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白》Shuu

20、第 20 章

　　这夜白溪上并没有睡着，或者说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呢。
　　清晨的时候他制止住了想照常去工厂的母亲，硬要她跟自己去医院检查买药。
　　“我还没请假啊。”白母还坚持道。
　　“妈你都可以辞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白溪上无奈道，然后直接找出租车与母亲去了医院。
　　从进了医院大门开始，他就觉得开始头晕眼花耳边嗡鸣了，好在母亲也仍然保持着作为母亲主导的习惯，在前面领着白溪上一路挂号到检查，因为之前很多检查白母已经做过了，所以这次只做了血检，诊断的时候白溪上基本保持着一种心悸不安的状态，医生的话仿佛如同外星语言一样，字字分明而完全无法体会，他似乎早有料到这种情况，手机一直保持着录音。
　　他出了医院才缓过劲来，思绪慢慢恢复正常，而唯一印象十分清晰的是母亲在取药的时候的犹豫，但自己抢先把钱付掉了——至少一般的药物治疗不会造成那么多的痛楚与不堪，所以这些是决不能省略的。
　　至于其他的……
　　先开始旅途吧。
　　商店里。
　　“我说了我不会去，你怎么不听呢？”白母怪罪道。
　　“机票我早上预定交完钱了呀，”白溪上四顾周围，“那里是卖行李箱的，我们过去看看。”
　　“你一个人不行的啊！”
　　白溪上推着母亲往前走，一边道：“哪里不行啦，做饭我会，洗衣服我会，打扫也会，赚取也会，学习也没落下，你儿子全能啊！”
　　白母闻言既担忧又觉得好笑，即便他说的在理，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离开，实在不负责任了些。她也一直觉得这些只是白溪上的心血来潮，只要自己保持拒绝，生活便会照常而行。可现在这样，这孩子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了，完全不在乎自己说的不要，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这性子，真让人伤脑筋。
　　白溪上如此坚持不跟随而去，他也很清楚自己所展现的偏执，但这看起来冲动、不合常理的决定却不知是多少次午夜梦回的遗憾酝酿的。如果前世的母亲这么早就患病的话，至少证明在这未来两三年间，她的身体还不会过于虚弱，但任何形式的旅途对母亲而言都只有一次的机会。
　　而旅途的终点他却无论如何也不可改了，这才是最想逃避的。
　　“快点快点，还有你到时候不要漏掉定期检查买药，我要看单子的！”
　　“你别这么着急啊，又不是赶着投胎！”白母再次拉住了白溪上，这么大的商场，对方这小步都要跑起来了，也不知道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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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下午之后，黄明鸣在学校四天没见着白溪上。
　　“你知道班长什么时候来吗？”
　　第五天的时候姜远问黄明鸣。
　　“不知道，为什么问我？”黄明鸣不解道。
　　姜远理所当然般地回答：“感觉你会知道啊。”
　　黄明鸣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追问，只是说自己并不了解。事实上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问一下其他人呢，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次白溪上算是破了他的缺席时长记录了，期间的考试也没有来，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或许是出了什么事情，可黄明鸣很难想象有什么事情是那个人应付不来的，因为他至今所表现的样子都如同毫无短板的完美的不可捉摸的天才一样，即便有他处理不了的事情，那自己难道又能做什么吗？
　　虽然这么想，但黄明鸣仍然忍不住去猜测发生了什么。
　　下午的时候，英语老师发了试卷，问班上有没有同学家里离班长家比较近的，可以给他送一下缺考的试卷当成作业并告知补考时间。
　　黄明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举手，他连白溪上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放学前他到办公室问了班主任才得知了地址，然后等到车站的时候，刚好看见一辆891驶过去的尾烟。
　　黄明鸣于是在那里等待下一辆。
　　他以为会很快有下一辆，但半小时后他不太确定了。仔细确认过公交站牌后，他才肯定这还未到末班车的时间。
　　又过了半小时，他才意识到竟然有间隔如此长的公交车。
　　他想干脆打的去白溪上家算了，但是又觉得这公交差不多也快来了，毕竟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而且他也有点好奇这到底会有多久。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等到晚上七点多的时候，黄明鸣终于放弃了，他已经很怀疑这公交是不是有什么岔子没有发车之类的了，随后他直接叫出租车到了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的地方。
