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白》Shuu

10、第 10 章

　　第一天正式录音的时候，白溪上特地让母亲和自己一同去了录制场地。前几天他在家练习的时候也是常常询问母亲的意见，他希望能让母亲更了解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有一些参与感，免得让她感到不安心。虽然母亲有时候听着他练习会在某处突然笑出声，让他觉得有少许羞恼……
　　到了片场后，白母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和吴大叔谈了会关于白溪上的话题后便放松了很多，话匣子也关不上了。
　　白溪上可没空管他们在说什么嬉嬉笑笑的，他心跳得都快突出来了。这工作对他而言非常重要，虽然这录音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但他想尽量做好一些，尽量不给其他人拖后腿。
　　这些天过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能够贴近这个角色的说话方式和语气了，但直到开口之前，他还没什么自信——至于开口之后，他就没心思去想什么自不自信了。
　　他属于那种容易过分投入其中而时常忽略技巧的类型，反过来说，只要技巧纯熟烂心之后就能够完全地投入，使得整个过程非常流畅。
　　当他开口的时候，就引来了其他人的侧目，专注时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和年龄与外表完全不对等的感觉，这种矛盾感极为奇异，让人很难移开视线。同时他的声音的表达里既有对话的自然感又不失舞台剧般的表演感，实在很难想象这才练了一个多礼拜。
　　协助他的人在旁边也不停地点着头，心中很惊讶对方的进步之快。看到精灵有了吻合的声音，这个角色终于被注入了灵魂，他们自然乐观地认为这部电影在成功的路上又迈了一步。
　　他配完这段后，刚脱离状态的时候还稍有忐忑，就被劈头盖脸地——一顿猛夸，还有什么恭喜，又捏脸又拍头，搞得他晕晕乎乎的，然后莫名其妙地被一个人抱了起来转了圈，反正这夸赞比他上辈子听到的加起来还要多，几乎让他脸都红得要滴血了。
　　“谢谢谢谢！别说了别说了！”
　　众人见他终于露出小孩般的羞赧表情，不由哄然大笑，然后才散去忙自己的事情。

　　虽然方才那段得到了肯定，但白溪上有些地方的同一段话会被要求录不止一个版本，届时好让其他制作的人决定选取哪个在电影里会更和洽，毕竟导演实在抠得紧，所以即便并没有因为过错失误重来太多次，进度仍然说不上快。
　　白母在中途因为工作请假时间的关系就必须回工厂了，临走前却几乎已经和剧组里的人都熟络地聊过了。
　　吃饭休息的时候，吴大叔和白溪上闲聊，问他为什么想要来配音，毕竟当初对方主动提出要做这个的时候他几乎以为是玩笑或者小孩子的心血来潮，没想到试试后能走到这一步。
　　“你应该早就和我妈谈过了，就是不知道见过我家没有，”白溪上坦诚地回答道，“我家太穷啦，我妈工作又这么拼命，到时候病倒了会很糟吧。”如果是以前，他还无法这么直接地谈论自己的家境，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么敏感了。
　　吴大叔点了点头，他对白母的印象还挺深刻的，虽然面容看起来憔悴疲倦，但说话很有精神，看起来大咧却是很细心的一个人，“你年纪还小，对钱还是不要太执着的好，不过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我，还是要多读一点书……”
　　白溪上听着对方后面叨叨的话倒是颇像自己母亲说过的，他也不觉得烦，如果自己真是一个小孩的话，这话是没有说错的。
　　但算起来他为了这个电影已经请了几次假了，而且以后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多，在校的时间会大大减少。虽然为了家里未来会发生的那件事，他必须积攒钱财，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放弃学业，虽然他可以把重心转移到发展其他地方，但一方面他不想放弃和某人一起成长的过程，另一方面，他知道那人以后很可能会达到一个普通人无法达到的高度，他想尽可能地接近、触及到那个位置——即便他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才能达到那种程度，但至少从学历上开始。
　　想当初自己初中没读完就辍学，而对方却是一个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他很难对此不会感到失落。
　　这天回家的时候，白溪上特意拜托吴大叔带自己去了一趟菜市场，然后买了些菜和一条鱼。吴大叔以为是帮白母买的，他自己也买了点准备带回家去，而后白溪上又婉拒了在吴大叔家里当“食客”的好意。
　　他回到家里等了半小时后才开始清洗处理食材，点火起锅烧菜。不知道是不是嗓子用得有些过度的缘故，他感觉这油烟都能通过鼻子窜进喉咙，弄得他嗓子很痒，总止不住咳嗽几下。
　　他其实并不喜欢弄油烟很多的东西，因为这里空间实在太小了，家里也没有任何的油烟设备，通风也只靠两扇小窗，油烟散到整个房间要很久才能完全散去，容易搞的睡觉的被子上都有浓浓的味道。
　　可是母亲的口味偏重些，而且很多菜确实需要大炒大炸才好吃。
　　白溪上做菜并不是什么纠结菜式的人，也不太管叫什么菜名，大部分是自己摸索的，做的好吃就可以了。所以若问他会做什么菜，其实他也说不出个明白，只能说会做很多好吃的菜……
　　做菜不难，但那条鱼煮好后却因为家里没有那么大的碗来盛，所以只能放在锅里了。他其实也并不大喜欢吃鱼，不过这是做给母亲的，她喜欢就行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母亲应该也快回来了。
　　他坐在床边，拿着剧本默读等待着，心思却也并不怎么集中，他脑子里思考着这些天和黄明鸣的关系进度，又想到前世的许多事情——前世的时候母亲是因病逝世的，死前的模样极为消瘦，在毫无起色的治疗中逐渐被磨灭了所有的笑容——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些事情沉了下去。即便是重活一次，很多发生过而又未发生的事情，他也依旧难以释怀。
　　如果是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吧……
　　“小白？”
　　混沌中只听到熟悉的呼喊。
　　“快醒来了，你还没吃吧？”
　　白溪上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下睡着了。
　　“这些菜你做的？”
　　对方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白溪上迷糊间“嘿嘿”笑了下，又打了个哈欠：“……我说过我会做菜了嘛，而且很好吃的。”
　　脑袋被揉了几下，他仍然觉得眼皮沉重，却有很安心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彼时屋外长夜悠远，密云藏星，犹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