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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晴空(二) ...

  •   车窗外的树木飞快略过,我靠在椅背上,余光是一片模糊的青翠,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后面那辆黑色的车不近不远地跟着,引起一阵无端的烦躁。
      我面无表情地摇上车窗,将所有景象挡在视野之外,目光只专注于车前那条蜿蜒的柏油路。
      “吵架了吗?”姬里扫了眼后视镜,面露犹豫。
      “......”我沉默半晌,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姬里,你说越泽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啊?”
      “怎么会?”姬里惊道,转头看了我一眼,“你脑子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
      我扬起手臂遮挡住眼睛,努力去忽略内心的酸涩,“可是为什么,他总是不管我会不会难过?”
      “你知道吗,接到祁云电话的时候我都要急疯了,连鞋都穿不好,要十二分冷静才能开车,可是他没有事,他骗我,”我喃喃自语,说的话颠三倒四,仿佛梦呓,“他骗我到苍伽镇去,还骗我说是因为想我,其实只是为了方便祁云去抓楚淮,我都说了,只要他承认跟他没关系,我相信他的,可是他没有,这次他没有骗我......”
      姬里眉间紧皱,踩下油门,“祁云把楚淮抓了?为什么?是因为那天的追捕行动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别着急,我尽量开快一点。”
      轿车在曲折的路上疾驰,和去苍伽镇的速度一致,回到福斯镇时天色微暗,遥远的天际是一片火红晚霞,像炙热的岩浆汹涌着奔向海潮,深蓝与暗红纠缠相抵,美丽而怪诞。
      车子停在城堡侧门,楚淮的手机没有人接,祁云亦然,我推开车门下车,看到地笼门口依然如往日一般阴暗,姬里把车开进去找地方停,我便独自往地笼走去。
      “等等,空桐!”越泽跳下车,长臂一伸拦住我,“不要做傻事。”
      “......傻事?”我微微仰头望着他,似笑非笑,“什么叫做傻事?明知道楚淮是无辜的还任由你们拷打他,我应该这样做是吗?”
      越泽唇角绷直,柔和的眼睛慢慢变得锐利,“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在乎他?”
      “......”我气极反笑,伸手在他胸前点了点,“我在乎的,是我自己的良心。”
      他像被我戳到鲜血淋漓的伤口,手脱力般垂下,不再阻拦,眼睛却始终望着我,像从来不认识一般。我侧过头,从他身畔擦身而过,步伐坚定地走向地笼。
      穿过狭窄蜿蜒的楼梯,点着白炽灯的走廊,充斥嘶喊的训练场,地牢的光线依然昏暗,我握紧了拳头,闭眼仔细分辨空气里的血腥味,厚重的腥臭几乎充斥了整个鼻腔,其中并没有楚淮的味道。
      难道已经提到审讯室去了?我沉着脸转身,训练场里突然飞过来一个火球,炙热的温度急速接近,我闪身躲过,淡淡瞥了眼训练场中央惊慌失措的女生,没说什么。
      另一个同样惊慌的小男生跑过来,热切地关怀,“姐姐,你没事吧?”
      是上次见过的小朋友,我记得他妈妈好像叫他准。
      “没事。”我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头金发却触起心间的一丝异样。
      “你今天是过来干嘛呀?”他仰着头询问,眼睛很干净。
      我蹲下来跟他平视,“姐姐来找朋友,你先乖乖训练好不好?”
      “好吧。”准撅了噘嘴,一步三回头地走进训练场。
      我也转身往审讯室的方向走,一颗心越发沉重,坠坠地,像要把整个身体拖进地狱。
      惨白的灯光打在审讯室铁门上,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门边是一块小小的深棕色木板,刻着数字零。
      这间零号审讯室承载了我很多过往。与越泽那场歇斯底里的争吵,亲手结束温妮的生命,以及无数个混沌疲惫的深夜,都是在这里度过。
      而现在,楚淮在里面,血肉模糊,生死未卜,一如那时的高朗。
      我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样一种情绪,愤怒过了,也失望过了,唯一剩下的,是深重的无力感。那种无力去改变一切的感觉,那种只能任所谓规则束缚的感觉,像要占据整个身体,撕扯着我的灵魂。
      “叩叩。”
      门内静了一瞬,来开门的是塔尼,他见敲门的是我,马上把手里鲜血淋漓的鞭子藏到身后,眼神镇静又自然。
      “空桐大人怎么过来了?”
