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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19 ...

  •   最后一次被召见前,茜贝拉摒退佣人,亲自为巴里安穿戴——这一次可不是情人间的亲昵举动,而是要私下交代什么。她要求他在男爵的袍服里穿上软甲,并带上佩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他疑惑问道,想扭过头去找在背后系扣子的茜贝拉,而她气恼似的猛一拽束带,勒得他喘不过气,没闲心做多余动作。他哭笑不得:“我是去聆听王上的最后嘱托,而不是去逼宫。”

      “你太天真了,”茜贝拉不悦地皱起眉头,她从前为他的淡泊单纯感到新奇又欣喜,现在却满是忧虑,“逼宫这种事,你不想,自有别人去想。我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她知道,虽然居伊这种人是刚愎自负的蠢才,但蠢才往往更野心勃勃——这是一种无知无畏的、不计后果的野心。“真正的骑士,他的剑不会染上同宗兄弟的血,他也绝不伤害一个手无寸铁之人。我相信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名誉着想。”巴里安辩驳道,但不知是出于底气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只说给自己听。

      茜贝拉闻言先是一哂,而后她攀着他的肩,附在他耳边,用最郑重的语气道:“不,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成大善不计小恶。”她的指尖隔着衣物感觉下面的人轻颤一下,像是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感觉下面的冰裂了——巴里安沉默了。她有些吃惊,为了宽慰这单纯的情人,她故作轻松地补充道:“好啦好啦,不要往坏处想,说不定你会被委任为摄政王,穿戴得隆重些不会有问题。”说着她绕回他面前,整理那件曾经属于他父亲的旧袍服上的褶皱。

      她低着头,只看着那袍服,不去看他忧郁迷人的眼睛,那会像中了摄魂术一样吸走她心头额上的血,让她不再机敏,因着迷而呆滞;让她不再冷静,因爱恋而脆弱。不知为何,她突生一种风暴将至的预感,她怕只要自己再看他一眼,就会不再自持,抱住他不让他离开——在他前往克拉克之前,她也有过这种想法。

      巴里安看着她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为自己穿戴,感觉很幸福,他看着她整理袍服的动作(看她抚平针脚松了的百合纹饰,看她揩去衣角上沾染的一小块黄土,看她撑了撑布料使它挺括些,这一些列动作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像划了一个十字祝愿他平安),看得很认真,好像认真就能让时间慢下来,但很快,穿戴就快结束了。

      空气像蜂蜜般甜腻而粘滞,像雨前的夏日般闷热而潮湿。他再也忍不住了,捉住她在袍服上游走的双手,他们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他察觉到她的呼吸随之一滞,“居伊不敢拿我怎样,再说,我不是去赴他的约。我很快会回来的。”他迅速说完这一串话,携起她的手一吻,趁着她失神的当口快步走出了门,骑上早已备好的马,像是逃离。

      他努力克制,隔着蹄下扬尘,没有回头望一眼情人,仿佛他回头望一眼就会像俄耳甫斯一样失去他的欧律狄刻,他感到失落却轻松。幸福以后总会有的,亲手结束比任其自己消失要好。他安慰自己道。(一小时后,他会作出一个真的可能终结自己幸福的决定。)

      他穿过街坊,风呼呼过耳,它在倒退,绑在土砖砌成门洞上的彩绶也在倒退,茜贝拉在倒退,所有人都在倒退,连战场也在倒退,唯有时间跑得比他还快。他从未设想过这一切,被留在法兰克故土上籍籍无名的铁匠,在圣城拥有自己封地受王室青睐的新贵,被割裂的两种人生,昨日恍若隔世......他获得的是否太多?他是否配得上这一切?离去还是守护?战争还是和平?爱情还是死亡?

      决定——从上次被召见归来他一直在逃避的决定,通过午夜漫步于冷清的街头逃避,通过眷恋情人床笫逃避,通过与狄奥尼索斯的相会逃避,还有多少时间来给他做决定?只剩下一程路的时间。可惜道别时喷薄而出的情感填满了头脑,无暇思考。但是,茜贝拉的那句话一直在他耳畔回荡。

      “成大善不计小恶。”

      突然间,另一句就快被遗忘的话也突然出现:
      “人不可不问一己良知。”
      —————————————————————
      与此同时,耶路撒冷王宫。

      主教阿马里克和国王在寝室内,隔着一层帷幕,因为这时间国王在上药,不得不走出那精美面具的庇护(他如是想),他背对着那帷幕而立,不去侵犯那位的尊严。

      然而他方才依稀望见对过的桌案上理得干干净净,不见往日堆积如山的卷宗,只摆着一卷纸,旁边再无一人,他明白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遗嘱,他换取主教权柄和大卫之城的条件。他恨不得越过那一帘之隔将它取来。想到这里,他望向那个角落,余光却不慎暼见了那人面具之下的真容,尽管隔着帷幕,还是令他触目惊心。那是一张被硫酸之池、地狱之火侵蚀过的脸,脓血犹如岩浆般肆意流淌,流到哪里,就引起病变,催生出丑陋的凸起物,上面还缠着半被腐败血肉浸透的绷带。这真是给被摒弃者的绝罚!阿马里克出于对疾病的恐惧与对背叛的愧疚想着,他十五六岁时是一个多么英俊的孩子啊,像使徒约翰一样圣洁无暇、不容玷污!谁会想得到!

      这时他听得帷幕后面道:“哦?主教大人怎么这时候就屈尊过来了?”这声音这次没有隔着面具,所以很是清晰,虽然用的是敬词,仍能听出不悦和不耐烦,好像在质问主教是不是希望他早日升天,那嗓音冷冽得有如托鲁斯山峰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阿马里克收回自己往里瞄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心跳很快,嗓眼胀痛,脸上因为羞愤起了烧。他如芒在背,甚至不想久留,咽了咽口水,终是报出了借口:“王上,您的临终告解。”

      “您现在应该去准备我外甥的加冕仪式。”这时阿马里克感觉对方的目光有些漫不经心地移开了,因为不想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自己身上,这傲慢的君主已经下了逐客令。阿马里克无声叹了一口气,正打算离开,却听得身后那人道:“等我见到祂时,我会亲自向祂忏悔,”说到这里,那声音陡然转冷,“而不是向你。”
      ———————————————————
      巴里安把马缰交给侍从,往宫门走,迎面走来了大主教,他没意识到有来人,还在骂骂咧咧地掸着法袍,好像那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他径直撞了上来,然后用愤怒掩饰惊慌叫道:“老天呀!我请求你下次看着点路吧,年轻人!”当他看清来者面容时,补了一句:“小心点,我看陛下今天心情不太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该死,犯了一个错,上文的孟费拉特(Montferrat)音译应该是孟费拉,法语t放最后不发音好像.....过度章,略水(所以隔天还有一章),电影经典句没改,该了下场景。抱歉,卡文了,进度很慢。我写的反派比较低智,崩坏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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