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日子》黑鱼儿

16、不惑（老哈）

　　我一直觉得，我的娃提问特别多，不管他在外头表现得多么的稳重大方，多么的成熟得体，他都是一个拥有无数问题，且有着无比的热情黏在你的屁股后面一声声“妈妈、妈妈”的喊着，一句句“为什么、为什么”的问着的唠唠叨叨的娃。我无比困惑，他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问题，那么多想知道的事情，回想我的当年，我怎么就那么乖巧安静的待着，从来不聒噪大人呢？不过，我还是本着科学养儿、良心育儿的宗旨，给他足够的耐心并且尽我所能替他解答，期望他在外头不要麻烦旁人，以及以后长大了不要吵到女朋友和他的孩子。这个困惑基本上一直持续到我四十，然后我看到了高晓松的一段话，他说，他曾经以为四十不惑的意思就是人到了四十岁，什么都能懂能得透彻，没有疑惑了。等他真的到了四十岁，才发现不惑的意思其实是说那些你不明白的事，都不想再去深究了，所以就没有疑惑了。我看着在家欢实蹦跶的娃，无比感慨，真是年轻啊！
　　不惑，百度百科一解是遇事能明辨不疑，实际就是没有疑惑，没有问题了；另一解是四十岁的代称。真是无比完美地结合，综合到一起也就是等到四十岁，你就没有疑惑了，或者用高晓松的话说，是连疑惑都不想有了！为什么？我想，大约还是人生实苦，何必再给自己找麻烦，对自己好一点不好么？从自己懂事能够思考开始起，三四十年都没搞明白的事情，反而在记忆力和行动力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就能给它搞明白了？网上有很多的鸡汤，人生半熟，五十都还是青壮年，人生才刚刚开始，这些观点的一部分我其实是认可的，记忆力和行动力减缓的反面是我们人生阅历的增加，但依旧改变不了人生倒数的事实，所以更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完全没可能搞懂的问题上，知不惑而后退，反而是一种积极的、乐观的人生态度。我们应当在一个成熟的起点，以一种豁达、不计较、不惑的心态，再次开启你的另一段人生。
　　年轻的时候，气比较盛，也是在北京待得久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要比在老家远得多，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和处事方式后，有时候对老家人的做事方式有太多的不解。为了面子做的排场，为了维系不必要的关系做出的努力和付出，不能准确地做出必要的判断，不能尽善尽孝等等，都让我觉得不可理喻，为什么会这样，这样做的意义何在？自己不是更累吗？总觉得这些劳命伤财毫无意义的事情，不做也罢。都说大城市病是人口多、资源少、交通堵、住房难、环境差......现在我想明白了，这也是大城市病，这实际上是由于以上那些给在大城市生活的人造成的压力导致人们永远处于一种慌张、浮躁的状态，对于一切看起来不能迅速起效、短时期没有价值的事情潜意识里面就想慌张的远离、放弃。我们像一只刺猬一样，不能理解自己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将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摆上了崇高的位置。我们觉得老家的人铺张浪费、大费周章的折腾就是为了给别人看，但其实我们忘了一点，我们自己也是在活给别人看，而慢节奏的看似浪费时间和金钱的事情，实际是一种给自己的仪式感，是对这个阶段、这件事的一个了结和交代。所以你看，总有人说逃离北上广，逃离的这帮人中大部分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中年人。你可以说他们已经看不见自己的未来，所以只能抓住一些能够抓住的东西，我倒是认为，他们明白了抓不住的东西那就放手吧，不用看不上别处的风景，适合自己的才叫风景，为自己活的才叫生活。
