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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兔子与风铃草[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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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有点怪,时栖沉脑子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但他无法捕捉。被他握住的那截手臂始终没有放下,那人甚至还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扶着他的腰。尽管这个动作让时栖沉有些不太舒服,但基于人家的好意,他也不好推开。
那人扶着他,一直到低血糖的眩晕一点点褪去。
“谢谢。”时栖沉喘了口气,抬头,这才看清楚自己抓住的人。
男人没穿外套,肩宽背阔,肌肉线条明显却不夸张,隔着布料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藏的雄性力量。
他的脸上戴着黑色口罩,下半张脸都被口罩遮掩着,寸头,额头到鼻梁处衔接的线条十分硬朗干脆,眉眼深处带着一点似曾相识的压迫感。
还没等时栖沉仔细分辨出那种感觉的来源,男人松开手,退开一步,上下打量着他,扬了扬眉:“之前干过刑侦?”
“……”
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时栖沉有些后悔。他抿了抿唇:“我在公大任教,比起常人会更多地接触这些,不过当然比不上你们这些专业的。”
这人似乎是注意到了时栖沉的戒备,于是微微一笑,眼底浮出一点吊儿郎当的痞气。“学院派啊。”
时栖沉:“……”
男人又委婉道:“嗐,哪有什么专业不专业,无非是靠经验积累。”
时栖沉没错过他眼底那一丝嘲讽的精光。他也懒得挣扎,一如既往敷衍道:“不不不,你们还是更专业一些……”
还没说完,郗野却话锋一转,打断了他的客套。
“那么,”他好像十分不经意地问道:“时教授和这位死者,是什么关系呢?”
他分明没有问过自己,却知道他姓什么,甚至连在他面前走个过场的意思都没有。时栖沉觉得还挺有意思。
“我带过他的课,对他有印象。”
时栖沉侧过脸,风吹起他鬓角微长的发梢,被他轻轻拨开。他迎着郗野审视的目光,坦然道:“梁博文……算是我的学生。”
“只是学生?”
“只是学生。”时栖沉一口咬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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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博文是我之前带过的学生。他的天分很高,人也算是勤勉好学,属于很受老师喜欢的那一类人,所以我对他印象比较深。”
分局审讯室里,时栖沉两只手交叠着,十指纤长,指甲修建得整整齐齐,一看就像是有强迫症。他从现场被带过来时一直很安静,说话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态度不卑不亢,情绪稳定,没有表露出一丝不耐烦。
他对面坐着两名分局刑侦大队的警员。
“你们没有私交?”
“没有。”时栖沉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热闹,只带过他大一和大四两次公共课,平时上完课就会走,学生一般不怎么会跟我交流,有事情都找本学院本年级的辅导员和教学秘书。”
“你有联系方式吗?”
时栖沉接过递来的纸条,刷刷刷地写下几个电话号码和联系人姓名,然后递还回去。
“这是他们辅导员办公室和学院教务处的号码,他的家庭住址在学院那边应该有记录。”
“你有他本人的手机号吗?”
“……”时栖沉默了默:“没有。”
他用食指按揉着太阳穴:“我已经说过来我们没有私交,如果每一个学生的号码我都要存的话,我大概就不用过自己的生活了。”
“可是你刚才还说对他印象深刻。”
“我对他‘印象深刻’又不代表我们一定有私交。”时栖沉淡淡反驳:“学生在老师心目里都是未来的栋梁之材,在课堂上自然是恨不得倾尽所有,课下对于疑杂难点也会帮其解决,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老师在学生们的心目中的形象可就要百变得多了。尊敬者有、轻视者有、崇拜者有、妄图亵渎者也有……”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一直到最后才慢慢拖开,清冷的嗓音如同一笔水墨,在洁白的宣纸上从浓到淡层层晕染。
“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对老师怀有孺慕之心,能够保持距离相互尊重已是难得,试问您在上学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讨厌的老师吗?”
“你的意思是说梁博文和你关系不好?”
“不。”时栖沉摇头。“我初始的意思只是我们不熟而已。”
“……”
讯问的小警员不是公大的,是当地警校毕业的,但时栖沉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学生和老师之间本身就有着身份带来的天然隔膜,没有私交再正常不过。另一个小警员从笔记本里抬起头,开口:“讲一下你是如何得知死者出事的消息。”
“秦彬。”时栖沉说:“我最近申报的一个调研项目陷入了瓶颈,极需相关案例,所以向学校请了假,来汝庭市一边散心一边工作。秦警督是我多年挚友,所以我这些天都和他在一起。你们给他打电话时我无意中听到了。”
“既然没有私交,为什么要过来?”
