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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不难过 ...

  •   自从去楼上送资料的那位同事回来以后,整个7楼办公室的气氛就很隐晦地微妙了起来。

      喻真有些神情不属,倒没注意到其中的情况,他推开茶水间的门,冷不丁对上里面眨巴着的六只眼睛。
      “……你们开派对呢?”

      里头静了一下。

      熊宇飞努嘴示意他关上门,压低声音说:“在说上面的事儿呢。”
      喻真心中轻轻一跳,拉开抽屉的动作慢了下来,问,“什么事儿?”

      “咱们总部要往分公司派人了。”陈诗静瞥了一眼熊宇飞,补充道,“应该还不少。”
      “这么突然?”喻真问。
      “不突然,”站在最里面的方楚说,“你刚来还不知道,宁市那边的分公司已经准备挺久的了,业务方面也一直在跟几个合作方谈着,本来也差不多了。”

      宁市本身并不是多发达的城市,但它不只和京港比邻,周边的地区经济活力也很强,最近几年的地方政策也挺宽松友好,不少公司都准备往这边发展。

      “小周今早不是上去了吗,”熊宇飞说,“她看见盛寰的严远了。”
      陈诗静耸了下肩,“基本是谈妥没跑了的意思。”
      她淡淡道,“就看上头要派过去哪些人了。”

      熊宇飞说:“我倒是有点想法,毕竟分公司人少,我这资历在总部也混不出个头,现在过去,怎么的也算个元老吧。”
      “傻。”方楚点评道,“这摆明就是明升暗贬的差事,被点中了外放也就自认个倒霉,只有你这傻子才乐颠颠地想去。”

      “……”
      喻真没说话,只是心想沈宁致会不会被严远气出病来。

      熊宇飞又问,“诗静你觉得呢?”
      陈诗静想了想,说,“机会和挑战并存吧。”
      她往杯子里扔了个茶包,点到即止,“毕竟是个二线城市。”

      她话音刚落,茶水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果然在这,我刚刚就看到你往这边走。”开门的那人笑道,嘴角弧度里都藏着八卦,对着喻真招了招手,“快过来,有人找你。”

      喻真心里咯噔一下,指尖不自然地在杯壁上蹭了一下,拧眉问道:“谁啊?”
      “不知道,”同事回答他,“他没进来,找人传的话。”
      喻真抿起嘴唇,放下那杯刚泡好的咖啡跟着他出去了。

      严远是了解喻真的,所以来的人不是他,是他的助理。
      李洵并不想介入老板的感情生活,但无奈他只是个可怜的助理,工资奖金全要仰仗头顶上那位,只得任劳任怨地来替老板递纸条。

      他挺着一张严肃脸,像个机器人似的一板一眼地对喻真说:“严总等您的回复。”
      喻真接过来很随意地扫了一眼,上面写着一个时间和一家酒店的地址。
      他对李洵说了句“我知道了”,又把纸条还给了他。

      李洵没接。
      他这回不看着地板了,眼巴巴地盯着喻真,给他递过来一只笔,又说了一遍:“严总等您的回复。”

      喻真气笑了:“我要是不回呢?”
      李洵沉默了,憋了半天,干巴巴说道,“严总说您不回就扣我工资。”
      喻真凉凉一笑,“哦,那扣呗。”
      “……”李洵险些泪洒当场,“喻先生……”

      喻真心里不高兴,但到底也没想为难李洵,他提起笔,大大方方地在那行字下面写了个“滚”。
      李洵心情灰暗地接过来,觉得自己大概也快滚了。

      中午下班,熊宇飞约喻真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陈诗静和方楚也在,好像茶水间那次单方面的交流过后他就默认地进入了这个小团体。
      几个人虽然都算是前辈,但年龄却和喻真相差不远,也不端着架子,彼此间插科打诨的,气氛倒是很融洽。
      他们正聊得开心,沈宁致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喻真吃完饭来办公室找他。

      喻真应了,挂掉电话,才发现桌上的几人都在看他。
      方楚促狭地挤挤眼,“谁呀?大中午的打电话啊?”
      熊宇飞说:“嗨,能谁呀,女朋友查岗呗。”
      喻真无奈一笑,“是朋友。”
      这回轮到陈诗静:“——什么朋友啊?”

      喻真拿他们没办法,索性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和几人说了一声,端起餐盘离开了座位。

      沈宁致在办公室等他,桌上摊着很多份文件,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喻真在他对面坐下,“怎么了哥?”

