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白》Shuu

9、第 9 章

　　自从周五初试配音后，周末白溪上就一直在剧组里练习，时间很赶，他下个礼拜就要为电影正式录音了，因为录完后还可能需要不断打磨，这并不是一个短期的过程，若不是这个角色的特殊性，他这半吊子是绝对赶不上进度的。
　　周末的时候，白溪上提着几包吴大叔给的养嗓子的玩意回到家里，因为这两天练得有点狠了，所以让白溪上提前回家了。
　　他回家的时候听到家里还有声音，打开门发现母亲居然在家，可现在才下午五点多，按理来说还是上班时间。
　　“妈？”
　　白母见到白溪上这么早回来显然也很意外，“你回来了，饿不饿？”
　　白溪上毕竟也算活了近三十多年了，实在很难不注意到母亲脸上划过的少许慌乱，可母亲这副模样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前世这个时间出了什么事情吗？
　　事情还没有这么早发生才对，难道是他多想了……
　　“妈你今天回来挺早的，出什么事了吗？”他还是决定问出口。
　　“没什么事，”白母果然避而不答，“就中途回来拿个东西，等会就回工厂上班了，我先给你炒个蛋炒饭可以吗？”
　　“……嗯，可以。”
　　白溪上见她这模样，觉得心里莫名发慌。
　　他看着母亲端锅炒饭的背影，突然道：“妈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什么最想做啊？”白母没有回头，分心回问道。
　　“就是如果你有钱有时间了，然后最想去做什么？”
　　“这个嘛……到处逛一下吧，”白母道，“为什么说这些？”
　　“没什么，做个参考。”乱逛吗……他还记得前世母亲最后跟他说的一句话，她想的那些……
　　或许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母亲的精神支柱，但更是她前进的包袱，脚上的镣铐，这是极为现实的事情。
　　沉默了一会，白溪上突然又说道：“其实我会做饭。”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学的？我没见你做过啊。”白母关掉火，将锅中的饭倒进盘子里。
　　“下次我可以做给你吃吃看。”
　　白溪上渐渐意识到，比起做一个称职的母亲，他更希望母亲去做一个自由的女人，为此他需要将她从自己手里慢慢地解放出来。
　　作为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他们都希望对方能过得更好，但如果这个前提是持续的自我牺牲的话，那这种感情注定是悲情的，亦非他所希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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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溪上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周一了，他上一次到学校还是三天前，而他重生的时间也将近要到一个礼拜了。他已经能适应这副小小的身躯和童年的生活了，即便他还经常午夜梦回到前世的景象。
　　到了教室以后他看到黄明鸣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跟几个同学打过招呼，捎带含混地解释了自己周五缺席的原因后，他就蹦到座位上，跟黄明鸣挥了挥手，“嗨！早上好！”
　　黄明鸣自他进教室的时候就偷瞄了几下，但对方一转头就把脸埋进书本里。
　　白溪上见他一直捧着本书看，自己凑过去也只是稍微转头瞟了一眼然后眼睛又落回书本上，连个“嗯”都没有发出来。
　　真是冷淡啊……白溪上觉得有些受打击，不过又很快振奋起来，毕竟前一个礼拜已经了解到黄明鸣的个性就是这种外冷内热、外硬内软的“钢铁馒头”类型了。反正不管外表再硬的壳子他都要攻下。
　　白溪上默默盯了黄明鸣三分钟，对方便忍不住了，“别看！”
　　“你还没回应我的问好呢。”
　　“……”黄明鸣把右手放在桌面上撑着，挡住他的目光。
　　白溪上继续盯了他的胳膊三分钟，直到露出的手掌都微微泛红了。
　　对方终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漏出了几个字：“早……好……”
　　这别扭的程度是不是有点上升了呢？白溪上想到，不过他还是心满意足地转过了身子，不再死盯着了。
　　今天好像还有考试。虽然只是小学，但这考试的频率可真比下雨的频率还高。
　　他扫了眼教室的其他人，有不少小孩还是挺认真在复习的，尤其是那个叫姜远的，似乎因为之前的那次考试的缘故，现在的表情都像要把书给吃了一样。
　　白溪上一方面有点内疚，一方面又有一种“你放弃吧，三年级的小孩是赢不了大人的”这种恶趣味的想法。
　　反正为了最后的总评定所发放的奖学金，白溪上这一次考试仍然没有放水。
　　听课的时候白溪上脑子里在想着配音的事情，脑子模拟着那些对话，不自觉得就使得喉咙间不时发出一些“哼哼”声，让黄明鸣瞄了他几次。
　　中午的时候白溪上本要去食堂吃饭，毕竟母亲已经给了自己一些零钱了，可转念一想，说不定可以看看能不能借此和某人共用午餐从而更进一步打好关系呢。
　　竹马要从小抓起，他心中强调着。
　　黄明鸣果然没有随着其他人去食堂，不知道是不喜欢人挤人还是不喜欢那些菜。
　　白溪上厚着脸皮跟他一起在座位上不动，看着他拿出便当盒。
　　“对了，我上次给你做的便当还合口味吗？”白溪上突然想起这茬。
　　那些前辈要他每日练习发声，所以白溪上现在连普通对话都会不经意带上一种特别的腔调，虽然说是字正腔圆，但总有些不合时宜而显得滑稽。
　　黄明鸣也察觉到了对方说话的变化，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问什么，只回答道：“勉强。”
　　看来是很合口味了，“那我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做做。”
　　黄明鸣似乎想起了什么，嘴唇动了动，又不说话，拿起筷子戳着饭团。
　　“……”
　　“……”
