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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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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当然在机场啊。”
喻真仰头在航班显示屏上找到一架首都往京港的飞机,信口胡诌,“我哥的飞机晚点,要一个半小时才到,你忙你的,我接到他一起吃饭。”
严远没有说话。
喻真看了眼登机牌,不怎么走心地考虑了一下严远从婚礼现场冲过来抓他的时间,软声哄道:“怎么,等不及见我?”
“喻真。”严远站在台阶上,看着茫然惶惑的人群流经他的身侧,盲目地涌出婚宴大厅门口,念出他名字的声音轻而低沉,穿过手机听筒震响喻真的耳膜。
“嗯。”喻真回应一声,心中有种微妙的不安。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久,严远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你乖,”他说,“早点回来。”
喻真挂了电话,对着屏幕愣了几秒,很轻地叹一口气,靠到椅背上。
不料背后突然魔音贯耳,险些将他扎到地上去。
“搞错没?三十几岁老男人,赚了些破钱,得多几张脸,就想娶我Miss文?做梦!!”
“直男癌,死扑街,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多了不起!”
“现在不跑等什么?等到婚后拼一拼谁戴绿帽速度更快?”
“……”
要不要这么巧?
喻真目瞪口呆。
“帅又怎样,我是没钱还是丑脸?大好青春发老太的愁?钓不到美男?”
“相个亲面也不来见,送来一条破项链,就吩咐我几月几日等他娶。我是嫁了个丈夫,还是嫁到个爹?”
“最可恨,附赠一份协议书,写明他宇宙第一大少爷,心有所属,至死不渝,协议婚约,互不干涉,继承人可以做试管,无需我费心。”
“我XXXX,他拿我当什么?!这个X男人!!XXXX!!!”
“哪只猪脑发痴同意?简直笑掉大牙。”
“好哇,我给他备份大礼,送去西天!”
“呸!狗X男人,食X去吧!”
“……”
喻真听到结束,终于确认这位彪悍的小姐正是严远那位未婚妻。
他带着那点儿复杂的情绪,啼笑皆非地听她骂街,其实心里倒挺替她高兴。
这姑娘能透过严远的皮囊看透他狗比的本质,没有义无反顾地往火坑里跳。
比他强太多。
广播开始通知登机,喻真站起来,随着人流缓慢地汇成队列。
机票递回他的手里,打着漂亮领结的空乘小姐礼貌地微笑。
喻真摸了摸空荡的无名指,透过廊桥的玻璃窗,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一架飞机沿着跑道起飞,轻轻一震,像只天真无惧的鸟儿,一往无前地飞向了云端。
他收拾好多余的情绪,踏上归程。
喻真找到座位坐下,头等舱靠窗,宽敞又舒适。他原本订的是经济舱,沈宁致听了没说什么,拿到航班号,一个电话就给他升了舱。
他们其实也没有很久没见,喻真不肯回首都,沈宁致就年年飞来京港看他,明明忙得很,也一定要固执地坚持。
喻真想着他哥,眼睛有点酸,嘴角却翘起来了。
他正回忆着往事,耳边忽然“哗啦”一声,喻真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圆形的小盒子就蹦到了他的腿上,碰瓷似的开了个花,撒了他一裤腿的粉,啪叽摔地上去了。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迅速把掉了一地的化妆品塞进包里,嘴里机关枪似的疯狂对喻真道歉,“我的包没扣好,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好家伙。
这声音,真是熟悉得很,仿佛四十分钟前才刚刚听过。
喻真一时无言。
他拍了拍裤子,弯腰捡起那个小盒子递给她,“没事的,没有关系。”
女孩接过粉饼,对着喻真的脸咽了口口水。
“咳,”她扣好手提包,露出一个明丽中带点羞怯的笑容,温声细语地对喻真说,“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裤子,我们加个微信吧,到了首都我请你吃饭呀。”
“……”
喻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看着这张青春漂亮的脸,怎么也没办法把她和“严远的中学同学”联系在一起。
女孩已经把手机摸了出来,殷切地看着他。
喻真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他们互相加了好友,喻真装作不经意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聊天框里跳出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下面跟着一行气泡,“我叫文婉仪,你呢?”
