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日子》黑鱼儿

20、集美（老哈）

　　我承认，“集美”这个词是我新学的。
　　我从来不看抖音，但是，我偶尔会看小红书，里面有几个讲美食的，几个锻炼身体的，几个贴猫猫狗狗的，还有一些贤良淑德的老母亲做的营养早餐，会给我继续在厨子这条路上走得越来越矫健，也让我在“饲养”娃的路上越走越慷慨。偶尔的，打开首页，排在前面的就有吃播的，作为一个资深的吃货，实在是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当看见特别诱人的食材做封面的时候，自然就控制不住地点开了。当然，她们地目的大多并不是为了美食，而是为了卖出她们表演的道具——食物而已。经常性的，里面的主播大声囔囔着，“集美们，快买吧，不买你就亏了”等等，没有字幕的时候，我觉得是口音，还能理解。可有了字幕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变成傻帽了。集美？难道不是卖家具的吗？原谅我，我真的方了。我本着认真好学，不耻下问的原则，特意去查了百度热门词条，看来，人真的是要晕不如乎着过，我开始的以为并没有错。“集美”就是一个网络主播在大喊“姐妹”时因为口音引发的。
　　但我为啥非要用“集美”做这期的题目，而不是“姐妹”。好吧，我承认，我坚决不是蹭热度。可能是因为我老了，也可能是因为我较劲，在我心里，姐妹是姐妹，集美是集美，两个的意义完全不一样。我坚定地觉得，集美是代替不了姐妹的，姐妹是诚挚，而集美是敷衍的，姐妹是珍贵的，而集美是一抓一大把的。集美是毫无成本的一个词，见谁，只要是能说得上话的女性，无论大小，都能热络地叫上一句，就跟菜市场买菜时摊主热情地喊你一声大姐一样，老少皆宜。似乎热烘烘地带着一股子热情，但却少了一份真心。毕竟物以稀为贵，没有那么多真心可以交付，我真的有时候都能隐约看见集美们的笑靥下隐藏的不屑、鄙视和嘲笑。
　　上上个礼拜泰姐回老家，于是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替她中途去喂一下猫咪，铲一下猫屎。她赶车的那天走的较早，我那天又正好有事没有很早到单位，所以没赶上正面交接，泰姐给我发个微信，“钥匙在桌上”，“记着你俩别打架”。钥匙自然是家门钥匙，我俩自然是我和猫。一般来说，家，是一个人最最隐秘的地方，人最最柔软和软弱的隐藏地，自然不会朝外人公开，猫咪，是泰姐家的一员，继她姑娘、我儿子后，排行老三，自然也肯定是不愿意假手于人的。一个人敢于将自己的隐秘地、隐藏所交待于另一人，这人才能称之为姐妹吧！泰姐回家后，我又给泰姐拍了三段小视频，将我家的环境转悠给她爹妈瞅瞅，路途遥远，先熟悉熟悉情况，为以后实际来串门打下基础。我还就不信了，那些对谁都大呼集美的人，你们敢把钥匙交给你的集美们吗？
　　我和泰姐同是女人，女人的特质之一，就是喜欢购物，我俩自然不能免俗，这在很多篇文里，我和泰姐都不止一次的提过，衣服、包包、鞋子、配饰一应俱全。但，我俩真的在这些年里，购得都相对的克制和理智。为啥呢？损友在侧，不理智不行啊，不然买了用上也不舒服，更甚，耳朵会出茧子的啊！她想买裙子的时候，我问她，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错了，是你还记得某年夏天你买的三条真丝连衣裙吗？那三条裙子在当年的工资下，虽不算是奢侈品，但也绝对算得上相当昂贵了，不知道她哪根神经搭错了，偷摸地在某次出门开会的时候买的，而且还一口气买了三条。其实，女人买裙子，人之常情，裙子裤子一半一半，但是，我自从认识泰姐，我见她穿裙子的时候最多三次，有可能还是我多说了。从根本上，她就不喜欢穿裙子，每次都是被导购小姐说得头脑发热无比冲动地刷了卡。所以，制止她，真的不需要纠结。而我呢，非常热衷于买杯盘碗碟还有配饰，很自律，很克制对不对。好吧，我承认，买配饰就是个借口，唉！比如，我今年上半年给自己买了一件中式的呢子小马甲，说实话，穿着略短了一些，就是很平常的一件衣服，谈不上特别惊艳的好看。于是，某天，我跟泰姐说，其实，下面配一条阔腿裤会很好看哈？泰姐斜睨了我一眼道，你有配阔腿裤的鞋子吗？还有打底裤，是不是都得配上？于是我嘿嘿讪笑着，此事作罢！我想，网上的集美们应该都是大声呼号着，呼朋引伴地希望大家都去她家的店里疯狂消费，至于她推销的款式，绝对是上下通吃、老少皆宜，内服外用皆可的。消费得少的都看不起你，恨不得都失去理智才好吧！如果都像我和泰姐这样的，别说姐妹，集美都是做不下去的。