　　说到底，不惑也就是另一种方式的和自己和解。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各项身体机能都开始走下坡路，但知识的积累和生活的阅历却愈加深厚和丰富。内心即便再悸动，也会因为力不从心的身体而渐渐妥协。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妥协并不是失败，而是从战略的高度上藐视敌人，或者说忽视敌人。因为实际上，很多问题，并不需要我们慌慌张张地去把它们搞明白，很多人，也不需要我们清清楚楚的看个透彻，没有人跟我们较劲，跟我们较劲的只有自己。所有一切我们之前看不明白、看不懂的问题，都不用追根究底，因为它们存在便自有存在的道理。
　　但其实，不惑也是一个挺无奈的词语。嘴硬着说不想计较，实际上除了计较不动，还有计较不起，既然他强我弱，那就得认。中年是一个勤勤恳恳、忍辱负重的年纪，上有老下有小，且不说生存和生活的压力，光是责任，就是满满的两头挑。除了只喝露水、吐仙气、不食人间烟火、不入凡俗的少数人，大多数人要么为了生活加班加点、日夜奔忙，要么为了维持住来之不易的繁荣觥筹交错、应酬不断，朋友圈的阳光温暖和岁月静好，真的不是常态，有些是期望，也有些是虚荣。有时候再寻常不过的愿望，感觉实现起来都可能会牺牲太多，于是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在这个节奏快到来不及喘息的时代和社会，自己的一地鸡毛都来不及清扫，哪有精力和时间去计较那么多不惑！前不久微博的一个热搜：“不要大声责骂年轻人，否则他们会立马辞职，但可以毫无顾忌的骂那些有车有房的中年人，骂到死他们也不会反抗。”字字戳心，句句是泪！
　　但“逆境”中的中年人大部分都是善于开解自己的，他们早就找到了和现实和平相处的方法，即便过得浑浑噩噩，也会让自己偶尔有一点不可多得的小确幸。
　　今年九月份以后，我换了个岗位，好巧不巧的，和泰姐聚在了一起，我俩互相开玩笑说，这俩人天天在一起的时间比在家跟家人的时间还多，朝朝暮暮、日日晨昏。有些同事遇见我们，真心跟我们说，你俩真好，姐俩终于凑一起了。还有一些人，在跟我和泰姐聊天的时候或多或少地都会溢出一些酸意，流出一些看好戏的想法。简而言之，你俩凭什么就能这么称心如意？更甚者，就差告诉我们，就想看看我们俩什么时候能聊崩了、玩炸了。其实，这缘分真的是我俩前世修来的，我俩也被这惊天的消息给砸晕了头，不惑是真的，这世真没干啥。而且，我跟泰姐在之前的午后例行聊天时偶尔也说起，其实我们并不希望两个人，也觉得我们俩不太可能这么无缝对接，摸着良心说，只要是个能正常思维的人，都对把工作和生活掺和在一起兴趣缺缺。因为感情上相近的难免在工作中会用感情方式去解决工作问题，这是不理智且不高效的。不过，话虽如此，我俩倒也不觉得这是件大事，都已年过不惑，有什么事我们做不到的！
　　最近的一天，我俩斜躺在一个洒满阳光屋子里的两张沙发上，互相斜眼瞟着对方，又各叹口气说，其实也许二十多或者三十多的时候，都可能还得憋着一口气，难免不在某件事上会争个你高我低的，那此情真的就不长久了。但现在，年过四十，我和她已早就归属“从心”流派，非常清楚自己本阶段需要什么，需要做什么。更可喜可贺的是，我和泰姐在各阶段的重点完美地未有冲突，那，还有什么好折腾的，喝茶、工作，聊天、工作，八卦、工作，不香吗？也许这就是四十岁前人的天性，真的一到四十，这事也能过去，那事也不在意了，想那么多干什么，皆大欢喜吧！当然，公正的说，泰姐长我几岁，也不能小看了这几岁，再加之可能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和经历，我的的确确还是有骄纵的时候，搂不住的时候，就靠泰姐压住阵脚，她惯常用的话就是，算了算了，淡定淡定，以前偶尔的时候还听不进去，怎么就那么没有斗志呢，后来“从心”的次数多了，发觉本应如此，现在是越听越顺耳，真的，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大家表面上都还是有素质的人，真倒也干不出什么毁天灭地的事情来，那就让他一步天地宽吧。闲来无事，实在没有斗嘴的材料，我俩就找份不重要的文件，她一遍我一遍的挑挑错，抓抓虫，一起哄笑一场，但也少了很多以前的疑问，怎么他们就不能好好干活呢？年纪轻轻的想干嘛呢？理解不了他们的做法，那就不理解好了，不用费心去搞清楚，难道非要别人说我们老么？没必要，有这功夫，抓虫岂不是更有乐趣？还能预防老年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