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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

  •   折腾到天光渐亮才堪堪停下来,江宿雨困得不行,一闭眼便人事不省。陆沂轻轻抱着他,心满意足地吻了吻他的眉心,宿雨的手好软,意识渐渐沉寂下来,真是累了。

      早上,阿覃买好早饭,照例敲了三下门,没有得到回应,顿时脸就垮了,公子还没醒啊,都什么时辰了,一点儿也不像以前的公子!转身气哄哄地走了。

      过了一个时辰,阿覃再来敲第二次门,依然没有得到回应,阿覃目光有些复杂,公子从来没有这么晚起过,一定又是被欺负了!

      午时,阿覃来敲了第三次门,里面还是没人应声,阿覃顿时红了眼眶,太过分了,怎么能对他家公子这么狠,陆公子太坏了,亏公子还为他说好话,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阿覃立刻去厨房准备了白粥,骨汤,加两个清淡的菜蔬,还备好了伤药,第四次去敲门,终于有人开门了。

      陆沂压低声音道:“嘘,小点声,宿雨快醒了,阿覃,帮忙打盆水来。”

      阿覃越过他看了眼自家公子,还躺着呢,赶紧跑下楼打水去了,打完水又跑下去端饭。

      “宿雨,起来了。”陆沂拧了温热的帕子给他擦脸,又解开衣带,想给他擦擦身。

      江宿雨迷迷糊糊推开他的手,小声嘟囔:“我要沐浴。”

      陆沂耐心道:“好,你先吃饭,我去叫人送水过来。”

      “不要,洗完再吃。”江宿雨眉头皱成一团,气力明显不足,只是身上出了汗难受,没把自己收拾干净,实在吃不下去。

      “好,你等我一下。”陆沂早就摸清了他这些小癖好,也不勉强,立刻就去后厨叫人送水。

      江宿雨呆坐着醒神,阿覃端着饭食进屋摆好,看着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忍不住关心道:“公子,你没事吧?”

      江宿雨摇摇头,笑了一下:“无碍,就是有些饿了。”

      阿覃道:“那先吃饭?”

      “等会再吃。”水已经送上来了,江宿雨找了身干净衣物,自去屏风后沐浴,收拾干净了,方觉神清气爽。

      陆沂盛了碗白粥放着凉,见他出来,示意道:“已经不烫了,喝吧。”

      江宿雨看了一眼,反端过陆沂面前的白饭,把粥给他:“你吃清淡一点。”

      陆沂知道他是惦记着自己身上的伤,也就没拒绝,嘴里味道淡,心里甜呀,只觉得他的宿雨真是越来越乖了。如果阿覃能不那么奇怪地看着他的话,就更好了。

      陆沂喝了一口粥,抬头要笑不笑道:“阿覃啊,别瞎想了,宿雨没事,伤的是我。”

      阿覃被人猜到心事,瞬间就结巴了:“我……我才没瞎想。”

      “阿覃,你去煎个药吧。”江宿雨念了个药方给他。

      阿覃记下之后,落荒而逃,这个陆公子真是的,怎么能乱开玩笑,仔细琢磨了一下手中的药方,不对啊,这好像是治刀剑外伤的……

      阿覃一出去,江宿雨不满道:“阿覃还小,你别瞎逗他!”

      陆沂却道:“他还小呢,懂的可不少,一个劲儿乱猜。”

      “阿覃那是一心向着我。”江宿雨明显底气不足,哪里是乱猜啊,他作息一向准时,就这个月因为陆沂全乱了,夜里睡不好,几乎每天都起得晚,阿覃不乱想才是怪事,他都不好解释。

      陆沂放下碗,笑了一下:“这倒是,他对我不放心,就怕我欺负你,你看,我多冤枉!”

      江宿雨斜睨他一眼:“你哪儿冤枉了?”都说不能了还硬来,折腾个没完没了,能占的便宜都让他尝了个遍,就这还冤枉呢!