　　泰姐回老家的时候，某天中午，闲来无事，我给姐妹（暂且叫她L女士吧）发微信，你干嘛呢？下一秒，她秒回，你来喝茶吧，我给你熬山楂酱！于是，寒风呼号中，我骑着共享单车“呲溜呲溜”奔到她家，热茶已经泡好，水果已经洗好（知道我不大擅长且不喜欢削皮，苹果都拿盐搓了），玉米冒着热气，咸鸭蛋都煮好了几个。她坐在沙发跟前，抱着一个盆用小刀抠着山楂的核问我，你换条裤子不，我说，我不，我共享单车的座椅都是用消毒纸巾擦过的，然后大喇喇地就坐在她家刚刚拿出来的羊毛毯上。她嘴里“啧啧”的，用大白眼翻我，老老实实地去厨房熬山楂酱。中午饭我是吃不下了，因为我俩吃了苹果、橙子、巧克力、桃酥、玉米、鸭蛋等等等等，实在太撑，所以又从岩茶换成老普洱在消食。在吃饱喝足一抹嘴后，我顺带捎走了一桶山楂酱，还有一包苹果、一包地瓜、新蒸的花卷、玉米面馒头、还有一个俄罗斯提拉米苏。我看着一堆东西，对她直摇头，这么多东西，我咋骑车呢？她哀嚎了一声，我送你！我送你！我送你！于是我又享受了一把专车接送，还送到了我们单位的车场我的车旁，让我方便放到车上。我也特想问问，集美们，你们敢到你们的集美家里，喝三呼四，脱了鞋盘在沙发上，嘎嘎笑话着忙忙叨叨地女主人，临了还得大包小包地打包不？
　　我们单位也有类似的同事，虽然她从未称我为集美，但我觉得，我并不认为她是我的姐妹，她也就是把我当成一个集美的存在。前几日，我去楼上正好遇上她和另一个同事，聊起前几日某天我去干嘛了，我说我去打某种预防针，她一问，惊喜。“哎呀，你怎么约上的呀？”“哎呀，我也想打的呀！”“哎呀，你也帮我约一下吧！”“哎呀，可怎么感谢你才好呢？”我跟泰姐吐槽的时候，泰姐鄙视地看着我说，你咋不跟她说，你不约呢？你个“从心”包，还不是给人约了？你就说说，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长叹一声，唉！能是什么关系，见了面都假装眼睛不好没看见我的关系呗！用老家的话来说，就是典型的有事有人，无事无人，当我用得上你的时候，你是天你是地你是神话，当你没有用的时候，你就是路旁一棵没有花香没有树高的小草。这种时候，上来称你为姐妹，的确显得太过虚假了，而集美，正正好好完美诠释。
　　其实，人活到我和泰姐这个年纪，大约也就剩下了三五姐妹，不过，足矣。我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甄别一个人对你是否真心，是否想从你这里有所得。即便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以上有老下有小的这样一个中年状态，挪出一大块时间再去培育一段新的友情，从种下种子到萌芽开花结果，过程着实太过漫长。我记得前一篇《不惑》中，我和泰姐同时写到了高晓松的那段话，不惑并不是对所有事情都明白了，所以没有了疑惑，而是我们已经对不明白的事情学会了不再去疑问了，就这样吧，别纠结。套用在这里，我觉得也是可以的。不再去追求姐妹，并不是这个世上已无姐妹，而是在无数的集美中，我们已经觉得没有必要再去费经心思，千挑万选，呕心沥血，用心培育来发展出一个姐妹了，就这样吧，别纠结。
　　在这样一个不平凡的艰难的2020年，在这样的一个冬日晚上，我盖着小毯子，娃在写作业，我看着陶炉上咕嘟着的一壶热茶，想着我那三五姐妹，想着她们身上的种种“劣迹”，居然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温暖。这世上万千集美，终究抵不过我那寥寥几个姐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