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华年》梧桐千丈

22、第 22 章

　　落日迎清辉，云幕现星辰。

　　暮儿醒来，手和脚都被麻绳绑着，自己在一个幽黑的房间内，她躺在草堆里，房屋里散发着阵阵发霉的味道。老鼠在她脚下窜来窜去，她跺了跺脚踩到了它的尾巴，几声惨叫后，便不知踪迹。“吱吖一声”，房屋里顿时有了火光。暮儿闭上眼，装着未醒的样子。领头的虎脸蒙面人用油灯在她脸上晃悠了两下道：“还没醒么？”

　　另一个半截铁面人道：“似乎已经醒了，刚才还听到有跺脚的声音。”
　　虎脸笑道：“那就多放几只老鼠进来，再放两条蛇。”
　　半截铁面人道：“是。”

　　暮儿听到此话，忽然睁开眼道：“
　　堂堂七尺男儿，何故为难一个弱女子？说吧！抓我上来所为何事？”
　　虎脸男子大笑道：“若为旁的女子，早就吓哭了，不亏是郡主，果真有胆识。”
　　暮儿抿了抿嘴道：“直说便是，无需说些假惺惺的奉承话。”

　　虎脸男道：“我就喜欢郡主这种爽快之人，这山里的夜色甚美，珊珊飞影，微茫不定，金波闪耀，我不过是想请郡主来这山里做客罢了。”
　　暮儿笑道：“请，需要绑吗？”

　　虎脸男对着暮儿浅笑道：“我这不是怕请不动么？还不给郡主松绑！带去歇息。”他又看向身边的黑衣蒙面人示意。
　　黑衣蒙面松绑后将她带走，长廊内，灯笼的光照在黑衣人腰间的腰牌上，隐隐约约的太阳图腾，好生面熟。她低头道：“兄台的腰牌倒是别致，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图腾。”
　　黑衣蒙面浅笑道：“这是金乌。”

　　“汤谷上有扶桑，你是从泰沂过来的吗？”暮儿道
　　“泰沂在何处？”黑衣蒙面疑惑道。
　　暮儿心想，竟不知泰沂，却知道金乌，她忽然想起,此前在南粤时曾听闻虞渊国人喜在海上行盗抢之事，敬俸金乌。暮儿试探道：“我曾听闻虞渊国四面环海，常年云雾缭绕，如同仙境，却未曾去过，实乃遗憾。”

　　“虞渊国多雨季，雨停之后，自然云雾缭绕。最美的还是傍晚时分的彩虹，我也许久不见那样的风景。”黑衣蒙面说着便打开了一处居所的门。
　　“那你就不想家吗？”暮儿试探的问道。
　　“想家又如何，大业未成不敢归家。”黑衣蒙面道
　　“大业？何为大业？”暮儿又问道

　　黑衣蒙面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又连忙补充道：“我能有什么大业，我的大业不过是娶妻生子罢了。”

　　暮儿进门后，门被关上了，门外驻守着几位黑衣蒙面。从黑矿的劳工，到现在的囚禁，虞渊国不仅要掠夺这里的财富，看来还想占领这个地方。看风景也不过是软禁罢了，不管他们有何阴谋，至少这一刻她对他们是可利用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想要干什么，暮儿思量着。
　　瑾年在寨子门外藏匿了许久，终于等到夜深，守门的黑衣蒙面打着哈欠，钻进一灌木丛方便。馊臭的尿液溅湿了躲在灌木丛中瑾年的鞋裤，身为太子的他简直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黑衣蒙面方便完提着裤子，想要转身离去。在他转身之际，瑾年用洒了迷药的布帕捂住了他的口鼻，一会儿功夫他便晕倒在地。瑾年拔下他的一身黑衣，穿在自己的身上，又将自己身上脱下的腰带将其手捆绑起来，用脱下的裤子绑住他的脚，再用袜子堵住他的嘴，这也算报了尿液之仇。

　　瑾年假装方便完毕，又装作站岗的样子，站在另一黑衣蒙面的身旁。另一名黑衣蒙面望了他一眼道：“我都来换岗了，你小子咋还不走呢？”
　　瑾年听罢，转身离去，此前还想着如何脱身，这倒是合了心意。黑衣蒙面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对另一名黑衣蒙面道：“这小子是越来越没有礼貌了！”

　　瑾年找了许多地方，仍未找到暮儿，天刚微亮，天空散发着银蓝色的光。在女孩微弱的哭泣声中，瑾年顺着哭声寻找了去，他悄悄爬到屋后的窗边，拨开窗户纸从窗眼上望去，屋子里被关押着一些妙龄少女，由于光线太暗，他无法看清人数，隐约看到有人从屋子里被抬了出去。瑾年转身走到门口，只见地上躺着几个衣衫不整，遍体鳞伤的少女，看样子已经没有了气息。如此虐待，是在逼良为娼吗？瑾年捏紧了拳头，想冲进屋内，将少女们救了。可黑衣士兵众多，他又怎么救得了她们呢？

　　他疲惫的穿过长廊，远处的黑衣蒙面人正向他招手。他走过去，黑衣蒙面道：“兄台，替会儿，我要去一趟茅厕。”瑾年本想着离开去寻找暮儿，但因有其他的黑衣蒙面在，他又怕打草惊蛇，惹来麻烦。他及不耐烦的站在门外，看着这些黑衣蒙面，他想来有些奇怪，可这间屋子怎会需要七八个人值守。

