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钮钴禄•东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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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钮钴禄•东珠
三月初，紫禁城内已渐渐从太后伤逝的气氛中恢复了平静。人死不能复生，尤其是这皇宫之内，永远不会为了一个人永远悲伤下去，不管是下至宫娥太监，或上至妃主，甚至是太后。
这日天气晴好，桐珊在自己的小院儿里逗弄着阿白，自她姑姑走后，太皇太后说怕她和玄烨睹物思人，便把她安置到西边储秀宫后殿的丽景轩，除以前的一个嬷嬷外，还差了两名小宫娥过来。桐珊心中自是不乐意，这样一来，离乾清宫是更远了，越发感觉孤单。
“阿白，前些日子太皇太后说有个姐姐要来，还说她漂亮得跟仙女似的，琴也弹得好，可是这都十多天了，也没见着，你说那姐姐还来吗？”
阿白正悠然自得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哪里顾得上桐珊，桐珊撇撇嘴，坐到了小秋千上。这秋千是玄烨怕她无聊，命人在角落处修了给她的，他自己没事也会推着她悠几下。
她晃着秋千，抬头见空着浮着几朵白云，琢磨着那云是什么，一会儿像小狗，一会儿又疑似是荷花，恍然间记起了未进宫时她在家里也这样看过云，那时候真好！她年纪尚小，未能理解何为自由，只觉得一天天在这皇宫里，是越来越没了意思。自那次谈话后，布木布泰果然给她也请了师傅。早晨起来是她认字读书的时间，然后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之后整个下午都是无聊的，唯独三哥哥会在饭后陪她一会儿。
“格格，格格，” 晚霞从二进院外进来唤她，“太皇太后叫您赶紧过去呢！” 桐珊转过脸，下了秋千，教养孙嬷嬷已出来等着她，准备过去。
“嬷嬷，晚霞，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她与嬷嬷感情甚好，这孙嬷嬷是她姑姑带着她时就常见的，自是亲厚，晚霞十四岁，刚入宫没多久，就分来伺候她，二人年纪虽差着，但晚霞待她又是主子又似妹妹，也是亲近。
“格格，说了多少次，在宫里不要总问东问西的。” 孙嬷嬷话是埋怨，却是笑着说话，她与佟家素有些渊源，桐珊在宫里也住了近三年，更是把她看成了自己的主子。
晚霞知道嬷嬷并无责怪意味，便道：“回格格话儿，听说是遏大人的掌珠来了，美得像仙女，太皇太后让您去见见呢！”
桐珊“哦”了一声，呀，刚想着估摸着这姐姐是不会来了呢！真的会像仙女那么美吗？难道比她姑姑和柔嘉姐姐还美？是不是要比自己漂亮好多啊？她以前常说要做宫里最漂亮的小格格，可她也知道，柔嘉姐姐是最美的呢！
平时安静得很的慈宁宫，此时谈笑风生。请了安，桐珊发现不仅把她叫来了，连端敏、和顺、柔嘉、恭悫几个姐姐，也全都来了！席间有个她不认识的女子，果然，布木布泰发话了：“佟丫头啊，看看，这是东珠，钮钴禄•东珠。” 又对东珠道：“这是慈和太后的甥女佟佳•桐珊。”
被点到名字的女子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佟妹妹。”桐珊打量她，举手投足自有一番气度，确实美若仙人，她前几日学了《诗经》，“螓首蛾眉，巧笑倩兮”怕就是这样吧？桐珊有些泄气，这女子和柔嘉姐姐比起来，是一点不差呢！
东珠的额娘在一旁搭话，“总听太后提起佟格格，今日得见，可真是聪慧可人，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我们大清的风流才俊呢！”
苏茉儿笑道：“慈和太后在的时候，咱们佟格格可是太后的心头肉呢！”
布木布泰掀开茶盏盖子，向内里吹了两下子，不慌不忙抿了一口茶，瞅向一旁的遏必隆福晋，“这还真是好茶，我呀，真是打心坎儿里疼你这个闺女，” 说着，招手让东珠站到了自己跟前儿，“长得水灵清透，性子又好，又会弹琴，这赶上皇上该生辰了，你啊，留她在这住几天，也给我们佟丫头做个伴儿，你说呢？”