　　在昏暗的天色下，眼前的建筑就像一些旧时代影片中的废弃许久的房子一样，散发着脆弱和幽寂的感觉，若有幽灵盘踞，如果不是其中有许多灯火还亮着，他绝不会认为这里还有人居住。
　　再三确认地址无误后，他才往其中一幢楼走去。
　　楼道里不知是没有灯还是灯坏了，他只能靠着手机的光来照明楼梯，他担心这里会不会突然有一截是空的，踩空会坠落下去——起码以这楼的外表来看这是完全可能存在的。
　　他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想寻找门铃，不过发现好像没有，这时门突然打开来了，黄明鸣下意识后退，假装自己不是在关注那里，而是要往楼梯上面走。
　　里面走出来的人却并不是白溪上，而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看样子有十七八岁了，手上似乎拿着鸭舌帽，而即便光线昏暗也不难发现对方轮廓的俊美，那张脸在这种阴影下反而呈现了艺术般的美感。
　　黄明鸣等到对方下楼后，自己才从上一阶的楼梯下来，然后看了门牌号好久，才敲了敲门。
　　“你忘了什么吗？”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接近的脚步声从门另一边传来。
　　门打开了，露出一个人的身影，带着乱糟糟的头发。
　　“啊——”对方仿佛不可置信般地楞住了，“鸣鸣？”
　　“嗯……”黄明鸣见白溪上一直没下文，忍不住道，“英语老师要我给你带试卷……”
　　白溪上才反应过来，赶忙道：“先进来吧。”
　　进去之后，轮到黄明鸣没有反应过来了，他不太确定这个狭小杂乱的地方——是什么。
　　白溪上看黄明鸣局促地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样子，自己也有些窘迫，先不论这里空间还没对方家厕所大，他都已经几天没收拾房间了，自己现在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这更让他觉得尴尬。
　　可他确实没想到黄明鸣会来这里，说是惊喜也是惊吓。
　　白溪上仓促地整理出了一下，让黄明鸣在床边坐下。
　　黄明鸣大脑基本处于当机的状态，所以还挺顺从的，过了会才回神，对现状有所接受和了解。
　　“刚才我看到有人出去……”黄明鸣少见地开始主动询问对方。
　　“啊，那是宋嘉尔，我在演戏方面的朋友，他来探望我一下，”白溪上赶紧回答道，“你这么晚过来之前吃过什么了吗？”
　　黄明鸣摇了摇头，又问道：“你一个人住吗？”
　　白溪上起身去厨房，一边回答道：“我妈前两天去旅游了，现在是算一个人。”
　　黄明鸣扫视周围，看到一些外餐盒子，他没有想到原来白溪上也会点外卖什么的，明明是那么会做菜的人。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地上有个礼品盒和一袋水果，看起来挺新鲜的，应该是那个叫宋嘉尔的人带来的吧。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除了那卷子，这卷子反而更添不妥了。
　　黄明鸣内心莫名有种输了一筹的感觉，他不懂为什么。
　　“那个……你最近很忙吗？考试没有去。”
　　白溪上对于这种状况也挺无措的，手上有条理地准备着面和菜，心里却乱了，“呃，没有……”
　　黄明鸣察觉到了对方有些不太对劲，联系之前的事情，猜测可能是白母和白溪上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习惯性地觉得不应该多问这种其他人的家事或隐私，可此时此刻他忍不住问道：“那你这几天在做什么？为什么演戏的朋友还要来探望你？生病了？”
　　白溪上也是第一次听到黄明鸣连续问自己这么多的问题，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挨个回答道：“我就待在家里，他可能是觉得我生病了吧，可我没有生病的。”
　　放下去的面条随着滚水上下起伏着，泡泡一个接着一个涌起又破碎。
　　“为什么待在家里？”既然破了例，黄明鸣索性不管什么礼节了。
　　“因为……”白溪上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我想花点时间想一想……”
　　“想什么？”
　　白溪上并没有马上回答了，或许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黄明鸣默默地等着，他觉得自己隐约窥见了这人的另一面，可这感觉过于模糊，他抓不住。
　　十分钟后，白溪上端着两碗面过来，“一起吃吧。”
　　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愿意回答之前的问题，黄明鸣心有疑惑可也不想强迫他，便也吃起面来了。
　　他们俩其实很少在一起这样用这样刚出炉的热腾腾的餐，上次这样已经是三年前了，相比于坐在教室里吃便当，或者是那次在黄明鸣家里那个偌大而空洞的家里喝粥，这个地方的此刻更让黄明鸣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并不是很自在，可却觉得这碗面的温度散发充溢着这狭小的房间，一切都暖洋洋的，和外面冷暗的天色行成了清晰的对比。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可他挺喜欢这种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