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自“受”》屋二可

4、第 4 章

　　我接受了佳琪的穿搭意见。也许是遗传，也可能是耳濡目染的熏陶，她对于衣着、化妆、饰品搭配有着不同常人的敏感和热情，她热衷于帮我打点，我也渐渐喜欢让她在我身上捯饬，就像她是我的专属设计师一样，我们会在放假的时候躲在房间里，除了做题，就是打扮。

　　她让我相信，我在别人眼里比我在镜子里还要漂亮，并且她还会陪着我去接受外人审视的目光。

　　慢慢的，在学校里，开始有男生主动请我们两个吃饭，而不是单独请她，也会有男生在校运会之类的学校活动中，主动坐在我旁边，跟我搭讪，虽然我根本记不住他们的样子或者姓名，但那种感觉让人轻飘飘的，容易上瘾，我开始学会享受这个过程了。

　　但我不会因为这些忘了佳琪给我的帮助，她依旧是我那时唯一的朋友。就在我们憧憬着一起考入理想的大学，继续我们的友情时，一个意外如同滴入油锅里的水，打破了我们原本和谐的平静。

　　那个男生叫张乾峰，是我们学生会的副会长，我过去领奖学金的时候见过几次。他总是戴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说话也很有分寸，最特别的是，他是在我遇见佳琪之前，唯一一个不会对我恶语相向的人，虽然他也没有站出来帮我说过什么，但会在递给我奖金的时候，微笑看着我说“恭喜”。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这句话无疑是寒冬里的一丝暖阳，虽然不足以去除风霜，却能让人不至于绝望，我很感谢他。

　　一天，我和佳琪在学校食堂吃饭，忽然乌压压的一群人朝我们走来，我吓坏了，丢掉碗筷坐到佳琪身边，抓着她的手。因为那群人是背对着她的，看了我的反应，佳琪下意识的揽着我的肩膀，转头往后看。

　　走近了我才发现，他们大多都是学生会里的人，张乾峰站在那群人的最前面，面露羞色，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之类的东西，走到我们身边，他们都停了下来，他身后的那些人都是看戏的表情，我知道，有些不对劲，但没想到的是……

　　“虞书妍，周六我可以请你去看电影吗？”张乾峰说完递给我他手上的电影票，一脸的自信与期待。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一点也不会应对，于是本能的握着佳琪的手，希望她能给我帮助。可是她迟迟没有反应，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张乾峰手里的票，又看了看我，表情有些愕然，还有些我也说不上的情绪。

　　由于我很长时间都没有给予反应，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张乾峰的脸色也难看了，与他同行的人里，有个剪着平头、皮肤黝黑的男生直接扯过电影票，走上来塞进我手里，“看场电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拿着！”

　　我接过电影票后，张乾峰勉强的笑了笑，“那星期六在电影院门口见。”这一切都超过了我能处理的范围，我只能被动的点头，然后看着那群人离开。

　　那天下午，佳琪话很少，上课也在神游，而我也有自己烦恼的事情，无暇顾及她了。晚上，佳琪依旧在我家留宿，就在我准备关灯睡觉时，她敲了我房间的门，一脸疲惫的抱着枕头站在外面，“睡不着，能聊聊天吗？”

　　这正是我需要的，我需要一个帮我出谋划策的人，而她就是我现在最信任、最想依赖的人，所以我拉着她一起躺在床上。

　　这是我们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被子随着我们的呼吸上下浮动着，带出里面混合的香味，除了我熟悉的自己的睡衣的肥皂味，还有她身上那股令人安然的香气，她手臂细嫩的皮肤若有似无的摩擦着我，透过墙角的小夜灯，能看到她棱廓分明的侧脸，高挑的鼻梁和秀气的唇形。

　　她正面躺在床的外侧，我侧身面向她躺在靠墙的一边。我小心翼翼的挑起话题，“佳琪，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今天那张电影票……”

　　佳琪扭头过来看着我，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我一下，“你之前说的学生会里面有个男生对你也很好，是他吗？”