      沈宁致重新戴上眼镜,“盛寰的人今天来了。”他看上去很不想提到那个名字,顿了半天才说:“严远要跟我们合作。”
      “董事会不由我做主,沈鹤钦不知道他和你的事,几个大股东又都很支持,合作估计是板上钉钉了。”
      喻真笑了笑,“哥,公司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你不需要从我的角度考虑。”

      “我知道,”沈宁致面无表情,“我是担心他捏着合作的借口,要把你调到宁市的分部去。”
      喻真皱眉,“他还能把手伸进别人公司不成?”
      “盛寰和分部合作很重要,事情已经谈了很久,是他们那边一直拖着,现在严远亲自过来了,董事会如果真要卖他面子,调走一个普通职员也并不是多大的问题。”

      “不过你不用管这些,”沈宁致说,“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喻真嗯了一声,说好。

      沈宁致点点头,又问他,“这几天在公司还习惯吗?”
      喻真说还好,琐碎的事情比较多,不过同事人都不错,帮了他不少。
      沈宁致就提醒他多注意一点人际关系,说出来工作了,毕竟不是大学里那样单纯的环境。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秘书敲门进了办公室,喻真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没再打扰沈宁致。

      他坐电梯下了楼,正打算回到工位休息一会,猝不及防居然在门口又遇到了严远。

      严远当然不会像李洵一样老实等在门口,他确认了部门的标牌,抬脚就往办公室里走。

      这个时间办公室里虽然没几个人,但要真要让他这样走进去了,喻真平静的工作生涯大概也就到此完蛋了。
      他怒从心起,压着声音叫了一声“严远”。

      严远很快地回过头。
      喻真带着他快步穿过走廊,打开一间待客室的门,反手拧上了门锁。

      严远一直盯着他看。
      喻真扭过头,“有事?”

      “你……”严远张了张嘴,仿佛又意识到要说的那句话会让喻真不高兴,于是很仔细地斟酌了一下,才说,“我在首都不能待很久。”
      “合作的事本来不是由我负责。”
      “但没关系,现在是我负责的了。”

      “所以你就和公司合作,准备把我调去宁市?”
      喻真冲他笑笑,不是严远熟悉的那种纵容且柔软的笑,透着冷淡的疏离,“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不是的,”严远低声地说,“合作的事很久就在准备了,我没有准备干涉你……”
      “是我临时把负责人换走,”他没说两句就开始原形毕露,“因为你拉黑我的电话,不肯加我的好友。”
      “你不能这样对我。”

      喻真安静地看着他,那双让严远心动的、过分好看的眼睛里黑白分明地倒映着他的影子。

      严远终于对这双眼睛的主人妥协,把他刚刚说过的所有话精简汇总,落成一句:
      “我很想你。”

      喻真垂下眼,睫毛很轻地颤了颤。

      严远很想摸摸他的脸,但又克制住了。
      他牵住喻真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块糖,很有耐心地哄他:“不要生气了,我们回家吧。”

      喻真捏到熟悉的糖纸,心里有点酸,又觉得有点好笑。
      他想对严远说“你不要拿我当小孩”,或者“我不喜欢吃糖”,但抬起头看到他时,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喻真觉得自己真的很讨厌,永远都会对严远心软。

      严远又要开口。
      喻真忽然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响动,抬手飞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待客室的隔音并不是很好,他们又挨着门,外面的声音很轻易就传了进来。

      脚步渐近,交谈声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我说,以后真要带着喻真一块儿啊?”

      他听到了方楚的声音,不由得一愣。

      “你也知道他是有背景的,”这是陈诗静的声音,“性格能力又都很不错,和他一起百利无害,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也对,是挺好的,”方楚说,“说不定以后就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嗨,这么说,好像显得我很功利似的。”
      “这有什么,”陈诗静的声音还是淡淡的,“都是混职场的打工人,要那么多真情实感做什么。”

      方楚好像笑了起来,又好像没有。
      她们说着听不清话,走远了。

      喻真愣愣地松了手,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其实觉得她们说的没有错,这是很正常的事,付出和回报总是要成正比,何况他们也才刚刚熟悉不久,还远远谈不上朋友一说。
      他只是,有一点点的难过。

      严远见不得喻真这样的表情,这让他觉得很痛。
      他自作主张地拥抱了喻真,对他说,“不要这样,喻真,你不需要这样。”
      喻真没有拒绝,他确实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拥抱。

      “跟我回家吧,”严远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难过了,喻真。”

      奶糖被手心的温度捂化,变得有一点软。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对严远说好。
      喻真做不到对严远无情,就像他做不到看着严远和别人结婚。

      他把严远推开了一点,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还准备要和别人结婚吗?”

      严远很快地要回答,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换了一个答案。
      他握住喻真的手臂,认真地看着他,说,“喻真,这件事情需要一点时间。你等一等。”
      他手上用了一点力,又说了一遍,“等一等我。”

      这不是喻真想听到的答案,他有点恍惚地想,如果他的学生在考卷上答这句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判他零分。

      有什么好等的,喻真不明白。
      他自暴自弃地想,就算是骗一下他也好。

      可严远这么笨,连骗人都学不会。

      他们在不同的旋律中坠入爱河,可交织在一起,却变成了杂乱无章的曲谱。
      严远是一个不肯服输的音乐家,一定要把它们严丝合缝地融合在一起。
      喻真柔软地顺从着他,又实在不可避免地感觉到疲惫。

      “你知道吗严远。”
      喻真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地响起来:“你才让我最难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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