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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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间的灯光打得比冷气还足，柯然穿着伴娘裙坐在镜子前，糟心地看着额头上的那颗痘。
给她化妆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脸圆圆的，说话也甜，一会儿夸她眼睛好看，一会儿说她五官立体，稍微修饰一下就非常完美。
柯然被她夸得舒心，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心想今晚也就做个样子，又不是来真的，终于勉勉强强对那颗痘判了缓刑。
她正美着，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兵荒马乱地挤进来好几个人。
“还没有到吗？”
化妆师急得不行：“再不来……一会儿赶不及了呀。”
“严先生怎么说？”
“能怎么说，等着呗。”
柯然全当听戏，啃完了包里最后一块饼干，拍拍手走人。
她中午就没吃正经吃上饭，好容易从瓜里脱身，下午接到一个参赛学生的电话，做了一个多小时的比赛指导，匆忙在路边买了块面包，又风风火火赶来酒店化妆。
柯然饿得前胸贴后背，心道我这也算为喻真两肋插刀了。
她婷婷袅袅地走到放甜点的长桌前，当着正在摆盘的服务生的面搜刮掉几块蛋糕，迎着他略显复杂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走了。
柯然端着个盘子边吃便走，没留神撞到个人。
那小姑娘大概是穿不惯高跟鞋，被她一撞，脚下差点崴了。
她眼疾手快地捞了人一把，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柯老师！”
小姑娘穿着条粉白的裙子，黑色的长马尾上扎着个兔子耳朵的发圈，看着特别乖。
柯然想了半天，才认出这是喻真班上那个彩虹色头发的小女孩。
“是你啊。”柯然冲她笑笑，笑完便是一怔，今天晚上可不是中午那场高朋满座的大戏。
喻真明明告诉她，出席婚礼的只有双方家长和几个亲近朋友。
柯然忽然想起了一个可能，“你……”
林佳希的嘴角抿出一朵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远远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佳希。”
柯然循声望过去，那个中年女人正对这边招手，见她看过来，女人礼貌地对她点点头，稍显圆润的脸上仍然能看出年轻时的清丽温婉。
林佳希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小声对她说，“那……柯老师我先走啦。”
是了。
柯然看着女人和林佳希离开的背影。
这就是林淑颖了。
三十年前那个籍籍无名的十八线女星，一个长得并不多美，顶多称作清秀的女人，却是严远他爸的白月光，一辈子都要捧在手心里的人。
她这一辈子，除了一首稍微能令人耳熟的曲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三了路家小姐，躺在严煜的羽翼之下，成为京港太太圈茶余饭后谈资中轻蔑又不屑的“那个女人”。
所以说，白月光什么的……
柯然觉得好笑，果然是见不得天日，只能在蜷缩在黑暗里的东西。
她替喻真不值。
遇见了倒胃口的人，柯然也没心情吃了，她随手招来个服务生把盘子塞给他，摸出手机给喻真发消息。
喻真正闲得无聊。
回家路远，司机专心开车，沈宁致在后排处理临时的工作，只有他一条刚刚辞职的咸鱼无所事事。
他和柯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路，被讹走好几顿不重样的大餐，外加七天七夜的包吃包住包陪玩旅游服务套餐。
车在喻真痛心疾首的控诉中停在院门前。
天色沉了下来，夕阳只剩了个尾巴。
司机把行礼搬下来，喻真下了车，目光平淡地扫过记忆中的院子。
花还是那些花，开得一样好，树篱和草坪被精心修剪得整整齐齐，围墙上的爬山虎旺盛地生长着，面前那栋五层高的小洋楼一如既往地伫立着，静静地注视他。
和记忆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这座院子仿佛被时光遗弃，又或是有人固执地要它停留在过去。
喻真闭了闭眼，转头，对站在门口的男人露出一个微笑。
“爸。”
“不用过来了。”
严远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分外的响，“喻真有事。”
柯然顿住脚步，找了个拐角支起耳朵。
“嗯，你忙你的，我会和妈说，让司机送她回去。”
“不用，我再等等。”
“我有分寸。”
“知道了。”
这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啊，她琢磨。
“出来。”
“……”
嚯，原来是我要被发现了。
柯然没动。
“出来。”严远不耐烦地叫出她的名字，“柯然。”
“……”
“听够了没？”
柯然从拐角处走出来，不客气地甩他白眼，“叫什么叫？路过也不行？”
严远看一眼她的高跟鞋，冷冷道，“你当别人都是聋子吗。”
他做了个手势，“柯小姐，听够就可以走了。”
