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局[系统]》芋蝉鸳

63、第六十三章 尸体入京

　　潘城斯赶到大理寺的时候，已然到了正午，烈日当头。
　　然，却仍然带不走大理寺长亭走廊尽头偏院处诡异的阴霾。
　　里面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腐尸气息，靠近便让人忍不住一阵犯恶心。

　　潘城斯早就已经熟悉了这样的气味，跟随着引路的大理寺侍卫，走进了这一间略显诡异的验尸房。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年轻的大理寺少卿张悬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是城王潘城斯来了，伸手扯下白色的面巾，凑上前去吊儿郎当摇头晃脑的咂着舌。

　　看到他这幅样子，潘城斯就猜到了些许，不过仍然开口问了一句：“怎么样？”

　　“你自己看吧。”
　　张悬并没有马上给答复，只是将方才仵作整理好的验尸结果拿了出来，抖了抖摊平后交给潘城斯，自己则是背着手杵在他身后，抻长了脖子一起看着上面的内容，随时做补充的架势。

　　潘城斯接过单子一目十行，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张悬偏头扫了一眼潘城斯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啥。
　　“哎，魏大人生前虽然没吃什么苦头，不过死的是真的不太好看。身上共有两处伤口，一处在手臂，一处在颈部。”

　　“颈部是致命伤，一招致命，将气管、喉管切断……”

　　“是。”张悬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来了兴趣：“不过，王爷！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你看这个……手臂处和颈部的伤口应该是两拨人造成的。”

　　“两拨人？”
　　这句话似乎是引起了潘城斯的兴趣。

　　“对，从伤口上看，手臂上的伤口绽开，应该是长刀所致的切伤，在上臂骨骼处也留下了痕迹，于此判断，凶器应该是常年使用的钝刀，这方面是符合‘土匪截杀’的，但是……喉咙处的那个致命伤，凶器应该是更加锋利更加小巧并且刀刃很薄的利器，这种刃器需要细心保养，更像是杀手所配备的。”

　　潘城斯揉搓着下巴，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逐渐萌生了出来。将事件罗列到一起，他脸上的表情便不自觉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看着潘城斯表情的变化，张悬也明白其中的原因：“王爷，你可是想到了王家灭门？”

　　潘城斯并没有直接给予答案，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手中攥紧的尸检单，面色并不好看。事实上在刚刚知晓魏大人出事的时候，潘城斯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来，而现如今这件事情似乎也逐渐向自己所想的方向靠近。
　　魏大人前往齐鲁地治理灾害抚慰民众，路途遭遇土匪并非不可理解。只是被专业的杀手截杀却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话虽如此，但是……王爷啊，就算这件事情真的是姜锋烁所致，千里迢迢插手赈灾一事究竟是什么目的啊？姜锋烁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情……如果说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扰乱朝堂，也划不来啊？总不至于说是为了得到皇位，不惜把整个国家都霍霍了吧。”

　　张悬跟着潘城斯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他的巧思，只是即便如此，仍然有很多不能够理解的地方。

　　潘城斯自然明白张悬的意思。
　　这些都是他自己的猜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佐证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没有准确的证据、过程，自己也没有办法根据现状来拟定接下来的应对方式。

　　但是思考的时间越久，拖延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陷入危险之中。

　　一侧的仵作便走上前来，说是尸体已经整理缝合好了，一会就送去魏府，让魏家人准备下葬事宜。

　　张悬应了一声，吩咐下面的人去处理。

　　这一次赈灾魏大人是自告奋勇担任的……据说魏大人曾经在齐鲁地待过一段时间，十分喜欢那边的风土人情，听说齐鲁地旱灾严重就想去，想要尽一些绵薄之力，却没想到这一去就成永别。

　　看着尸体被送下去，张悬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仍旧惋惜不止。

　　潘城斯自然是同样，叹了一口气，转而对张悬说道：“时候不早了，既然出了结果就尽快去找皇上汇报吧……我回去再做考虑。”

　　张悬“哎”的一声应下，转身便离开了。

　　*

　　同福酒楼二楼的雅间，孙澄微和秋西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圆桌前，气氛稍显尴尬。
　　合着一桌子的酒席大眼对小眼。

　　这一桌子的东西都是秋西提前吩咐春娘去准备的。
　　她本来还以为这是王爷和王妃一起吃的，却没有想到竟然带来的是孙家的千金大小姐。
　　看着两个人之间诡异的关系，向来无法无天的春娘都被这气氛带的有些尴尬。

　　就在此时，春娘突然被秋西的声音惊醒。就见她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的开口：“那什么，杏梅呢？杏梅去哪里了？”
　　“哦，杏梅姐姐。”恍惚反应过来的春娘抬起脸来，差点都有些结巴了，“刚、刚才称心过来了，说是替王爷捎句话，两个人一块下楼了。”

　　秋西微怔的时候，就听到门口敲门声，随后雅间的门被打开。
　　杏梅满脸都是惊慌的神情，小碎步的来到秋西的身边，稍稍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刚才称心过来，说替王爷传话……去齐鲁地赈灾的魏大人，遗体被送入京，送去大理寺了。”

