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开落任东风（孝懿皇后佟佳氏）》崔欣

47、第四十七章 举杯邀明月（三）

　　第四十七章举杯邀明月（三）
　　桐珊坐在玛玛的身旁，这些年虽是常能见着，但也是受礼数约束着，未能像寻常人家似的，玛玛生了许多华发，与她额娘一起问她的生活起居，早些年玛玛是那么英气，掌管着家中的所有琐事。今日相见，却觉着那股凌厉之气少了好多，倒是慈爱，让她心中更暖了。额娘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说不了几句便落泪。她知道，额娘心中惦记着她，记挂着她，两岁的妹妹虽由额娘抚养，却终究是姨娘生的。
　　“咱们桐珊，转眼都这么大了。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们母女了。”玛玛陡然叹口气道。“都是我对不住你们。”桐珊只得再安慰，说了几句俏皮话。额娘拢拢她的发，“还是这么调皮，在宫中这么些年，以为你的性子要安静了许多。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说到此，三人全都停了下来，玛玛开口道：“都是当年我一念之差，哎，谁曾想孝康皇后走的那么早呢。”提起姑姑，桐珊只觉唏嘘，却看到额娘的神情更加无奈，道：“玛玛，额娘，今儿个过年，咱们也高兴高兴吧。”
　　“福晋，开席了，老爷让您出去呢。” 丫头说着便来搀扶佟氏福晋，桐珊起身，在另一侧搀扶着玛玛，入大堂而去。
　　佟图赖见了她们入座，甚是高兴，“今儿个我孙女回来啦，我可得多喝几杯。珊儿，快来，让玛法好好看看。”桐珊见着玛法也是欣喜交加，眼见着玛法的皱纹又多了，黑发更是所剩无几，他本是带兵之人，声音雄厚有力，如今听来也没以前有底气了，想来这些年未能日日陪伴老人家，还让他担心，真是难过。玛法对阿玛和大伯甚是严厉，对几个孙子也是动不动就大吼大叫，唯独对她，是心疼得不得了，阿玛若是喝她，玛法便喝了阿玛去。老人家还在和众人说着桐珊小时候的趣事，只要是和她有关的，玛法都件件不忘。玛法老了，身子还算康健，但已是不怎么出入朝堂议政了，自己若是能多陪伴玛法些日子该多好呢。
　　托合齐在侧道：“我真是羡慕将军您，有个这么孝顺又标致的孙女儿。我家那几个臭小子，哼。” 图尔海也帮衬道：“可不，您就等着到时候格格嫁个好夫婿，抱重孙子咯。”佟图赖撇撇嘴，道：“活到这把年纪了，没啥遗憾，我就盼着我孙女儿能找个一心一意对他的男人。”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纳兰明珠道：“老爷子，您就放宽心吧。格格还愁找不到好男儿？排队恐怕是都要排到宛平城里去咯。”众人皆笑。
　　桐珊赶紧安慰着玛法：“玛法，大过年的，赶紧开席吧。我都饿了呢。”
　　宴席上，几大桌是热热闹闹，把酒言欢。福全是亲王，自然受到礼遇。尤其是几个年轻人，正是一腔报国热情最高的时候，围着他一个劲儿劝酒，一时间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午后，托合齐等人拜过了年便都离开了。鄂伦岱因和阿玛交恶，忙把几个年龄相仿的朋友留了下来，福全也在受邀之列。佟氏福晋命人去宫中回了布木布泰，让桐珊在家中小住几日。
　　晚上，几个年轻人在厅中小酌。炭火盆里的火苗子窜得老高，劈啪啪作响，把气氛衬得热烈，鄂伦岱许是喝的稍多了，打趣起了福全：“王爷，您若是回去晚了，福晋会闹您吗？” 福全稍沉了脸，他心中的福晋只有一人！
　　“鄂伦岱，撒酒疯呢？”忽闻一女声，几人转头一看，不是桐珊是谁？福全生怕刚才鄂伦岱的话会让桐珊不快，赶忙道：“妹妹，你怎么出来了，这么晚了，别冻着才好。” 桐珊并未看他，“不碍事的。”又对鄂伦岱道：“别喝了你，我都听玛玛说了。大伯其实很惦记你的。” 鄂伦岱一听，便恼了：“别提他。他现在心里还有我额娘吗。自从那法海生了出来，他还用正眼看过我吗？”
　　纳兰见此，为免尴尬，道：“几位，都坐下吧。今儿个正月初一，竟能看见如此的半月美景，我们若不吟诗两句，岂不辜负了这天时地利？”桐珊也打着圆场，这个傻鄂伦岱，竟然当着外人还说这些话，若不是自己晓得他的性子，怕也要怪他了。“你啊，就少说两句吧。看人家纳兰公子，哪像你来的那么浮躁。”
　　福全听桐珊夸别人，心下不是滋味，也坐下满了酒。纳兰又道：“不若我们几人来个举杯邀明月，可好？相知本不易，知己何处寻？”
　　鄂伦岱一听，又来了精神，“好！喝酒！”福全点头道：“李太白当时是对影成三人。我们现在已是四人，在宫外结识真性情的各位，福全我先干为敬！”说罢，竟是一杯酒全下了肚。几人亦举杯，“请！”
　　桐珊刚要喝，却被福全拦了下来。“妹妹，你哪里喝得了这个，二哥替你干了！”说罢也不管他人是何反应，便夺过桐珊的酒杯，喝干了。