柯然气死，“走就走，谁稀罕待在你这里。”
“我的意思是。”严远说。
“既然你听到了，就可以回家了。”
柯然转身的动作顿住了，她侧头去看严远，试探地问道，“喻真他……不来了吗？”
严远笑了。
柯然一怔。
这是个很平静的笑，坦率从容，甚至带着一种平和的了然。
“他会来吗？”严远的声音很淡，像是在问她，又像不知在问谁。
“那就太好了。”他说。
柯然看着他对自己点点头，经过身侧离开。
她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给要喻真发消息。
—严远……好像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了，喻真原本也不觉得能瞒他多久。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抱起钟婷三岁的小女儿逗着她叫哥哥。
“什么哥哥，你这辈分都乱到哪儿去了。”钟婷瞪他，“叫叔叔。”
钟婷是管家的女儿，她和沈宁致同岁，父母离婚后一直跟着她爸爸住在这里，喜欢做菜喜欢吃，后来索性做了家里的厨娘。
她算是从小照看着喻真长大的，喻真拿她当亲姐，这些年也一直联系着。
“打算回来住多久？”钟婷问喻真。
“不走了，”他笑笑，“这段时间就留在首都了。”
“好啊，”钟婷惊喜，“往后在家住吗？”
喻真摇摇头，温和地拒绝了，“这星期先住着，还是要搬出去的。”
“我就是回来看看。”他轻声说。
“你能回家，沈先生他很高兴的，还有宁致。阿真，你……”
钟婷欲言又止。
小丫头像是感觉到气氛不对，在喻真怀里不安地动了动，朝钟婷伸出了手。
喻真没有接话，他把小丫头送回钟婷怀里，戳戳她胖嘟嘟的脸颊，笑道，“牙牙多吃点，我们小姑娘才不怕胖。”
牙牙不懂喻真说什么，但觉得他亲切又好看，于是边点头边说好。
钟婷被她逗笑了，“牙牙以后要是吃成了大胖丫头，知道你这话就该找你哭鼻子了。”
喻真揉揉她的脑袋，说牙牙才不会。
小丫头就咯咯笑，学着他点头说“牙牙才不会”。
这茬就算揭过了。
夜幕逐渐深了。
京港的天空又重新亮了起来。
周为阳站在露台上抽烟，皱着眉看旁边的严远又点了一根。
“你这么干等着算什么事？倒是给人打个电话啊。”
严远看了眼手机，他和喻真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一个小时以前。
喻真说：我有点事，要晚点才到。
他回复：好。
现在是七点三十分钟。
“不用，”严远说，“他要来，总是会来的。”
周为阳原地转了一圈，有点暴躁，“那他要是不来呢？”
严远笑了一下，“不来，就不来吧。”
周为阳拿他没脾气了，“我说你理智点行吗？”
严远没说话，烟头的火星在空气中亮了一瞬。
“喻真说，他有事，晚点就到。”
严远抬头，“我自己等就好，你先走吧。”
周为阳觉得他疯了。
“你还觉得他会来？”
“他说他会来。”
“……”
“林姨，你劝劝他。”周为阳绕到他身后，打开露台了的门。
严远愣了一下，掐掉烟走了过来，“妈，你怎么还没走？”
林淑颖踌躇了一会，还是从手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盒子递了过来，笑着说，“妈原本想等喻真来了亲手给他的，他没来了，小远你就带回家去帮妈给他吧。”
她穿着一身大红旗袍，身材称不上纤细窈窕，甚至因为年纪反倒显得有些笨重，和上午身穿修身小黑裙的路柔根本没得比，但脸上却笑得很动人。
严远沉默了。
他知道那盒子里是一块男士表，林淑颖买下它的那天，是他开车载她去的商场，看着她在店里亲自挑了很久。
他接过那只盒子，说了声“好”。
周为阳松了口气：“好了好了，既然这样，那就把礼物拿回家送，都别在这干等了，订个婚而已，有事改别天也一样。”
严远点头，“你们都回吧。”
“不是，”周为阳变了脸色，“什么叫我们都回？你还要等啊？”
林淑颖也怔了，“小喻，不是有事不来了吗？”
林佳希低着头，站在旁边，神色黯黯的。
严远“嗯”了一声，“他不来了，你们先回，我再等等他。”
周为阳无语：“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严远没理他，扶住林淑颖的肩膀，“妈，佳希，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林淑颖明白过来了。
她看了严远一会儿，轻声说，“我和你一起等。”
她把那只盒子从严远手里拿回来，“妈想亲手给小喻。”
严远无奈，“妈。”
柯然在眼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别等了，”她出声道，“喻真来不了了。”
话音未落，严远的手机响了。
他看一眼联系人，又看了眼柯然，走去露台接了起来。
“严远。”对面的人叫他，“你再哪儿呢？”
“在酒店。”
“你还在等啊。”对面笑了一下。
“嗯，”严远回答他，“我在等你来。”
“别等了，”那个人说，“我不来了。”
“为什么不来了？”严远低声问。
“因为我来不了了呀，”他的声音很轻快，像只纤巧的小鸟，“严远，我在首都呢。”
“是吗。”
“是呀。”
严远不说话了。
对面的人也没有说话。
耳边只剩下浅淡的呼吸和起伏在空气中的电波。
“喻真。”良久，严远叫出了他的名字。
“嗯。”
“你乖，”严远对他说，“早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等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