遏必隆的福晋赶忙福身，“承蒙太后恩宠，就让这丫头在宫里也学学规矩，在家里时候总有她阿玛护着。”
“额娘…” 东珠嗔怪了她额娘一声。
桐珊不住地打量着钮钴禄•东珠。她总算想起这个名字了！原来她和三哥哥出宫去萃华楼吃饭的时候，遏必隆伯伯就提过的……她向来是有些以貌取人的，因为柔嘉姐姐最美，所以她最喜欢去找柔嘉玩儿，端敏和她又性子相近，所以宫里的小公主她们三个最要好。突然来了一个东珠，怎么看怎么别扭。
钮钴禄•东珠果然住进了丽景轩，布木布泰还专门挑了人来侍候着。掌灯的时候，孙嬷嬷一边给桐珊做衣裳，一边和晚霞絮叨着：“这位主儿可来头不小。” 晚霞点点头，压低声音，“是啊，钮钴禄格格家世一点不比咱们格格差，人又美，不知道太皇太后……” 话还没说完，孙嬷嬷赶忙捂上了晚霞的嘴，“小姑奶奶，可不能混说着。”
桐珊打院子里刚回来，正大口喝着凉茶，等着玄烨一会儿来看她。这巧这时，平时在外间忙活的朝霞进来回话儿：“格格，嬷嬷，钮钴禄格格来了。”
桐珊人小单纯，但毕竟在宫里生活了那么久，赶快坐正了身子，孙嬷嬷吩咐道：“快请。”
桐珊不由地又打量起钮钴禄•东珠来，此时她已换了一身衣裳。不同于晌午的石榴红旗装和盘头，一身藕色繁花宫装，如瀑青丝只在后面挽了个结，湖蓝色的坎肩上绣着几株木兰，明明出身八旗，偏偏有着汉家儿女的纤柔婉约，一双眸子似水含情。见着桐珊未语先笑：“佟妹妹，这宫里我也不认识谁，唯独和你住在丽景轩，进来找你说说话儿。”
孙嬷嬷见她如此客套，生怕桐珊嘴快说错了什么，抢白道：“格格您哪儿的话儿呢！我们佟格格年纪小，小孩子天性，您能来陪她玩儿也再好不过了。”又回过身拉上桐珊，“格格，钮钴禄格格来看您，怎么不言声儿呢？又耍小孩子心性了！”
桐珊知道嬷嬷这是暗示她赶紧打招呼，可怎么觉得脚下千斤重，就是不愿意迈步子呢？只小声地叫了一声：“东珠姐姐。”
东珠用帕子捂住嘴笑笑，“佟妹妹真是可爱呢。” 又随手从袖口里掏出一只金锁，塞给了桐珊，“这是我阿玛给我的，有两个，今日见佟妹妹真是投缘，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
桐珊怔了怔，看着这小金锁，她也算长在宫中，新奇玩意儿见多了，也见怪不怪，这金锁正面雕着“福贵”，背面刻着“安康”。桐珊不知是该拿还是不该拿，拿了，她好像不习惯接受这些宫里的小把戏，不拿，又不大合适。
教养孙嬷嬷开口道：“格格您也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话还没完，便被东珠笑呵呵地搪塞了过去，“嬷嬷您才客气了，这算什么呀？我这是与佟妹妹投缘，难不成佟妹妹还不认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成？”
这一来，孙嬷嬷也没的话说了，桐珊只得收下，正要开口答谢，忽听院外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屋内几个人赶忙准备着。平时桐珊见了玄烨是连身儿都不福的，奈何今日又外人在，不得不守了规矩。
玄烨像以往一样大刺刺地走到丽景轩，正纳闷儿怎么今天桐珊没有跑出来接他，人未到，声先至，“桐珊今儿个怎么这么安生，嗯？”
“桐珊给皇上请安。” 玄烨怎会料到会听到这样的一句请安，诧异至极，这才发现旁边福着身子的钮钴禄•东珠，恍然道：“哈哈，朕还想，你是怎么今儿个变了心性，原来是有外人在，也知道守规矩了！”
桐珊立马克制不住了，“三哥哥瞎说！” 玄烨知道她并未真的动气，于是转头看向钮钴禄•东珠，问：“这是谁家的格格，朕没有见过啊？”
东珠本是低头福身状，眼眉却是向上瞟着玄烨的，听闻皇上的话，忙又低下了头，“臣女钮钴禄•东珠，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玄烨听到钮钴禄三个字时，心里已是约莫猜到了，呵，这皇祖母念叨的那位天上有，地下无的姑娘居然就在这丽景轩里，不由仔细端详了起来，“免礼。皇祖母经常在朕面前夸赏格格，奈何今日才得见。”
这功夫，钮钴禄•东珠已稍抬起了头，见玄烨依旧在打量她，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她一个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曾被人这样盯着看过？但她又确知道额娘和阿玛的意思，便水眸迎向玄烨，嘴角带笑回道，“皇上和太皇太后谬赏了。”说罢，又微低下了头。