　　“那个……食堂？”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的饭卡，嗯。”白溪上留了让人误解的半句。
　　黄明鸣认命般地默默拨开一半饭菜。
　　白溪上琢磨着自己以后是不是应该也弄个便当带过来，不然两人这样久了都吃不饱可就不太妙了。
　　看着黄明鸣正扒着菜，白溪上忽然道：“我周五请假是有其他事情要去做。”
　　“为什么跟我说？”黄明鸣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面上做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不怕你胡思乱想担心嘛。”
　　“咳——谁、谁担心了！”
　　“那你不想知道我具体为什么没来吗？”
　　“不想！”
　　“那我不说了。”
　　黄明鸣努了努嘴。
　　“我真不说了？”
　　“又没人不让你说！”
　　“那我以后再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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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有一节英语课，来上课的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这学期新来这学校教书的。
　　她上课的时候叫了几个学生起来背一下上节课要求背诵的短对话，前几个学生倒是磕磕绊绊都背出来了，直到她遇到了一个钉子。
　　大约每个班都会有这么一号人，“目无王法”“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世人称其“不良”或者“混混”。
　　白溪上班级里的这号人物叫做邵秦军，集合了众多典型特质的小不良。
　　“邵秦军，请起来背一下。”
　　底下无人回应。
　　“邵同学你先站起来背一下可以吗？”
　　邵秦军同学晃悠着头仿佛被叫的不是自己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最后一排的那个位置。
　　那年轻的英语老师卷着课本走过去，在他的课桌上敲了几下，“不管会不会背，你先站起来。”
　　邵同学冲着她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趴在桌子上。
　　全班一片死寂，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下要怎么收场了。
　　年轻的老师看对方这样态举动顿时觉得血冲脑门，颜面扫地，拎着他的衣领子往上提：“站起来！知不知道什么是尊重老师！”
　　天知道一个三年级的小朋友为什么能长这么高，而且体格还挺壮实的，那老师愣是提一半就提不动了。
　　“你干什么啊！滚开！”邵秦军掀起手掌往后打，用力拍掉后面的手。
　　这下两人可算是杠起来了。
　　“你这学生怎么回事？你这是对老师的态度吗！”
　　“谁管你啊！有病是不是！”
　　“你！你给我起来！出去站门口别进来！”
　　“你谁啊！自己去外面！真是三八！”
　　他们一个吼的比一个大声，一个比一个激动，不仅只是言语已经失控，邵秦军在对方的不断拉扯下都要暴躁地搬起凳子砸人了。
　　一个是个小霸王，一个是老师，班上的其他人也不敢插手，但白溪上好歹算半个大人，又是班长，事情眼看就要不可收拾起来，干看着实在不妥，自然只能站起来“冷场”了。
　　白溪上站起来，大力拍了拍手引起这两人的注意，然后快步过去走到后排，顶着对方不善的目光先把邵同学挡在后面，随后拉住了脸色通红看起来像要被气哭的英语老师，“老师您先讲课吧，这个事情上完课再说吧，过阵子就要考试了。”
　　老师还要说些什么，白溪上赶紧又道：“班上其他同学还等着呢，老师您先回讲台上吧。”
　　后面那邵同学又要蠢蠢欲动，白溪上只能转身按下了对方搬着凳子的手，把凳子压回到地板上，又尝试让这小朋友平复下来，虽然这个小朋友比自己还高不止一个头，“把凳子扔了你就没的坐了，到时候你还是得站起来……诶你别瞪我呀，反正你先坐下来吧，吵架还不用动手，来，请坐。”
　　年轻的老师虽然还没缓过劲来，却也知道自己失了控，自然只能沿着这个台阶下了，走回到讲台上，吸了吸鼻子然后装作没有发生什么一样让大家打开课本。而邵秦军被打断发威还颇有不忿，翘着腿将双脚放在课桌上，双手抱胸，瞪着那个中途出来打哈哈的人。
　　白溪上自然能察觉到背后的视线，但他并不担心那个小朋友会做什么报复之类的。事实上，在前世的记忆中，他之所以还记得这个人，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凶神恶煞”，而是因为对方曾经毫无理由地帮助过自己——那是几乎不可思议的事情，与外表完全迥异的作风，所以才让自己印象深刻。他虽然不知道邵秦军为何会显露出这副刻意不守规矩的顽劣模样，但却相信这人并不是个坏孩子。
　　不过这课堂闹的这件事情肯定还没完，前世里可是被全校通报批评了，还砸坏了板凳来着。
　　他可不觉得这种批评或处分的惩罚会让邵秦军这种学生“改头换面”，不“弃明投暗”就不错了，所以他还是想做点什么。
　　所以在下课之后，白溪上便主动陪着英语老师去找了班主任，充当她们之间言语和气氛的缓冲带，他有意将这件事中的过错责任分摊给两个当事人，尝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回到教室之后，大部分同学还叽叽喳喳地议论上课的事情，这种师生间的矛盾，对这群小孩来说还是挺新鲜刺激的，毕竟他们大部分连和老师大声讲话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收动手了。至于是非对错什么的，倒是没有太多人在意这个点。
　　白溪上看到黄明鸣似乎挺不高兴的，无视了自己的对话，连眼色都不给，这让他很摸不着头脑，这事又没牵扯到他，他为什么会这样不快呢？还是自己做了什么别的惹到他了？
　　最后关于课堂纠纷这件事的处理是在放学之前，班主任让那邵同学去办公室教育了一番尊师重道，再之后是没有再听说这事还有什么后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