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开落任东风（孝懿皇后佟佳氏）》崔欣

49、第四十九章 波澜现（一）

　　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整个紫禁城沸腾，太监宫女们传的闲话最是生动，翊坤宫的宫人们现在走路又重新昂首阔步了呢，两个打扫外院的小太监一边扫着地，一边低声闲聊，“我说什么来的，咱们钮祜禄主子果真是最得皇上圣宠，” “那可不，就凭咱们主子的样貌才情，一点不输旁人呢。”
　　钮祜禄·东珠的贴身宫女，也就是她的陪嫁丫头小蕊正从内务府领了份例回来，刚巧听见了那两名小太监的对话，脸一沉，训斥道：“大胆的奴才，平日里见不得你们嘴里说什么好话，今儿个倒是议论起主子来了，是不是想吃板子了？”
　　她做久了大丫头，说话自有那么点威严能让底下人害怕，两个太监直磕头认错，“好姐姐，饶了咱们吧。咱们也是因为主子高兴啊。”小蕊哼了一声，“若不是看着娘娘家中有喜事，你们俩早就断腿了，再没有下次，知道么？”
　　小蕊嘴上责骂着宫人，心中却也是乐开了花，小姐终于熬出头了呢，皇上最近常来翊坤宫，几天来的赏赐比几年都多。进了屋，便满脸喜气的对东珠道：“格格，依奴婢看，皇上封妃的旨意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飞来了。”东珠放下手中的书，坐着了身子，道：“这几日切勿让底下人太过张扬，阿玛刚出狱，又得皇上恩典，多少人正看着咱们呢，等着瞧咱们的笑话，抓咱们的把柄呢。”说罢，眼神一转，瞥向了坤宁宫方向。
　　东珠走到院子里，定定神，直感念天恩。去年皇上擒鳌拜，阿玛因康亲王的弹劾，被下旨削职夺爵论死，宫人们当着她的面还不敢放肆，私下不知是怎样议论的呢。她日日如履薄冰，为的不仅是比过赫舍里，更是为了救自己的阿玛啊！
　　正想着，就听小太监通报：“张氏、董氏二位主子到。”东珠笑笑，低声道：“还真是快。”小蕊在旁不解，“她们来干什么？平时也没见她们有多热络。”东珠扬眉，“她二人是汉人，就算是想攀高枝，咱们那眼高于顶的皇后主子会瞧得上么？我们进去吧。”小蕊答应着，搀着她在榻上坐了下来。
　　张氏、董氏二人进来福了福身，“姐姐安好。”东珠故作惊诧，起身相迎，“二位妹妹这是做什么，你我三人同时入宫，没的何来给我行礼呢？”张氏扑哧乐了，“虽是这样，可姐姐日后定是能高鹏展翅的呢，姐姐何必客气。”董氏也在一旁帮腔，“可不，姐姐封妃，封贵妃都是指日可待的呢。”东珠动动嘴角，琢磨着见风使舵的本领你们二位学的还不够呢，“那就借二位妹妹吉言了。”又唤小蕊去差人上茶。
　　几人聊着聊着，也便说到了纳兰·惠柔即将临盆的事上，董氏道：“她真是好命，听闻太医已经诊出了是个小阿哥呢。”东珠之前早就知晓，却仍装作不知情，“哦？那可真是大喜呀。”张氏道：“是啊姐姐，您说咱们做女人图个什么，不就是丈夫能待自己好嘛，我是不求皇上如何待我了，可大格格是皇上亲生的，却不大惹皇上喜欢似的。” 东珠抿了一口茶，原来是想让她劝劝皇上，嘴上便答应着：“妹妹放心，我定会劝劝皇上多看看大格格。”张氏感激连连，就快声泪俱下了。董氏连连点头，“我要是能有这等幸运就好了，只是皇上本也不常去我那儿，唉，”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封信，笑呵呵对东珠道：“姐姐，妹妹不才，家中祖籍山东泰安，泰安城里有个大夫，人称送子神医呢，家父特求了个方子，据说能够一举得男，妹妹不敢据为己有，特意拿来赠与姐姐。”
　　东珠挑眉，伸手接了过来端详，“哦？如此好事？那姐姐可真要先谢过妹妹了。”客套完，张氏和董氏便起身告辞了。
　　小蕊命人收拾茶碗，待没人了道：“奴婢愚钝，才明白，她们这是怕纳兰主子生了阿哥，更没得依靠了。”东珠点头，“走，咱们也去看看长春宫那位。”