　　乾清宫内，依旧是歌舞升平。玄烨面对着妃嫔的敬酒是来者不拒，赫舍里见此，道：“各位姐妹，今儿个高兴也不能这么喝法不是？到时候皇上若是醉了，担心的还不是咱们姐妹么？”众人分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便也都放下了酒杯。
　　玄烨却道：“怕什么，朕许久没这么开怀了。”赫舍里巧言：“是呢，听闻皇上当年和东珠妹妹就是因琴结缘的，东珠妹妹的一手好琴是闻名京城呢，不若，”她眼光流转到东珠身上，“妹妹，现今儿也没外人，给咱们弹一曲可好？”
　　东珠一脸笑容立即冻住似的，随即又马上笑了出声，“皇后娘娘惯会取笑我了。谁不知娘娘才是京城第一才女，当年您和皇上就是对对子才...”话未完，东珠便呵呵笑出了声。众人也是跟着笑。玄烨点头，“嗯，说来，朕与皇后、东珠都是当年相识的呢。”又道，“东珠，这些节目也是没意思，你就弹一曲，朕也好久没听你弹琴了。”
　　东珠一福身，“是。”有宫女已取来她的琴，东珠上下拨弄琴弦，曲子高亢有力，甚是合情合景。待一曲终了，赫舍里已是赞不绝口，“妹妹的琴声真是日日有新意，姐姐自愧弗如。”其余的嫔妃也是跟着称赞。马佳氏捂着嘴乐道：“皇上，您说是不是？”
　　玄烨才回过神，“是，是。东珠的琴技朕早就知晓，赏！”其实他并且留意众人在说什么，莫不就是女人之间的相互捧颂罢了，索然无味。初识东珠时，他只知道桐珊并不喜她。不曾想，今日自己已是也有了好几位嫔妃的人。桐珊不在，好像这年过得也没什么意思。每年她都会缠着自己陪她溜出宫去玩儿上半日的。
　　布木布泰有些乏了，便打算回宫休息，临走对着玄烨道：“孙儿，一会儿你要好好陪陪我的孙媳妇。她这些日子太累了，你要好好安抚她，不要再回书房了。”
　　赫舍里没料到老人家竟这样疼她，一时感动，不知道说什么好。董氏一向与东珠交好，道：“老祖宗偏心也偏得太厉害了。明明是姐姐您……”东珠心中不快，但却仍旧笑着，厉声道：“注意点。要嚼舌头也要出了这乾清宫。”

　　赫舍里躺在玄烨的身侧，心中越发的幸福，如今丈夫、儿子都在自己身边，她还有何所求呢？她牵起玄烨的手，放在了胸口，满足的睡了过去。玄烨看着自己的妻子，又看看摇篮中的儿子，这就是他的妻儿，他已是九五之尊，一切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可他为何还是睡不着？心中总有个地方空了，又说不上是哪里空着，为何空着。只记得小时候，他和二哥、桐珊过年的时候总要玩儿到很晚，任额娘怎么说都没用，只能一次次摇头笑着离开。第二天醒来时，所有烦恼便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