“我既身在公大,也是警察群体中的一员,听到一个认识的学生出事,自然会想过来看看。”
“那你在现场说的‘蓄意谋杀’是什么意思?”
“……”时栖沉似乎是没有想到他说的话已经这么快就人尽皆知了。他沉默片刻,道:“太巧了。梁博文前脚刚请假离开平江,后脚就被杀死抛尸石滩,除了蓄意杀人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两名警员对视一眼。时栖沉的反应和回答没有一点漏洞,作为证人也尽可能地为警方提供了线索和证据,说实话他们也不太能理解郗野为什么执意要把他扣下来。
忽然,其中一位警员扶了扶耳麦,开口:“刚才你说你十分欣赏梁博文的天分,那么单从一个老师的角度出发,你对死者了解多少?他在学校表现如何,有没有与什么人结仇或是有感情纠纷?”
时栖沉一怔,随即摊了摊手:“警察同志,公大每一届每个学院都有一百多名学生,我同时带三个学院的公共课,还有自己的事情,即便是学生,对于他们的私生活我也真的了解不了那么深入。不过……”
警员在笔记本上迅速记了几笔,抬起头:“不过什么?”
时栖沉耸了耸肩,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擦过摄像头,平直的唇线泛起微不可见的波澜:“据说他是个同性恋。”
监听室里,郗野摘下了耳麦。
隋风看向他,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耳麦里时栖沉的声音冷静又从容:“怎么知道的?他自己曾经在同性交友网站发帖,被同学看到了,自己也大方承认了,这在他们年级已经不算是秘密。”
“我只知道这么多。警察同志,对于梁博文的死我很遗憾,也很难过,但我想作为一个和他交集并不算深的老师,我似乎不太适合作为你们的讯问对象。我相信以贵局的能力足以调查清楚他的真正死因,让他能够安息瞑目。”
郗野敛眉思考着什么,冲隋风摇了摇头。
他转身出了监听室,直奔分局刑侦支队办公室。敲了敲门,没有等到应答,郗野直接推门而入。
隋风的办公桌后面,秦彬正坐在椅子上,一个分局女警微红着脸,把接了温水的纸杯递给他。
“秦队长,您喝点水。”
秦彬眉心烦躁地蹙着,不停地用手按着,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接过水,说了声谢谢,然后放到了一边,抬起头就看到了郗野。
“……”
郗野挑了挑眉,慢悠悠地晃了过去,端起桌上的纸杯瞅了一眼,忍不住啧了声:“这不是特供的君山银针吗?这都嫌寒酸啊秦队长——”
秦彬条件反射地往后靠到椅子上,仿佛郗野整个人就是一大团移动的病毒源一样,能离多远离多远,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抗拒。
“想喝就喝。”他说:“反正我没还没来得及往里吐口水。”
郗野:“那可不敢。这可是给您秦队长的,别人哪能碰。”
秦彬闻言短促地冷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就见郗野转着手里的纸杯,毫无征兆地,抬手就把杯里的水泼向了他!
旁边小女警的尖叫几乎破喉而出。
秦彬却像是早有防备,迅速往旁边一躲,再加上本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因而茶水只溅了几滴在外套。
“你他妈有病吧?!”
秦彬霍然起身,咬牙切齿地脱掉外套,愤怒地和郗野对视。
女警惊呆了。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她不敢多看,赶紧离开了办公室。
门“咔哒”一声被从外面关上了。与此同时,郗野猛地伸手,死死地拽住了秦彬的衬衫领口,把他整个人都狠狠地往前扯了一下。
“你还有脸回来?”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郗野嘴角自打进门一直挂着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了,他的瞳孔深处宛如千年寒冰。手指一点点收力,用的是恨不得掐死对方的力度。
秦彬反应也很快,几乎是在郗野出手的瞬间就拉开抽屉,抽出把钢尺抵住了郗野的头。
“你有病吧?”
不同于刚才被泼茶水的暴怒,此刻的秦彬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甚至还得体地微微笑了笑:“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就是有病。”
他用一种怜悯的语气凑近他,缓慢说道:“七年了,还忘不了,对吗?”
郗野的脸色很难看。
他手指收紧,秦彬却松了手,将手里的钢尺丢回抽屉,任由他掐住自己的脖颈。空气从气管里挤压出来,他的脸一点点由红转青。
“继续啊,在你掌管的辖区分局的刑侦大队办公室里掐死我,败光你的仕途……然后给我陪葬……不过你猜等到了下面,他会不会原谅你……咳咳!咳咳咳!”
秦彬话还没说完,郗野猛地松开手。他的身影在秦彬眼里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几个人影慢慢重合在了一起。只听他淡淡道:“……什么人。”
秦彬没听清,语气嘲讽:“你说什么?”