　　一盏茶的功夫后，跑茅厕的黑衣男子回来了。他对瑾年说道：“谢了兄台！”
　　瑾年问道：“这里守的是何人，为何需要这么多人，我倒是想进去看看。”
　　茅厕黑衣男用手中的刀阻挡道：“不要乱来，这是将军送来的人，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享用的。那长廊转角处有很多专供将士的行军妇，你可以去登记，说不定过两日就能轮到你了。”

　　瑾年手握拳头，真想打爆他的脑袋，原来他们掳走少女是为做如此龌龊之事，简直就是禽兽。等援兵一到，他定会手刃这些禽兽。瑾年回道：“可我刚才看到，他们从屋子里抬出来几个断了气女子。”
　　茅厕黑衣男道：“还是行军妇太少，经不起折腾，应该禀报将军，多掳些少女来才好。”

　　这时，门开了，开门的正是暮儿，她想从房间里走出来，却黑衣蒙面挡了回去。暮儿吼道：“你们将我软禁在此处作甚？不是说请我来看风景吗？如今我已经看够了，是否可以放我回去呢？”
　　黑衣蒙面道：“郡主还是进去吧！你是将军请来的客人，将军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瑾年望着暮儿，见她安然无恙，便转身离去。他要想办法尽快将她救出去。

　　暮儿关上房门，看这情形，她是无法脱身了。

　　瑾年的护卫赶了一夜的路，刚到西郡府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疲惫的身躯让他无法动弹。他被西郡府的人发现后，将他送至房内，请来了大夫。
　　一个时辰后护卫醒来，托人将事情的原委禀报了夏都护。夏都护不顾一身疲惫，立即召集了数百名都护府的士卫奔赴最西边的虎崖寨。那是一处被外地商人购买的地界，只要他们未做出什么有损西郡百姓利益之事，西郡府是不会随意去的。而今涉及太子，远比百姓的利益更棘手。若太子在西郡出事，怕整个西郡府的人都要遭殃了。

　　傍晚时分，夏都护到达虎崖寨附近，他分散人马四面围向虎崖寨，布出一个环形阵。

　　瑾年听到西郡士兵的喊话后，将事先准备好的酒罐点燃，扔向了粮仓，一会儿的功夫，粮仓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虎脸蒙面调遣一部分人救火，另一部分人用□□与西郡士兵对战，再调遣一部分人运输他们在西郡的土地上掠夺的财富。

　　瑾年穿过长廊，用手中的刀砍断了行军妇的房门，他对她们说道：“快！向左面跑，穿过那个长廊，就是一扇出寨子的木门。”他领着这一群少女冲向那扇木门，他扔出手中的刀，如剑一般穿过守门人的胸膛，守门的黑衣蒙面当场死亡。他打开木门，看着少女们全部逃出，他才将门关上。

　　看护暮儿的黑衣蒙面，按照虎脸男的指示，将暮儿转移。暮儿用力挣脱，与之打斗起来，虽然她敌不过这几人，却也拖到了瑾年赶来救援。黑衣蒙面见敌不过瑾年，便挟持着暮儿，上了后山的山顶。
　　黑衣蒙面一只手臂勒住暮儿的脖子，挟持暮儿退至山崖处，崖边白雾笼罩，不知崖深。黑衣蒙又将刀尖对着暮儿的胸膛威胁瑾年道：“再靠近就刺下去！”

　　瑾年站在原地，不敢靠近，他轻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你的父母将你养这么大，还未看到你娶妻生子，便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惨状，难道你就不觉得愧疚吗？”

　　月光流淌的山峰被镀上一层银霜，黑衣蒙面，想起了父母，想起家乡的月亮。
　　瑾年见他开始犹豫，便试着向前一步。
　　黑衣蒙面见状又将匕首举在暮儿的胸前道：“再过来我就刺下去！”
　　瑾年不敢再靠近，他轻语道：“只要你放了她，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黑衣蒙面道：“口说无凭，我怎么相信你？”
　　瑾年又道：“小兄弟，你说的很对，我应该给你写一个字据，可此处没有笔和纸。要不，我往后退，你跟过来，我们下山。我给立个字据。”
　　黑衣蒙面将刀慢慢刺向暮儿，虽未见溢出的血，暮儿的表情中带着疼痛。
　　瑾年紧张道：“小兄弟，别冲动，我知道该怎样表现我的诚意了！”他从腰间取出匕首，一刀刺进了自己的大腿，鲜血直流。他瘫软的坐在地上道：“现在，该放了她吧！”

　　暮儿望着瑾年，泪如雨下，她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黑衣蒙面移开山崖，走向瑾年道：“好！只要你将匕首对准你的胸口，再插一刀，我就放了她。”

　　瑾年从自己的大腿上拔出了匕首，血溅三尺，疼的脸上冒出了青筋，为了暮儿的安危他又毫不犹豫的将匕首插入自己的胸口......，倒地！
　　“不要！”暮儿哭吼着，此时的她已经哭得四肢抽搐，无力与黑衣蒙面厮杀。

　　黑衣蒙面最终还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松开手臂，逃走了。
　　暮儿瘫软在地，恐惧与心痛让她无法站立起来，眼泪如石上的清泉，崩涌而出，她用力的抓住地上的草，努力的爬到瑾年的身边，双手用力一撑，然后又撕扯着自己的襦裙，她跪地用力地捂住他胸口溢出的血，鲜红已湿透了他的上衣。她哽咽着、哽咽着，最终发出狼嚎般的惨叫，直到都护府的医官员到达，她才松手，抱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