      陆沂轻咳了一声,转而道:“杜渐微想请你给郭姑娘看诊。”

      江宿雨挑眉道:“你答应了?”

      陆沂笑道:“关于这种事,我永远不会干涉你的决定,我只答应传话。”

      “明天去吧。”江宿雨道,他从来不会拒绝求医的人,尽力而为就是了。

      “嗯。”陆沂又给他盛了碗汤,“再吃一些,都躺这么久了,精神一点儿都不好!”

      “我这一个月没睡好都怪谁啊!”江宿雨忿忿道。

      对此,陆沂倒是很大方承认:“怪我。”

      林疏的行动很快,短短一夜,已将陈异和郭文敬拿下,府中诸人也已软禁起来,只等着定罪。那马车里的确藏着一箱黄金,花田马厩下是个地窖,每回借着季恒回家探母私运黄金,足足堆了有大半个地窖,数量惊人。

      次日,杜渐微带两人入太守府,郭青瑶被软禁在府中,昨日千金女,今朝阶下囚。她却恍如不知自己的灭顶之灾,依然在院子里侍弄自己的小花园。

      杜渐微缓缓靠近,目光声音皆极尽轻柔:“郭姑娘。”他甚至不愿惊扰到她。

      郭青瑶转过身来,望着他微笑道:“你是来抓我的?”

      “不是,”杜渐微摇头,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她,依旧轻声道,“我带人来给你看病。”他不后悔破了这桩惨案,只是替她惋惜,那么好的姑娘,不该有这样的遭遇。

      “看病啊,”郭青瑶垂眸弯了一下唇角,轻轻摇头,“多谢你,我的病好不了了。”

      “试一试吧,”杜渐微靠近了些许,望向她目光中似乎带了些乞求,“至少试一试,也许能好。”

      郭青瑶垂眸不语,不知其意,他仿佛是经历了一段漫长的等待,才听到想要的答案。

      “好。”郭青瑶轻声答应,随即又笑了,好似是说给自己听的呢喃,“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啊!”

      杜渐微目光闪烁,心中悲喜交加,她认出他来了,小时候他就不善言辞,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都是她三言两语吓退众人护他周全。

      小楼内,江宿雨问了脉,摇摇头,神色有些沉重:“抱歉,我无能为力。”

      杜渐微猛然起身,满面急切:“你诊断的未免太快了!”

      郭青瑶的目光黯了一下,紧接着又笑着宽慰他:“算了,没关系,我这病太久了。”

      江宿雨有些迟疑道:“你……知道自己中毒了?”

      郭青瑶点头:“我知道。”

      “是谁给你下毒?”杜渐微眼神狠厉,流露出痛苦又含着疼惜,浑身都透着克制,仿佛她一说出就要爆发!

      郭青瑶眼睫颤了一颤,眸光半垂:“是我自己啊。”

      “为什么?”杜渐微跌坐回椅子上,仿佛失了浑身的力气,“为什么会是你?”

      原来再见不是前缘,生离过后,即是死别。

      郭青瑶凄然笑道:“六年前我便发现父亲手上沾了不少人命,他一向疼我,我便自己服毒,让他以为他所行之事皆报应在我身上,他信了,心有悔意,可这些事儿一旦沾上了哪里那么容易就收手呢?从来就没断干净过,八年,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毁了多少好人家,这些都是罪,是我们的罪孽。”

      听她说完,沉重压抑的气息蕴散了整个屋子,大家心中都不好受,谁能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阻止父亲的恶行,父亲草菅人命,女儿自残赎罪,可笑又可悲。

      “我亲手断了我爹的生路。”郭青瑶惨笑着落下泪来,衬的她的肌肤愈发苍白病态。

      陆沂似是想到了什么,沉声道:“那封告发的密信是你写的?”