　　这件事我好像的确跟佳琪说过，不过是随口提起的，我都忘了，她这么说，倒让我想起来，那个腼腆、会和我说“恭喜”的男生，就是张乾峰。

　　我突然没有这么排斥周末去看电影这件事了，我以为佳琪是在开导我，而她的确做到了，所以我笑起来，“对喔，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的确是他。”我在被子下找到佳琪的手，握住摩挲着，接着说道：“那个时候领奖学金都有很多人鄙视我，我不敢在人多的时候进去领，总是等到放学后才去办公室碰碰运气，结果碰到的学生会干部都是他，我想他应该是故意等我领了才走的……”

　　“所以你真的喜欢他？”佳琪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回忆，她很少这么做，平时的她总是弯着笑眼看着我，仔细听我把话说完的。

　　“是吗？”我自己也不确定，记事以来好像还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当然我是说异性。“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反正如果是他的话，看场电影应该挺不错的，你说呢？”

　　佳琪抽出了之前被我握着的手，语气冷淡的回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吗，要去就去好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生我的气，而更让我在意的是她第一次抽开了她的手。

　　其实在我们的友谊中，她一直是主动的那个，她邀请我去逛街，过马路她先牵起我的手，点单时她会帮我定我喜欢吃的东西，天气冷的时候她会用自己的手臂揽住我的肩膀……就在她这样的攻势下，我才渐渐学会和朋友的肌肤接触，我才会在想和她更亲近的时候主动伸手去拉她，会挽她的胳膊，甚至会和她共饮同一瓶饮料。她离开我的这个举动让我害怕，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她讨厌了。

　　“佳琪，你怎么了？今天好像不高兴的样子。”我试图把问题摊开来解决。

　　佳琪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这顿莫名其妙的火，语气稍微回暖了些，“没有，就是这个张乾峰听说花心得很，你别被他骗了。”

　　我向来对校园八卦没有什么触觉的，在认识佳琪之前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判断同学人品时，根本没有参考。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我是相信的，“那我明天就去把电影票还给他。”

　　佳琪一愣，看着我，“真的？”

　　“如果和张乾峰去看电影会让你不高兴的话，我压根不可能答应出去。”

　　先是一阵沉寂，突然佳琪在被子下挪了过来，一下把我抱住，捏着我的下巴，咬牙说道：“你这个小东西怎么这么可爱啊~”

　　第二天，午休时，我在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因为我没有接受过别人的表白，自然更加没有拒绝人的经验，好担心自己嘴笨得罪了张乾峰，于是在躲在他们教室旁边的女厕厕格里不断小声练习着等一下要说的话。

　　外面洗手池前有着三三两两的人进出，同时聊着五花八门的话题，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还是一门心思在背稿子，就在这时，“宋佳琪”三个字如同锥子扎进我的耳朵里，我停下自己的背诵，仔细过滤在那些嘈杂背景音下的信息。

　　“真的假的，没想到还是让这个张公子追到手了。”

　　“对啊，之前我还以为这个混血儿眼光多高呢，我们学校的男生一个看不上。”

　　“我刚刚看到他们在喷泉后面的长椅上靠的很近咧，不过不敢过去看，你们说会不会……啊……”

　　她们的声音渐渐小了，应该是出去了，而我躲在厕所里，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张乾峰的家境很好，是我们这个年级的四公子之一，平时同学都叫他张公子，刚刚那几个人嘴里说的就是他，而混血儿我们学校就一个。我不明白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佳琪不是不喜欢这个人的吗？她还因为我跟他看电影而生气呢，为什么？

　　难道是说佳琪自己喜欢张乾峰，所以不想让我跟他约会？还是说另有原因？无论是什么，我都不愿自己胡乱揣度佳琪，我和她是无话不说的朋友，我相信只要我问她，她一定会给我真实的说法，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只要她跟我说。