      我无视他隐隐地阻拦,面无表情地从门缝里挤进去,浓郁的血腥气直冲鼻腔,如同空气浸泡在血液里。楚淮像一个破败的布娃娃一样被丢在角落里,双眼紧闭,濒临死亡。
      祁云坐在审讯室唯一的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神态慵懒,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意外。
      “比我预料的早一天,”他淡淡勾唇,“看来越泽留不住你。”
      “你叫他那样做的?”我冷淡地问道。
      “算是吧,”祁云挥手让塔尼出去,没有否认,“也幸亏他答应帮忙。”
      “......”我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拳头,未修剪的指甲嵌入掌心,一阵刺痛,“k的命令?”
      祁云轻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似乎对我平淡的反应有些失望,“那倒不是,哥哥总得给你留条后路。”
      “那还谢谢你了。”我冷笑,朝角落的楚淮走去。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抓他?”
      “还有必要吗?”我静静地反问,蹲下来查看楚淮的伤势。
      已经打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抓他,抓他的目的,还有必要知道吗?
      “晓晓,别怪我们,你也知道这是规章制度。”
      我感到可笑,眼眶却开始泛酸,“规章制度,什么规章?什么制度?纯血至上,混血该死的制度?!你们肆意捕杀混血的时候难道没有觉得良心不安吗?!”
      “晓晓,你总不会忘了,所有名单都是从你手里出来的吧?”祁云没有因过激的言论恼怒,表情甚至说得上有些愉悦。
      “所以我才会那么不安!”我几近崩溃,回过身朝他大喊,“我知道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我也知道那些肮脏洗不掉了,但我求求你们,别再伤害楚淮了,他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从一开始就是我们在伤害他!”
      祁云神色不明地望着我,似乎在考量这段话里情感的真实性。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是他却无奈地挥了挥手,留下一句“带他回去吧”就离开了。
      紧绷的脊背蓦然松懈下来,我深深吸了口气,立刻转身把昏死过去的楚淮拉到背上,生怕晚一秒祁云就会反悔。
      背上这具身体很轻,仿佛只是骨头上依附着一层薄薄的血肉,我迎着走廊里巡警们古怪的目光,半背半拖拉着楚淮往出口走去,他比我高许多,因此这时一双脚只能拖在地上,留下两行稀薄的血迹。
      福斯镇的天空这时已经彻底陷入黑暗,姬里的车又开到地笼门口等着我们,她皱着眉头,似乎在和越泽争论什么,而越泽只是靠在车身上,一双眼睛无神地望着地面,并不回话。
      “姬里,”我轻声喊她,“帮我一下。”
      姬里转头,视线落到楚淮身上时震惊了一瞬,马上跑过来帮忙把他放到车后座。我关上车门,只觉得后背的衣服已经黏在身上,两只手上也都是粘稠的血液,格外不适。
      夏日的夜晚宁静也燥热,轻起的微风贴着肌肤滚过,柔软的羽毛一般。越泽沉默地拦在身前,薄唇微抿。我知道他一向不善言辞,更不懂得表达和解释,僵持再久也等不到想要的答案,所以只是推开他去拉车门。
      他目光一顿,不顾我浑身都是血,强硬地把我拉到身前抱住,力气大得像要揉进灵魂里。我如断线木偶般任他拥抱,内心不见波澜,尽是悲戚。
      “Julien,你在怪我吗?”
      我视线转向一边,姬里早已坐进车里,连车窗都摇了上来,看样子并没有打算旁听这段对话。越泽宽厚的手掌按在我后脑勺上,耳边是他略显絮乱的气息,我闭了闭眼,抵在他胸前的双手用力往前一推。
      “越泽,你不知道自己毁掉了什么。”
      话音刚落,我拉开车门坐进去,视线再没望向他。
      越泽颀长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缩越小,变成一个小点,慢慢的,小点也不见了。
      “怎么这么生气啊?”姬里按了下喇叭,车子在街上堵住了。
      我靠在椅背上,头转向窗外,目光涣散,声音很低地说,“最深的失望,永远来自最爱的人。”
      姬里目光暗了暗,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情绪,被后面车辆的喇叭声催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继续开车,我回头看看笼罩在后座黑暗里的楚淮,沉沉地叹了口气。
      公寓客厅里还是离开时的样子没有变过,除了那盘在地上摔得粉碎的兔血糕。猩红的糕点碎末撒得白绒毛地毯上到处都是,如同雪地上落了层鲜嫩的樱桃。
      我没再让姬里帮忙,自己把楚淮背到他的房间去,干净的蓝格子被褥上迅速被血迹染乱,触目惊心。他的头发也糊在一起,脸上满是鲜红,我静静地坐了会儿,去洗了条毛巾给他擦脸。
      干涸的血液凝固成血痂,一块一块的裂开来,如同干旱的土地。我不敢用力,只用毛巾叠成块状的毛巾前段轻轻擦拭,不知道是毛巾太小还是血痂太过厚重,等楚淮的脸重新露出苍白肤色时,那条白毛巾已然每一处角落都是猩红。
      我用力攥着滴下血水的毛巾,脑海里又浮现出离开时他执着地索求一个拥抱,以及红通通的眼尾。我转过头呼气,眼眶却始终泛酸,不肯恢复平静。
      尽管血族的自愈能力异常强悍,可伤势过重也无法即刻痊愈,反而会像普通人一样需要卧床休养,当时我被高朗偷袭,伤势并不算严重,因为定灵才病恹恹地过了几天。前些天楚淮全身骨头断了也不过躺了一整晚,如今却深陷昏迷,不见清醒。
      他毫无意识地躺了两天,伤口愈合很慢,气息微弱到我快要怀疑是不是已经死掉了,差点冲到祁云家里去揪着他领子质问,好在他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醒了过来。
      那双向来温和的眼睛在茫然过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冷淡,一如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眼神。
      我讷讷地站在床边,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向他解释祁云的行为,更因为他突然的冷漠踌躇,不敢开口。
      绯红的晚霞透过玻璃窗映到楚淮脸上,莫名使他看起来面色红润,更像刚认识时人类少年的样子了,可那些绯红并不足以融化他眼里的冰霜,反而衬得更加冰冷。
      “回来了?”他淡淡开口,声线微哑。
      我一张口又差点想说对不起,怕他不高兴只得硬生生顿住,闷声回道,“嗯。”
      “急事办完了?”
