闭了闭眼，清晨的薄雾和晨光悄无声息地涌进来，董东冬眼神真诚，好像他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样。

　　顾晔想，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是吗？这都是他的把戏，他熟知他的弱点。他在等着，等着他一旦松动，就会立刻笑着好像一切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就是这样，不是吗？不愿意思考，不愿意行动，总要人逼着他，强迫他，还要像受害者一样委屈可怜，令人心软。他最怕麻烦，只想舒舒服服，懒懒散散地生活。

　　他总是这样，不是吗？永远天真，好像长不大一样……可他不能总这样，他得自己做决定，而不是把决定权交给他，错也好对也罢，最后都是他。

　　他不介意承担他的人生，可有些事情他必须亲自做决定。他必须得是心甘情愿的，他得付出，而不是不劳而获，置身事外。

　　“你还是不知道你错在哪里。”顾晔硬下心肠，冷了口气：“在你想明白之前，不要来见我。”

　　董东冬先是脸色煞白，接着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满脸通红，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被他甩开的手，脸上的神情是一种毫无防备的受伤。

　　他的胸口好像被打满了气一样，涨的呼吸急促，他觉得自己一定像一只生气的青蛙！

　　他只觉得难堪，负气推开门，低着头落荒而逃！

　　“冬冬！冬冬！怎么走了！？”顾妈妈追不上人，走到顾晔房间，有点生气地说：“你跟他置什么气？不就是放假玩了两天，他还是个孩子，还不能放松放松吗？”

　　“他马上就是成年人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把他当孩子！难道他不用长大吗？！”

　　顾妈妈被呛得语塞，怔在原地，顾爸爸赶紧把她带到饭桌上：“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就不要拉偏架了。顾晔不是小气的孩子，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就不要管了……”

　　顾妈妈想想也是，但心里有气，只好冲丈夫撒火：“私底下没少跟我说他，当面你怎么不摆一摆父亲的架子！”

　　顾爸爸嘀咕：“他固执得要命，我哪敢惹他……”而且这么棒的儿子，他每天做梦都会笑醒！当百依百顺好爸爸还来不及，哪里敢挑他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