郗野的手掌撑在原木桌面上,盯着秦彬的眼睛,重复道:“他是什么人?你带来的那个,公大教授——他到底是什么人?”
秦彬有一瞬间的警惕,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他摘下眼镜擦拭着:“你不是知道吗?公大犯罪学教授,侧写师。”
“只是如此?”
“不然呢?”秦彬觉得好笑,他也真的笑出了声。
“我的一个朋友而已,被你毫无理由地审了这么久,知道的你说你怀疑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借此机会整治我呢。”
他这话说到最后就没有丁点笑意了,语气里全是针锋相对。
郗野:“随便你怎么想。”
秦彬嗤笑一声:“也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把擦好的眼镜重新戴上,往后倚靠在椅背上,饶有兴味地观察着郗野的神情,用充满探究的语气道:“第三种可能,据说你从那件事之后就开始对同性感兴趣了……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看起来传言也有真的。”
郗野垂眼,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秦彬的脸,这个动作做得十分缓慢,充满了折辱的意味。秦彬登时就怒了,他的拳头还没来得及挥出,在空中就被郗野截住了。然后他一点点把秦彬的手臂给按了下去。
“我好哪一口,都跟你没关系。最后一次,管好你自己。别再出现在我跟前,我恶心。”
“谁他妈愿意看到你啊!”
郗野冷哼一声,转身朝外走去,还没走到门口,秦彬忽然在他身后喊住了他。
“很多事情其实你一直都知道,你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这么自欺欺人。谁实话,能看到你这幅样子,我今天也算是来值了。”
郗野的手捏成了拳,青筋暴起,还没等他转身一拳砸过去,秦彬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电话铃声响了。
秦彬几乎没有一秒耽误地接起了电话,声音瞬间变得温和平静,仿佛刚才极尽嘲讽的人不是他一样。
“结束了吗?你先去楼下车里等我,我马上出来。车里储物匣里有奶糖和纸杯蛋糕……你没吃早饭,别一会儿低血糖犯了。”
郗野的目光落在秦彬身上。秦彬和他对视着,毫不退让。
郗野下颌动了动,他深呼吸了一下,砰地摔门而去。
走廊尽头有个窗户,他站在窗边点燃了之前隋风递给他的那枝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被风搅乱,带着略微呛鼻的苦意将他包裹住。
隔着玻璃刚好能看到楼下停车场,披着驼色风衣的年轻人正从后门走出来,一个小警员陪同着将他送到了车边。他和小警员说了几句话,然后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是那个公大的教授,秦彬带过来的人。
想到刚才秦彬和他说话的语气,眼前又浮现出那人在审讯室里对答如流的样子,背挺得很直,肩膀自然垂落,衬衫的肩线恰达好处地勾勒出干净利落的线条,说话时指尖偶尔点一下桌面,语气不急不徐,从容淡定。
一个声称和死者并不熟悉的教授,会一眼就认出那张堪称面目全非的脸吗?既然没有私交,他又是如何得知死者不久之前刚从平江来到汝庭?
郗野魔怔了一般盯着那人看,一直到烟几乎烧到了指尖。
他眉心蹙了蹙。天生的敏锐和十数年刑警生涯练就的堪称可怖的直觉在心里一遍遍敲响警钟,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把烟按灭在绿萝花盆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鲁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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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栖沉挂了电话,把手机揣进口袋,忽然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他敏感地朝目光投来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二楼窗台上摆放着的绿萝。
“……”
他思索了片刻,收回目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打开空调,继续看自己那本没看完的悬疑小说。刚翻了两页,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弯腰拉开储物匣,从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种牌子的奶糖里随便拿了两颗,剥开塞进了嘴里。
没等糖化完,秦彬就回来了。他好像刚用冷水洗了脸,发丝上还带着水珠,外套也有些湿。他拉开驾驶位的门坐了进去。
“走吧。”他说。
“安全带。”时栖沉提醒。
“哦。”秦彬这才想起来。他有些心不在焉,系好安全带后发动了车子。
“你刚去哪了?”车子驶出分局的大门,时栖沉嚼着糖块,问。
“跟之前的同事聊了会儿天。”秦彬打了把方向盘:“哟,已经开始查岗了?”
时栖沉:“……”
“开个玩笑。”秦彬慢悠悠地解释,随后说:“你假期还剩几天,明天去哪里逛逛?”
“明天上午有个线上会议要参加。”时栖沉说:“有好几个犯罪心理学领域的专家会参加。”
“好吧。我前几天听说你要过来,还准备了露营装备,以为你会约我去爬山看日出。”秦彬半开玩笑地说。
时栖沉也笑了:“下次吧。”
“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对了。”秦彬忽然开口:“你说你那项目需要几个案例,所以想找个地方——现在有想去的公安局吗?只要不是市局,都没问题。”
时栖沉抓住他的话音:“市局怎么了?”