      “......”我喉间一紧,声音越发小了,“嗯。”
      “呵,”楚淮轻笑,语调里没有一丝感情,如同冰冷机器,“空桐晓,我怎么会喜欢上你啊?”
      我抿了抿唇,选择沉默。情感问题一直是我的盲区,难以理解,无法解决,所以面对他提出的问题,除了沉默,我别无选择。
      他一定很失望,就像越泽让我失望一样,我们都是另一颗心脏里最柔软的部分,不但没有好好保护这一块净土,反而用浑身的尖刺伤得它鲜血淋漓。
      “是我的错,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转身给他倒了杯水,语气尽量软化。
      我并不害怕因为说错话做错事让他不再喜欢我,只是在我心里,每一份喜欢都值得被尊重,被善待。楚淮是那么温柔的少年,误打误撞的喜欢,又或者慢慢积累的情愫,对他来说都很珍贵,于我亦然。
      尽管我没有办法敞开心房去接受第二个软肋。
      “喝点水吧。”我把杯子递给他。
      楚淮没有伸手接,他冷冷地盯着我,目光里满是失望与嫌恶,像是我们之间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空桐晓,别装了,很恶心。”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听到这句话。
      “你装着对我这么好给谁看?你是不是看我像个哈巴狗一样地喜欢你,又被你弄成这个鬼样子,觉得我很可怜?”
      握着杯子的手轻颤,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地崩裂瓦解,艰难地消化着这些质问。
      “我没有。”
      “没有?你现在对我这么好,以前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去哪儿了?眼睁睁看着你的好哥哥祁云虐杀血猎,虐杀我父母的时候,你怎么不圣母了?”楚淮咬牙切齿地怒斥,双眼像要喷出火来,冒着愤怒的光芒。
      “......你,在说什么?”我结结巴巴地反问,一阵难以言喻地恐慌溢上心头。
      “啪!”
      他一把挥开我的手,玻璃杯顺着力道摔在地上,裂成小块小块的碎片,温热的清水溅到我裸露的脚踝上,唤起了某种遥远的熟悉感觉。
      很多年以前,我的确经常跟在祁云身后执行任务,眼睁睁看着他杀人。其实每次都用不上我出手,所以我只是站在他身后,目睹一场又一场的屠杀,那些血猎温热的鲜血随着倒下的身躯喷洒在我脚踝上,就是这样温热的触感。
      即使楚淮曾说过他的父母是血猎,我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是我也亲眼目睹了他父母的死去。
      可从楚淮的反应来看,他似乎知道了一些我已记不起的过往,那些真相和仇恨切切实实地令他愤怒,也让我不知所措,再没有精力去想其它。
      “你真让我恶心!”他冷冷地盯着我,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我没有办法反驳,只得握紧了拳头垂下脑袋,心里感到一阵浓郁的委屈,化作酸涩涌上鼻尖。楚淮把头转向窗外,不再望向这边,似乎每看我一眼都感到不适。
      “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我闷声说道,转身出了房间。
      直到门关上的最后一秒楚淮也未曾回过头,黑暗中棱角分明的侧脸被镀上层脆弱,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我松开门把手,独自在他房间门口站了好久,满脑子都是他刚刚脱口而出的斥责与嫌恶,像蜂拥而至的利剑,每一刀都扎在最痛的地方。
      近乎朝夕相处的这几个月里,我的确已把他当做朋友,或者说,尚且年少的家人。我想过以后该怎样补偿他原本正常的人生,该怎样让他过得开心,可现实总是喜欢捉弄,原来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是孽缘,从一开始我就欠他良多。
      十年前某一项于我而言再普通不过的任务,竟是造成了他痛苦的最深根源,可这些往事他又是从哪里突然得知的?
