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chapter 10 ...

  •   他意识到自己被人拽起来拖行着,因为地上有东西硌到,有的是规则而坚硬的,他猜测那是被遗弃的武器,也有些不规则、潮湿而略显柔软,他猜测那是残肢断体...... 然后那个提着他肩膀的力骤然消失,于是他的脸直接贴到地上,他感觉沙地已经不像沙地了,浸满了液体,湿答答黏糊糊,刮过一阵风也扬不起一粒沙子,一股腥味锲而不舍地往鼻子里钻,周围也有些喧哗,颇像是杀猪宰羊的集市。血腥使他清醒而不适,他想把头从地上抬起来一点,最好爬起来,但是很晕,他不想出糗,于是仍就地趴着;他想掀起沉重的眼皮,但刺目的阳光几乎使他暴盲;他想回忆起自己为何会在敌军营中,为何没有死,但后脑勺的疼痛中断了他的思考。最后他终于想起自己在等一个人,要撑到他来。

      突然他觉得迎面扑来一阵刚风,既而有什么能反光的东西很晃眼,他本能地往旁边一闪,猛然睁眼,看清那是一把剑,是他在混战中遗失的佩剑,它被插在距离自己头发仅一两寸的沙土里晃动着,几乎钉住了他的袍子,剑背也随着晃动差点拍到他脸上。

      他一抬头,迎上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萨拉森人,他是他来耶路撒冷的向导。那人的主人死于和他因一匹马而起的决斗,他饶那人一命,并作为指路的补偿给了他自由。“我说过,”萨拉森人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用阿拉伯口音的生硬法语说道,“在见到敌人之前,汝之令名已经远播。”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人一身得体的披挂:米兰定制的锁子甲,摩苏尔布料制成的头巾,大马士革精钢锻造的弯刀..... “你不是他的仆人?”话甫一出口,他意识到这可能有些冒犯,不过萨拉森人(为了将他和其他萨拉森人区分开,不妨给他加个在当时当地最常见的名字,伊本)倒不介意,他笑着说:“不,他是我的仆人。”

      “好啦,自己站起来。”伊本后撤一步,转过身去不再看着他,而是望着风沙俱静的西面,他也在等待那个人,“善有善报,你一会儿可以回去。现在我们就在此等等他。”

      巴里安撑着剑艰难地爬起来,与他一起西望。克拉克城堡怀揣着智者的静默,伫立在广袤的沙漠上,一如曾经伫立于死海之边的加利利牧羊人。

      “呵,沙提永那条老狗,占着城堡不肯出来了。他挺有本事,捅了娄子,还能次次让他主公来收拾,”伊本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克拉克,“就你们这点人,我倒要看看这老巢他能守多久。”

      “不,至少你们现在还攻不下来,”巴里安道,“我王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他会来的。沙提永会受到惩罚,但一定是由他的主人。”

      突然,一个埃及口音的斥候疾驰而来,对他身边的萨拉森人道:“转告主公,耶路撒冷王已到。”匆匆赶来的斥候俯身从马上抛下一条消息,又绝尘而去。

      “他还是来赴约了。”萨拉森人解下缠在一支半截插在沙里的染血长矛上的马缰,他很快得走了, “恐怕他的时间不多了,但我王想多留他一会儿——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想正大光明地击败这个唯一的对手。”他最后的几个字被裹挟沙尘的粗砺的风吞吃掉了。
      —————————————————————
      此时此刻,在俯瞰这狼藉战场的一座沙丘上,一个中年男子驻马而立,冷眼看着下面倒毙的人马,过不了多久它们会像蹄印一样被风沙掩埋,好像从未存在过,用那些异教徒的话来说,“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他想。一般情况下这种看似“置身事外”的人都身居要位,而且喜欢在幕后悠然自得地操纵一切。此人还不时安抚一下躁动的战马,以防它刨出呛人的沙土。他很瘦削,不算魁梧,不像他的部下身着米兰进购的法兰克盔甲,只是穿着简朴的缁衣,同色缠头,脸蒙防尘黑布,难辨相貌,只看得出肤色微黑,眼窝很深,因此显得干瘪苍老。撇开那鹫鹰一样锋锐的目光,他像个平平无奇的朝圣僧侣。他全名叫萨拉赫. 阿丁. 尤素福. 伊本. 阿尤布,看到他的姓,大多数人就可以猜到他的身份,没错,他就是法兰克人口中的萨拉丁,阿尤布王朝的建立者,耶路撒冷王国的宿敌。

      这时一名萨拉森人跑了上来,向这位库尔德统帅说了些什么,然后库尔德人率领三五仆从驰下沙丘,徒留一行扬尘,是的,他去赴约了。

      之后库尔德人隐没在萨拉森大军的首列,等待着那唯一匹敌的对手,他们上次见面是多久以前呢?他想着。

      他先看见的是那异教徒金灿灿的真十字架,像以“左手持gu lan jing,右手持剑”的□□军队一样,他们也要在作战时强调自己的宗教元素,他的对手每次御驾亲征都要带上这所谓的圣物。出于“一个优秀的□□会宽容看待一切宗教”的原则,他自己从未对此有什么评价,但不代表将来若有一日它落到他手里,他不会亵渎这个曾让自己吃瘪的蠢东西来泄愤。

      然而,这光鲜璀璨的金十字架无疑有着引领人心的作用。四望如一的沙漠好比茫茫无际的大海,而那金十字架于起伏的金色浪潮上颠簸晃动,仿若远处岸上的航标,在指明方向。库尔德人看到那些被俘获的法兰克人清一色朝着那里在胸前画十字,有些甚至不顾锁链的束缚,跪伏下来,亲吻面前的沙土,口中喃喃念着那些他没听说过的圣徒之名,热泪洗刷着脸上的血污,仿佛能使他脱净自己的罪。那一刻,他内心有些震颤,像是脚下一空的失重感,又似一道坝被激流冲垮了,他想起自己早年出征埃及的一件事,一次他俘虏了一个什叶派(他认为这是异端邪说,甚至不能被称为信仰)的士兵,那士兵用决绝而悲哀的目光看着他,问:“要改宗逊尼派才能活下来吗?”年轻的库尔德人回答道:“不。人不能没有信仰,更不能被迫拥有信仰。”然后他放了他。一瞬间他甚至有了废止“惟改宗不杀”之律令的想法。

      当他再次看向前方时已经归拢了飘零的思绪,神色变得严峻,握紧缰绳随时准备打马上前,因为他远远看见了那人的身影。

  • 作者有话要说:  宗教屏蔽词......没看过电影的读者应该也能猜到楔子第一部分是谁的视角了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