　　不过我还是鬼使神差的经过那几个女生所说的喷泉，一路上我没有抬眼看，心中期望那里并没有她们说的“一对情侣”。

　　可当我走到不远处的凉亭，果真看到佳琪和张乾峰在长椅上坐着，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不过以我的距离根本听不到，我心情复杂的离开凉亭，步履虚浮的回到教室，呆坐在自己位置上，等着佳琪回来。

　　不知那些胡思乱想在我的脑子里纠缠了多久，突然旁边的座位抖动了一下，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抬头看着满脸通红喘着大气的佳琪站在位置上扯着一本草稿本不停的扇着风。

　　“怎么跑得这么急？”我递给她水杯，轻声问。

　　佳琪一脸疑惑，接着用西方人特有的表情调戏道：“Because the class bell is ringing now.”

　　因为心事重重，我真的没注意上课铃响了，佳琪也发现了我的心神不宁，坐下来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这件事憋着实在难受，我顾不得时机对不对，深吸一口气问她：“佳琪，你……你喜欢张乾峰吗？”

　　佳琪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问？”顿了一下，接着很肯定的回答了我：“我不喜欢他。”

　　我心中的疑惑更大了，“可是他们说你们在一起了。”

　　佳琪仿佛也是一头雾水，“谁说的？我什么时候和张乾峰在一起了？”

　　她说的如此肯定，我已经要相信她了，就在我打算问他们在喷泉后面说什么的时候，我只说了“你刚刚在……”

　　“我一个中午都在音乐室跟他们商量毕业舞会的事，准备上课才跑回来，累死我了。”佳琪抢先回答了我的话。

　　还是一样坚定的语气，但在我听来，犹如五雷轰顶，把之前她在我面前说的所有事情都劈碎了，她的诚信似乎也在崩塌，她骗了我，我从来没怀疑过她，可是她辜负了这份信任。

　　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让我像个被吓坏的刺猬，我重新蜷起满身的刺保护那个脆弱的自己，我不再看她，老师也适时走进教室，这段对话就这么戛然而止，她没有再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因为我不想给她这样的机会。

　　放学后，趁她还在和别人说话的间隙，我独自离开回了家，关了手机，把门反锁，因为父母这两天出差，所以我不必解释我和佳琪的决裂。

　　第二天是周五，我请了假没去学校，与其说我生气，不如说我更像是在逃避，我害怕面对佳琪，害怕那个已经被我拆穿却还在欺骗我的她。她两天晚上放学后都有到我家里找我，但我避而不见。

　　晚上在整理课本的时候，之前张乾峰送的电影票掉落在桌面上，我烦躁的捡起那张东西，想要撕掉，可是转念一想，她不是不想我跟张乾峰见面吗，我这次不想再随她摆布了。我去。

　　于是，我打开手机，一瞬间，叮叮当当的信息挤爆了我的信息提示，过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我打开信息，几乎全是佳琪的，从最初的询问，到质问，到求和，最后一条信息透着疲惫，“你先忙吧，要找我，我随时在。”

　　这些信息仿佛在不停的打着我的脸，指责我有多么冷血，在她没有任何申诉的情况下直接判刑，就算她真的和张乾峰在一起，也并没有伤害到我，毕竟我和那个张乾峰也没多少交集，我只是在气她欺骗我，既然她已经这么诚心的挽回我们的情谊，我是不是不要再这么矫情？

　　我是打心里想要给自己找个原谅她的理由，现在有了，明天去电影院，跟张乾峰说清楚，然后去找佳琪。

　　周六的早上，我简单打扮了一下，便出门了。张乾峰并没有准时到，迟了十多分钟，我甚至一度以为他打算不来了。不过他还是赶到了电影院。

　　“你好，我今天就想跟你说清一些事情，然后……”

　　“不好意思，来晚了，有什么进了电影院再说吧，电影快开始了，走。”

　　我就这么被稀里糊涂的拖了进去，不过既然他这么想看电影，又是人家买的票，也不好强留人家在门口听我说这么多，索性先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