      难不成是祁云告诉他的?可祁云又从哪里知道楚淮的身份呢?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不断冒出,每一个都让我头痛欲裂。
      我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去一趟城堡的档案室,亲眼看看当年那件任务的详情。
      就在这时,楚淮房间里突然响起玻璃碎片被踩破的声音,在一片静谧里格外清晰,我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楚淮,你的伤刚好,不要乱动,好好休息。”
      “......”
      “你听到了吗?”我极有耐心地继续询问,握住门上的球形把手。
      “滚。”楚淮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房间再次恢复安静。
      手心紧了紧,最后还是松开了把手。我无声地叹息,转身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打了辆车直奔城堡。
      夜色渐浓,夏季的夜空中群星如同打碎的钻石,零落铺满黑丝绒一样的天空,一轮弯月斜斜挂在天边,微微暗沉。
      城堡的档案室在一楼最角落的地方,灯光也最昏暗,我捏着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钥匙,毫不犹豫地打开门。将手电筒对着地面一格格调亮后径直刺入一片浓厚的黑暗,细小的粉尘在光束中翩然起舞,如同冬夜里打着旋落下的雪花。
      我找到电灯的开关按亮,又关了电筒,这才对着四面墙上庞大的架子发愁。
      十年前k下令彻底剿灭血猎,因此那一年的任务档案异常繁多,足足占了一整排的位置,我伸手挥了挥眼前飞舞的尘屑,半蹲下身子在齐腰高的那一层翻找。
      浅棕色的牛皮纸档案袋上落满灰尘,不一会儿就全部沾上指尖,还好档案都是按照姓名首字母排序的,排在第三个字母的楚姓里档案并不繁多,但依然需要一个个抽取出来查看。
      等翻到楚淮家的档案时,手上满是令皮肤异常不适的积灰,我吹开档案袋上厚重的灰尘,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
      微微泛黄的档案第一页:
      “猎杀对象:楚天河一家。
      任务执行者:祁云,空桐晓。”
      楚天河,楚淮父亲的名字,他曾提起过,可那时我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有些耳熟,我哪里会想到,他竟是十年前我和祁云的任务目标之一。
      亲眼看到这些真相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我不想承认这件事自己的确参与其中,甚至是冷眼旁观的帮凶,是毁掉楚淮美好生活的一只手。
      我紧紧攥着档案一角,不再往后面翻看。
      没有必要了,这些档案是我当年亲手写下的,不会有任何虚假的细节,除了右下角那个只有我能看懂的暗号。
      那是唯一遗漏的,那双眼睛。
      那双藏在客厅柜门之后,漆黑又稚嫩的瞳孔,那个我出于恻隐之心,秘密救下的小孩子,原来他的名字,叫做楚淮。
      我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飞速蔓延的慌张席卷了整颗心脏,像是伸手握了一把怎么也抓不住的沙。我立刻把档案放回去,关好灯和门,转身飞奔回到公寓。
      “楚淮!”我推门大喊,胸腔因奔跑而剧烈起伏。
      回答我的是一片静谧。
      门口的鞋柜上少了一双鞋,但并不显眼,我三步两步跨过楼梯跑上二楼,落地窗的浅绿色窗帘因露台吹过来的风狂舞,楚淮房间门大开着。
      里面空空荡荡,不见身影。
      他走了吗?
      我沉默地望着那张空荡荡的床,眼眶没忍住一阵泛酸。
      楚淮放在这里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衣服和那双鞋,所以离开时也不需要带什么走。他带走了手机,带走了烟火节那个没电的恶魔犄角,带走了我送给他的兔子手链。
      只在厨房里留下了一锅冒着热气的番茄蛋汤。
      我盛了一碗,雾白的热汽上涌,熏得我直闭眼睛,汤面被什么东西溅了一下,泛起细微的涟漪。
      克劳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楚淮刚刚去了他家道别,但并没有说去了哪里,会不会回来。我握着手机沉默了好久,在克劳斯的安慰里轻声道了谢谢,然后按断通话。
      偌大的公寓突然变得好安静,比以前独自居住的时候更安静,而这座小镇也比从前的任何时刻都令我生厌,发生在这里的每一件事都令我由内而外感到抗拒。
      我蹲在客厅里发呆了一会儿,也上楼收拾了几件贴身衣服和银行卡,没有跟任何人道别,扔掉电话卡,独自搭车离开了福斯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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