      “是我。”郭青瑶声音有些颤,“前些日子有个云游的僧人曾给我治过病,很有些来历,我便请他帮忙,将那封信送到京中哪个好官手中,也好了结我们家这段罪孽。我没想到来的这般快,不过,快些也好。”

      江宿雨不忍再看下去,悄悄出了小院,满目姹紫嫣红,仿佛也笼罩了一层愁云惨雾。陆沂跟在他后头出来,一手搭上了他的肩,也不说话,他的宿雨啊,就是心软的一塌糊涂,看不惯这些场面。

      “我们走吧,”江宿雨神色有些沉重,“抱歉,没帮上忙,服毒六年,五脏六腑都熬坏了,她已是薄暮之照,没几个月了。”

      “不怪你,跟你没关系,别想了。”陆沂紧拉着他的手腕,一路走出了太守府。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江宿雨被他牵着走,一脸心不在焉,甚至无视了四周路人怪异的目光和指指点点,要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他从没跟陆沂这么亲近过。

      陆沂一看就知道他还在想着郭青瑶的事,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腕,让他疼上一疼,然后才道:“若是一个病患就让你一整天都忧心忡忡,以后我恐怕都得亲自给你挑选病人,没救了的就不让你去,你为别人伤心,我为你伤神,傻不傻?”

      “又胡说了,”江宿雨被唤回思绪,叹了一声,“郭姑娘心善,可惜命途多舛。我一直以为杜渐微过于冷情,没想到他这么看重郭姑娘,却没多少团聚的日子,可惜了。”

      “是很可惜,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因果,前缘如此,谁也无能为力。”陆沂看着他的侧脸,半晌才道,“之前答应过你,帮完杜渐微这个忙我们就走,也是时候了。”

      他们在此逗留月余,江宿雨一直都不太开心,而今尘埃落定,陆沂只想带他赶紧回家。

      江宿雨却道:“再等几天吧。”

      “你想知道结果?”陆沂不等他回答便道,“郭文敬犯的是大罪,连累亲族是必然,郭青瑶至少得被连累个流放,不过她大义灭亲,也算将功抵过,放心,杜渐微在,不会为难她的。”

      江宿雨看了他腰侧一眼,道:“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等你伤好。”

      “好。”陆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侧,其实已经不怎么痛了,不过他就喜欢宿雨满眼都是他的样子。

      三日后,郭文敬与陈异定罪问斩,其家眷均被流放北境,郭青瑶独善其身,遣返回原籍碧城。

      杜渐微整日陪在她身边,帮她提水浇花,也催促她喝药,一刻听不见那细碎的铃声,便没来由的心焦,他二十多年来所有的温情都聚集在这几日给了郭青瑶。

      “碧城路远,我送你回去。”杜渐微声音极轻,生怕惊扰了他的姑娘。

      郭青瑶却摇头道:“慢慢走,迟早会到的,你如今不一般了,莫要在我身上耽误了。”

      杜渐微一时愕然:“你想我走?”

      想吗?郭青瑶不禁怔怔地想,其实是不想的。

      “这芍药我种了十六年了,”郭青瑶望着那残败的仅剩半朵的红芍,颤着手,拈着花枝轻轻一弯将它折下,转身望着他笑,眼中却盈了泪,“我别的东西都不干净,独它是好的,清清白白,不沾半点脏污,我没送过别人,你要吗?”

      杜渐微伸手接过,连同她的手一起紧紧握住,拥着心心念念的人,心却如刀割般疼:“我要,我想要,青瑶。”

      郭青瑶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仰起头,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他的唇,在他耳边颤声道:“可惜等不到你送我了。”

      花期早就过了,她日夜小心侍候,也只留下这半朵残红。

      杜渐微拥紧了她,喉头发苦:“让我送你去碧城。”

      “记住我现在的样子,杜大人,你走吧。”罪臣之女遣送回乡,任谁看来都是不堪的。

      “你早就看过我最狼狈的样子了,别怕,现在换我护着你。”杜渐微在她耳边苦笑道,“让我送你去碧城,我不想后悔一辈子。”

      杜渐微想,不管她还有多少日子,至少都让他陪着,下半生才不至于在日日夜夜的悔恨中度过,那样太惨,也太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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