“市局条件待遇自然是比分局要强些,不过工作压力自然也大。”秦彬斟酌道:“以你的资历进去自然没问题,但关键是市局之前从来没有聘请过犯罪学顾问的先例。”
“嗯?”犯罪心理分析和嫌疑人侧写可以说已经成为了公安破案的常见手段,为什么市局没有聘请过顾问?
“因为郗野。”秦彬提起这个名字,眉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极其厌恶这种东西,市局也尝试过聘请犯罪学专家做顾问,但往往一个案子刚结束就被他给赶跑了,理由是压根就没发挥什么作用。他虽然破案能力强,但为人阴险狡诈、自私放荡、强势专权,市局刑侦口如今是他的一言堂,你要是进去的话,少不得要挨他数落。”
时栖沉回想起今天和那人的接触,不置可否。
他点了点头,后背靠在座椅背垫上。“那就不去市局,找个分局就行。”
“没问题。”秦彬说:“我帮你打听打听。”
“嗯。多谢。”
秦彬在红灯的间隙扭头看了他一眼。时栖沉在闭目养神。
秦彬:“那今天晚上去我家附近那个粤菜馆吃饭吧,前几天看你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嗯。都可以。”
计划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晚上,粤菜馆里的灯光温馨又静谧。时栖沉饭刚吃到一半,秦彬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的脸色极度难看。时栖沉还从来没见过他的情绪如此外露过:“谁打来的?发生了什么?”
“市局的。”
秦彬深呼吸了一下,还是克制不住地骂了句脏话。他定定地望向对面的时栖沉:“他们说沿滩区你学生的那起案子发现了重要线索,现在已经移交给了市局,准备组建专案组。”
他观察着时栖沉的反应,缓缓道。
“他们想要请你过去担任外聘犯罪学顾问。因为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请我问问你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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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
在秦彬看来,市局指名道姓要求时栖沉去当顾问,就是看准了他好拿捏,还是打算延续之前的套路,等他破了案子就一脚踢开。
回去的路上,秦彬在黄线前踩下刹车,偏头看向副驾驶上的时栖沉。
他吃完饭就有些昏昏沉沉,倦怠地歪在车里,路边色彩斑斓的霓虹灯透过贴了深色车膜的车窗映在他轮廓俊秀的脸上,莫名有种让人放纵和沉沦的迷离感。
时栖沉没说话。
秦彬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他尝试揣摩着时栖沉的想法,最后还是失败了。他近乎自暴自弃地说:“你别告诉我你真想去啊。”
时栖沉睁开眼,忽然问:“所以梁博文的案子,现在是郗野在办?”
秦彬想了一下才意识到梁博文就是今天早上沿滩区的那名死者。他“嗯”了一声。
“我去。”时栖沉说:“梁博文的死太蹊跷。我必须要看到结果。”
秦彬沉默了一会儿:“可是郗野那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时栖沉打断他的话。
他侧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他轻声说:“这个案子我一定要留下来,我必须得知道是谁杀了梁博文。”
秦彬有点被他的模样震慑住了。他专注地盯着时栖沉看了几秒,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
这时红灯闪了闪,熄灭了。秦彬松开刹车,熟练地挂档,踩油门。SUV灵巧地滑入车流,朝远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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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宾馆。
时栖沉先把房间整个检查了一遍,然后从包里掏出阻门器,弯腰抵在门板后面。他拉开衣柜,拿出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宾馆的浴室是磨砂玻璃的材质,雾气袅袅升起,水珠一颗颗凝结在透明的玻璃上。半个小时不到,时栖沉裹着浴袍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赤脚踩在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上,一边擦头发一边朝床边走去。
手机很安静,他习惯了设置静音。滑开屏幕,时栖沉瞳孔一缩。
【震惊!汝庭市沿滩区石滩村惊现恐怖男尸![图片][图片]】
【一男尸被抛尸沿滩区海岸,凶手之残忍歹毒,令人发指!】
【据网传汝庭市沿滩区于昨夜发现男尸一具,现今身份已确定,疑似某大学大四学生……】
新闻快讯还在不断地闪出,时栖沉随便点开一条,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被打了马赛克的大幅尸体照片。
报道内容虚虚实实,耸人听闻,浏览量很快就破万了。时栖沉退了出去,把手机丢回床头柜,拿起旁边的一本书,找到书签夹着的地方,轻轻翻开。
与此同时,灯火通明的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联系网安,该封号封号,该删帖删帖。”
郗野掐了掐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他叉腰站在办公室,阴沉着脸,眼前闪过一道身影,旋即又被他自己给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