他对着这三个字呆了一会,回复道,“喻真。”
四个小时的飞机,睡两觉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文婉仪带着熊猫眼罩睡得不省人事,喻真闭着眼睛坐了一个小时,才终于在气流的低啸声中睡着了。
梦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三点四十分,首都机场。
上午刚下过一场雨,地面已经干了,但风里还带着点凉意。
机场还是那个机场,但和他当年离开的时候相比,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
喻真拖着行李箱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沈宁致。
他哥穿着条普通的白色T恤,仍然是一样的挺拔俊秀,沉稳可靠。
喻真忽然就觉得,其实还是没有变的。
他眼眶一涩,什么心酸委屈突然就都涌了上来。没经过几个春夏秋冬,也没历过什么世故风霜,他仿佛只是去上了一趟学,暑假到了,便自然而然地回了家。
他扔掉行李箱,冲过去给了沈宁致一个熊抱。
“哥,我回来了。”
沈宁致没料他做出这么孩子气的举动,愣愣地被抱了好一会,才抬起手臂用力地抱了回去。
“嗯,”他摸摸喻真的后脑勺,轻声说道,“回来了就好。”
沈宁致带喻真去了一个私房菜馆,环境很雅致。
他点了两个菜,对喻真说:“少吃一点,阿婷听说你回来,晚上准备了不少菜。”
喻真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好。”
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一声,喻真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严远:
—在哪里?
他两个小时前就发过消息,问喻真是否接到沈宁致,当时喻真正在飞机上,自然没有收到。
下飞机后倒是看见了,但他不想回,只跟在现场疯狂吃瓜的柯然通了个气,仗着文婉仪逃婚,严远那边正焦头烂额,有恃无恐地晾着他。
不过,眼下要是再不回,后头就没有戏唱了。
他思索了一番,打字:“接到了,正在吃饭,吃完我们直接去酒店。”
喻真发出去这句话,难免有些心虚,他这隔着世界时差的谎话编得着实没有什么可信度,想了想,又去戳了柯然:“可可,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沈宁致看在眼里,忍了又忍,还是没沉住气,故意问,“是谁?”
喻真寒毛竖了一瞬,欲盖弥彰地放下手机,“没,跟朋友说一声我到了。”
“哦?”
喻真很乖地对他笑,“哥,我和严远都分手了。”
沈宁致目光淡淡,透过镜片,看不出神色,“分了就好,严远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是啊,”喻真附和地点头,“严远真不是东西。”
两人边吃边聊,接近尾声,沈宁致又出去接了个电话。
喻真喝掉最后一口汤,打开手机,柯然已经顶了一堆消息上来。
—没问题,一切ok
—你看新闻没
—严家脸都跌没了,那位文小姐现在都没找到人,笑死了
她不遗余力地贬低严远,逮着什么都往他身上套:
—真无语,婚礼取消就算了,饭也不让人吃,抠死算了
—脸上装淡定,心里快要气出病
—活该!
—让他骗婚!渣男没好报!
—我一会就去酒店,等到晚上再看一场好戏
—不枉我今天东奔西跑
—大快人心
喻真看完柯然的话,一时手痒,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跑去搜索了一番。
果不其然,这条新闻已经爆炸了。
婚礼并没有请媒体到场,所有拍到的照片都是宾客离场的画面。各路记者削尖脑袋挤在门口,腿都蹲麻了也没有拍到一张当事人的照片。
其实原本算不得大事,毕竟没有领证,取消婚礼也可以有千百个理由掩饰,宾客们更不会多嘴,上赶着给两家难堪。
可千算万算,算不到文小姐铁了心要搞事,这边还没来得及公关,那头上下嘴皮一碰,潇潇洒洒就给捅了个掉底。
面子里子都丢了个一干二净。
“逃婚”二字惊爆眼球,报社主编笑到牙掉。
说到底,还是严远惹出来的祸事。
喻真刷了半天,自觉有被爽到,于是关掉新闻,给柯然发了个亲亲。
沈宁致接完电话回来,就看见喻真高高兴兴地捧着手机打字。
他眉心直跳,“和谁聊呢?吃完就走吧。”
喻真应了一声,好心情地和他分享:“哥,严远丢大脸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他新娘子跑啦。”
“你很高兴?”
喻真无辜:“是啊,他倒霉,我多痛快。”
沈宁致看他一眼,没说话。
喻真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弯起眼笑了,“我知道了哥。”
他学着沈宁致的语气:“严远这样的人,只有利益对他才是永恒。你以为的海誓山盟,在他看来不过是张可回收废纸。”
“我又不傻,早说是和他玩玩的,分手就完了,干嘛再去找气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