　　纳兰·惠柔素日里不喜热闹，高傲的性子总给人清清冷冷的感觉，故虽然长春宫和翊坤宫十分相近，东珠与她也并不熟悉，就是她怀孕，东珠也没去看望过几次。进了长春宫，还未迈进正殿，便听见里面热闹极了。东珠笑笑，女人啊，果然都是喜欢扎堆的，进了内堂，才发现原来皇后赫舍里也在，正拉着纳兰氏的手说笑。赫舍里听见通报，忙招手让东珠过来，“妹妹，皇上说过几日巴林部的哈尔巴拉要来进贡，本宫要忙着操办宴席，可是惠儿的产期就是这几天了，本宫实在不放心，你和惠柔住得近些，这几日免不了要多辛苦你。”东珠忍住心酸，应承着，“是。”

　　“皇上驾到。”给玄烨请了安，几人便站起身来立于屏风处。玄烨大跨步来到内间，看到皇后和东珠都在，只点点头，坐在床头，拉着纳兰氏的手，问道：“惠柔，一切可安好？想吃什么就尽管吩咐下去，让小厨房去备着，有哪儿不舒服就赶紧让人通传朕和皇后。”纳兰氏点头称是，并未对玄烨的到来有其他表示，东珠看在眼里，果然这纳兰氏是命好的，不争宠却也能怀上龙胎。
　　赫舍里也笑道：“皇上放心好了，臣妾定会好生照看着惠妹妹的。”玄烨点点头，又对纳兰氏道：“朕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明日再来瞧你。”

　　出了长春门，小弓子问玄烨要去哪里，玄烨只道：“朕要走一走。”他边走边琢磨这哈尔巴拉除了进贡还有何用意。
　　忽闻小弓子叫住了他，“皇上，这是……”他抬头，原来已经到了储秀宫，要不要到丽景轩去看看她呢？踌躇良久，便大跨步离开了。小弓子有些摸不到头脑，“皇上，您已经好几日没去看格格了，今儿个赶上怎么还不？”
　　玄烨瞥他一眼，“猴儿崽子，竟敢管起朕了。讨打呢？”小弓子连连赔笑，“皇上，瞧您说的，奴才哪儿敢啊。” 玄烨讳莫如深的笑笑，“朕已有打算。”
　　小弓子在后面叹了口气，皇上这几年变化太大了，他打小就在皇上身边儿伺候着，眼见着皇上从个少年变成现在喜怒不形于色的君主，他打心眼里为皇上高兴，也盼着皇上能和格格早日修好。

　　这日，桐珊给老祖宗和仁宪太后请了安，走在回丽景轩的路上，听老远便有脚步声传来，原来是七八个小太监正急急忙忙的跑着，“快点儿跟上，快点儿。”晚霞拦下一个问道：“什么事儿这么慌张？”小太监打了个千，“回格格，巴林部的哈尔巴拉提前来了，早晨进的宫，奴才们是到御膳房帮忙去的。”
　　桐珊点点头，哈尔巴拉？在哪儿听过似的，又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整个宫里都忙开了锅。
　　“格格，格格留步。”她听声回过头去，见一个小太监呼哧带喘的跑了过来，“格格让奴才好找。”这小太监她认识，是乾清宫的柳富田，大家都叫他小田子，是专管清点物品的。“格格，这是前儿个尼德兰王国刚送来的洋货，皇上说您喜欢洋物件，让奴才给格格送来，可着咱们大清国可真就再找不出第二个来啦。”
　　桐珊接过来，左看右看都是个纯金打造的图章，上方是王冠的样子，摆弄了两下竟没瞧出是个什么东西，小田子献宝似的，在那图章底下拨弄了两下，竟发出了清丽的乐声。原来竟是个音乐盒！她之前只在南怀仁那听说过，现在欧洲的上流社会人人都以这个为喜好。桐珊看这音乐盒欣喜，“代我谢过皇上。”
　　正说着，就听到了一个她讨厌的声音：“喲，佟姐姐，我刚和几位娘娘正说呢，听闻皇上得了个音乐盒，能自动发出声响，没想到竟在这儿看见了。”桐珊无奈转过头，就知道是平韵搞的鬼，不然这西洋音乐盒早该送到丽景轩了。
　　“给几位娘娘请安。”她福了福身子，原来是钮祜禄氏、马佳氏、兆佳氏和董氏、张氏几人，显然也是从太后处刚出来的。刚刚站定，平韵又道：“怪不得佟姐姐总是请安早，莫不成是总有别人看不见的好东西等着呢。”她这话一出，果然那几人不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东珠反应机敏，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得了，咱们也别跟这儿杵着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中午的赐宴吧。”
　　待几人都走了之后，平韵露出一丝得意，拿出一锭银子，“小德子，干得不错。”小德子嘿嘿笑了两声，“皇后娘娘的意思，奴才必将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