　　秋西顿了顿，倒是没有想到潘城斯竟然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有关于旱灾和魏大人被杀的事情，早前只是听潘城斯提过一嘴。毕竟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秋西也并没有细问，只当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摆摆手便算作罢。开口准备张罗着大家坐下来吃饭，只是刚一抬头，却见春娘的面色铁青的下人，显然是刚刚她偷偷听到了自己和杏梅之间的对话。

　　“春娘，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秋西开口询问，意思是如果真的身体不舒服或者怎么样，也好休息休息，倒也不必勉强自己。
　　只是春娘却并没有回答秋西的问题，而是有些木楞的自说自话道：“王妃，我、我其实……是从齐鲁地过来的。”

　　——去齐鲁地赈灾的魏大人，遗体被送入京，送去大理寺了。
　　——春娘，她惧怕姜家。

　　秋西抬手制止了准备继续说话的春娘，回头吩咐杏梅将门关紧，查看周围有没有人监视。这一举动也是为了向暗卫程二一发出信号，躲在隐秘角落的他时刻注意着究竟有没有其他的势力监视这边的一举一动。

　　杏梅重新检查门的空挡，秋西悄默声地回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孙澄微，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没问题的，王妃。”杏梅走回来，“附近没有人。”
　　“好。”秋西点了点头，重新转向了春娘：“你决定将你的家世告诉我了么？”

　　春娘沉默半晌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阿爹是齐鲁地有名的富商，姓贾……其实具体的事情我了解的并不多，只是偶尔有听阿爹和手底下的一些人说起来过。三年前，据说是有一位京城的大人物过来，因为那段时间水贼不知为何突然泛滥，就说要插手治理，亲自管辖水路。因为还带来了特批的文件，因此各方商路只能配合合作。没过几天，县令就因为一些什么不知名的原因被撤职，原先的县城顶替了县令的位置。紧接着便是官员的内部大换血……之前跟我阿爹关系很好的大叔也不知道被什么原因撤了职。”
　　“其实这些本来都跟我们家没有什么关系的，不过不知道为啥，那个官员来了之后没多久，我阿爹的反应就有些不对了。大老早的就差遣我和阿娘下到娘家的小渔村，说是让我们先在小渔村过一段时间。阿娘就带着我下了小渔村……最开始，我们每过几天都能接到阿爹那边来的消息，告诉我们他过得怎么样。结果后来突然有一天，阿爹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后来是阿爹身边一个信任的亲信过来跟我阿娘说的……说我阿爹遭人陷害入狱了。”

　　春娘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手中摩挲着那半块摔碎了的玉镯。

　　“你爹他……”秋西见春娘的表情，多少就有些于心不忍，没想到如此开朗活泼的女孩子，背后竟然还有如此悲惨的故事。
　　就见春娘叹了一口气，哀戚戚的开口：“是啊，花了不少钱才将阿爹从狱里接出来。”

　　秋西半口哀伤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看着面前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没头脑”，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算了，也是好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和姜家有什么关系？”
　　秋西想到最初自己准备去丞相府的时候，春娘一副死活不愿意去的样子，忍不住心生疑惑。

　　“当然有关系！”听到这句话，春娘的反应突然间就变得相当的强烈，“王妃，你知道么！那位突然到来的大人带来的特批文件，是……姜丞相批准的。而知晓这件事情的人，县令、官员……还有很多和我阿爹一样的人，都被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

　　触及到的陌生现实，原本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故事的孙澄微此时略显震惊的开口，语调之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情绪。
　　“处理掉了”……这四个字用在人身上，无论如何都有些冷漠了。

　　就见面前的春娘点了点头，肯定道：“处理掉了。这些事两年前我偷偷离家出走离开家乡的时候听驿站的人说的，据说之前的县令丢了乌纱帽之后，就一个人退隐山林，结果被山匪杀害尸横荒野。还有很多的官员也都离奇死亡了……当初和我阿爹一同被关起来的那些人，大多都妻离子散下场凄惨。”

　　——知情人，都被杀了。

　　孙澄微身为孙家的千金，被孙徵保护的很好，从未接触过尔虞我诈的肮脏和血腥。虽挚友一家遭到灭门，她却仍然未知当年真相。
　　而现如今一切被披露，孙澄微才终于蓦然惊醒过来。

　　秋西除了听春娘讲“故事”之外，也在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孙澄微表情上的微妙变化。

　　她和孙澄微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只能根据这些才能判断面前的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是孙徵的女儿，有些事情必须清楚，而至于知晓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秋西相信“冷蕊”最开始的判断。

　　“孙澄微，你现在也知晓当年的事情了。愿意与我合作么？”

　　孙澄微微微一怔，仰起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秋西。
　　那日潘城斯来找自己的父亲，所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这些事情与孙澄微无关，却又有关。

　　“好。”她沉了一口气，“蕊儿，你说……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