玄烨见眼前这位千金格格，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落落大方，又有着江南女儿家的娇柔。尤其是那双眼，水眸一动，似有千丝万缕的纠葛。玄烨也是一愣，一时未找到合适的话头。
晚霞端着茶盏上前，“皇上，二位格格，坐下说话儿多好啊！” 玄烨点头，坐在了上手位置，“桐珊，今儿个话还真是少了很多啊！”
桐珊道：“三哥哥和东珠姐姐在说话，我插不上嘴。”
玄烨被桐珊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嘢了一下，“那三哥哥现在只听桐珊说。今天学什么了？”
东珠在旁听完，笑容有些僵持，瞬间却又恢复了颜色，保持着最好的姿态。
桐珊便絮叨着师傅教了什么，她会念了什么，会写了什么。玄烨抿着茶，突然嘴角一翘，“桐珊，前儿个老师让你抄写《春晓》的作业呢？拿来给三哥哥看看。”
本来说得兴高采烈的桐珊一听要她的字，立马闭了嘴，“不给看！” 玄烨嗤笑，“你是又被师傅骂了吧？”
桐珊一仰头，“才没有呢！师傅表扬我说我进步了呢！” “那为何不肯给朕看？不会是怕东珠格格笑话你吧？”
玄烨只是一时兴起，并未有何其他顾虑，可未曾想，他这一句话却让桐珊的小脸儿一下子沉了下来。
东珠见此状忙道：“今日天色已晚，皇上何不来日方长？让佟妹妹拿出写的最好的来，岂不是更好？”
玄烨未留意桐珊的脸色，只道：“说的也是，朕也乏了，该回去了。” 起身走到桐珊的面前，见桐珊低着头，以为她是心虚，便拍拍她脑袋，“改日再来查你作业。不许偷懒！” 说罢，便迈步离开了丽景轩。
恭送完玄烨，东珠带着人也离开了。桐珊还是气鼓鼓地，孙嬷嬷安慰她道：“格格，皇上跟您亲厚，这谁不知道啊？皇上跟您开玩笑呢！不过，咱可不能让人看扁了！”
“嬷嬷，您明知道我写不好的！”桐珊有点憋屈，本来她就不喜欢这个东珠，她居然还能煽动三哥哥一起查作业？！三哥哥也坏！明知道她写不好字，还在外人面前说这些！
孙嬷嬷笑，又安慰她几句，总算把她哄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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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西厢房里，钮钴禄•东珠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事情：这陌生的地方啊，是皇宫，是紫禁城啊！恐怕，以后自己的一生也许就要在这里了。令她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与佟佳•桐珊的感情那样好，每天都去看她……
她在床上辗转，贴身丫鬟忙进来问：“格格，怎么了？” 东珠见是小蕊，便直截了当地说：“没什么，换床，不太习惯。小蕊，以后在宫里，多看，多听，多做，唯独就一样——少说。” 说罢，便吩咐小丫鬟也去休息。
早春的夜依旧寒气逼人，依稀能听到火盆里的碳发出砰砰声，她又缩了缩身子，裹紧被子，一个人在床上，依然在静静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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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在龙塌上也在想着一些东西。比如，为何皇祖母总是不经意提起遏必隆家的格格？又为何今日那格格入宫，却不通传他，还让她住进了丽景轩？而表妹好像对这漂亮的东珠格格并未像对柔嘉那般欣喜和钦羡……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钮钴禄•东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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