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开落任东风（孝懿皇后佟佳氏）》崔欣

48、第四十八章 矛盾

　　未出正月，京城依然是热闹非凡。赶在回宫前的晌午，桐珊去看望了师傅南怀仁，如今南怀仁已熬过最难的岁月，成为了钦天监的监副。
　　晚霞端了一碗红枣薏仁羹进来，见桐珊在看书，道：“格格，您最近变美了。” 桐珊抬起头来，“晚霞，今儿是怎么了，倒拍起我的马屁了。”孙嬷嬷正在一旁擦拭瓷器，听闻也道：“格格，您自打过完年，爱笑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桐珊摸摸自己的脸，眨眨眼，“有吗？我本就是个爱笑的人啊。” 这下连小路子也来凑热闹，放下埽除，颠儿颠儿跑了进来，“好格格，您自己都没发觉吧，去年您跟皇上去巡河回来，就总心事重重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不赶快扫地去。”晚霞生怕小路子的话让桐珊再不开怀，“格格，您别搭理他，奴才们跟了您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您的脾气？”
　　桐珊笑笑，想起临回宫时鄂伦岱特意来找她，还支开了旁人，跟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珊儿，我舍不得你走。打小你就跟我一起疯跑玩闹，那时候你天天欺负我，玛法也宠着你，我觉着你是上天派来整我的，巴不得二叔多骂你几次。可后来，他们……”说着，他便叹了口气，“你竟入了宫，一走这些年。眼看我们都长大了，家里多了那么多人，看着是越来越热闹了，可是我现在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阿玛现在，你也知道，我看着额娘每天难过，心里好恨他们。真希望你没离开家，想来小时候每天被你欺负，才是最幸福的时候，无忧无虑的，真好……”桐珊听着，心中也难受，是啊，如果自己没入宫，日子也会还是那般快乐吧，“鄂伦岱，我不知道怎么劝你，看你和大伯现在这样，我心里也为你着急。”鄂伦岱苦笑，“你不必管我，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明日你又要回到那个地方，想见你也不易，我看你天天闷闷不乐的，也大致能猜到是怎么回事。皇上……”他又顿了顿，不提也罢，“你一定要过好，过得开心，哥哥我永远支持你。谁想欺负我亲妹子，我这做大哥的，必定不答应。”
　　桐珊几乎落下泪来，拍了他的后背一下子，“臭鄂伦岱，非得说得让人家想哭，你若真想我开心，就也好好和大伯相处，法海已经出生了，你能有什么办法？不要自己折磨自己了。”没曾想，鄂伦岱狠狠踢了脚下的石子，“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倒下。”便走了。
　　而后她去看望南怀仁时，南怀仁的话令她释怀了很多。“既然无法改变，那只有自己去适应它。只要自己做到问心无愧，美好的日子就必将等待着自己。”

　　桐珊站起身，走到丽景轩的廊下，又一次抬头看了这一方天空。以前她觉着这天都是方的，云总锁在外面，今日，她却看到那几朵白云，悠悠地，很自由。虽是冬日，却是难得的好天气，她来了兴致，道：“晚霞，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晚霞答应着，却偏要去拿一件外罩说是怕她冻着，“晚霞，以前不觉着，突然发现啊，你真是会照顾人，谁要是娶了你，真是好福气。”小路子在旁也是搭腔，“可不，晚霞姐姐最会疼人了。”晚霞怎能想到格格这样说，“格格，您说哪儿去了呢？”桐珊却不理，只掐指算着，有模有样，“晚霞，你算来今年也要二十了，赶明儿我一定要和皇上说，给你物色个好人家！”说罢，也便不理晚霞的辩解，笑呵呵的出了丽景轩。
　　御花园中，天色尚早，有花房的小太监正在给花儿除草，桐珊上前便问道：“这是什么花儿？能在正月开花？”小太监见是佟家格格，赶忙打了个千，“回格格，这是山茶，皇后主子喜它能在冬天开花，便命人从云南引了些来，种在园子里。”
　　桐珊点点头，“确实美得很。”见那山茶花姿绰约，花色鲜艳，各色花有各自的特点，不禁低头闻了闻，“此花虽艳，但味道却很清淡，格格可喜欢？”她抬头，不是赫舍里是谁，赶忙福身叩拜。赫舍里虚搀扶一把，“格格快请起。”
　　立起身，再往后一瞧，赫舍里·平韵竟然也在，这一阵子没见到，快把这害人精忘了呢。平韵上前一步，扫了一眼桐珊手中的花，又抬眼看看桐珊，哼了一声，“姐姐，想不到连山茶花都有人和您抢。”赫舍里从小太监的托盘里拿起了剪刀，剪了一朵山茶下来，“平韵，美好的事物，自然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她拉起桐珊的手，将那多山茶放到桐珊手中，“格格当然不会和本宫抢东西的，是不是？”桐珊低头笑笑，“皇后娘娘说笑了，娘娘贵为皇后，是国母，谁能和您比呢。”师傅说的没错，这世上，你不争，自然有人要来和你争，即便步步退让，也无法平息。她能做的，也只有适应这无声的战争。
　　平韵咯咯笑道，“佟格格知道就好，就算我姐姐愿意给，也怕有的人消受不起呢。”平韵的娇蛮她可是领教得够多了，出宫那几年拜她所赐，她已经学会了好多，不想与这种人分辩，便称自己要去给太后请安，告退了。

　　回到丽景轩，却见小弓子已在门口候着，“好格格，您可回来了。皇上等你许久了。”玄烨显然是刚刚下了朝，还未换衣服，面冲里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赫舍里生产完一个月有余，她已久未与他单独见面，不知他前来找她有何事呢？“皇上今日过来，可是有事儿？”她坐下，喝了口茶。
　　玄烨听她唤他皇上，顿觉不爽，又说不出哪有不顺，“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他转身走到她身前，明黄色的袍子被阳光照得刺眼，袍上的金龙就要飞起来，她别开眼，瞧见自己的旗装上绣的芙蓉花，不仔细分辨，真容易让人看成是山茶呢。又想起赫舍里的话，道：“是皇上许久不来丽景轩。”她声音很低，玄烨以为她是生自己气了，笑道：“傻丫头，皇后产后虚弱，朕自当多陪陪她。现下她既已出了月子，朕便多了闲暇。”
　　若是以往，她定会点头，可近日来，她与他见面得少，失望得多了，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这才发现竟是自己的心态变了，不再患得患失了，但心里还是酸溜溜的，“皇上说笑了，皇后生不生产，出不出月子，您都是她的丈夫。”玄烨听后，一摆手，让奴才们都出去，才笑道：“桐珊，吃醋了？”她抬头，见他弯腰瞅着自己，眉眼带笑，便也站起身来，现如今自己只到他的肩膀，只能以气势上压倒他，“皇上，我真的没和您开玩笑。再说，难道您要来看我，就只能是皇后身子好了以后，只能是您闲暇有空时？”
　　玄烨没想到她竟然噎了他一句，自亲政以后，还没人敢这样与他说话，就是她，以前也不曾这样不留情面，他缓缓挺直身子，踱步到对面的椅子上坐稳，“桐珊，不要再耍小性子。朕已经很累了。”
　　他竟然摆出皇上架子？她笑了，也缓缓坐下，“皇上既然累了，那就赶快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