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雨夜地獄

10、八.银灰与血红（下）

　　八.银灰与血红（下）

　　「请出去，华生大夫。」

　　福尔摩斯对我说。

　　「请出去，华生大夫。」

　　我感到耳朵里的血管仿佛破裂了。
　　而心脏也在同时破裂了。

　　我竟然用最愚蠢透顶的方式──再次无情地揭开了福尔摩斯心底的伤，又往上面撒了一把盐。
　　约翰.H.华生，你这个罪人。

　　然而我像曾经很多次所做的那样，遵从了他的安排。
　　也许应该让他冷静一下，或者说，我又一次不知该做什麽了。
　　我默默地倒退出房间，没有忘记拿著那件外套。
　　──用哈德森太太放在一楼的剪刀，把它剪成了碎片──
　　然後夺门而出。

　　我回了家。
　　不。
　　……我回了我的房子。

　　然而令我吃惊的是，用钥匙打开门的一刹那，梅丽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扑到我怀里。
　　我一个踉跄撞到了门板。
　　随即，我感到衬衫的前襟湿了。
　　「天哪，华生太太，这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约翰？」她抬起挂著泪痕的脸看著我，嘴角却挂著安心的笑，抽出一只手在我的脸庞的肩膀上颤抖地搜索著，像是在检查我有没有受伤，另一只手却还紧紧抓著，仿佛怕我会飞走似的，「一整夜……我真的怕你会出什麽事……太好了，约翰……」
　　她面色苍白，泪汪汪的大眼睛下面有著明显的阴影。
　　「梅丽……！」我差点叫出声，「你该不会、你该不会整整一夜都没合眼吧？难道小比利他……」
　　「没事，没事，约翰……」她笑著用地点头，有些杂乱的浅色长发散到胸前「我见到了那个可爱的孩子，但是……」她有些忧伤地收敛笑容，垂下了眼帘，「我不懂──但是，要连夜去查的案子会不会很危险？我、我睡不著……而且我怕你中间回来忘了带钥匙──所以──所以──」
　　我没有让她说完，把她的头轻轻按回怀里，然後我的衬衫上又湿了一片。
　　「什麽事也没有，我很好。」
　　我听到她抽泣著笑了。

　　「呐，对不起，梅丽……」

　　你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都这麽让人心疼……

　　片刻之後，吃了点东西却仍然有些虚弱的梅丽在额头被我印下一吻後安然睡下，而我坐在床边的桃花心木椅子上，面对著她祥和而美丽的睡颜，沈重的心境再次控制了我，
　　混乱，是的，这个词恰到好处，我十分混乱。
　　我不得不从新审视自己内心的一些东西。
　　为什麽面对福尔摩斯糟糕的健康的时候，你心急如焚。
　　为什麽面对他冷漠的礼貌，你总感到一种被伤害了的气恼。
　　为什麽他没有说亲爱的华生，而是说华生大夫的时候，你忽然痛到撕心裂肺。
　　为什麽在几英寸远的地方面对著他雕塑般的睡颜，你竟然莫名其妙地希望时间停止。
　　为什麽他把他那有力的下颚压在你的锁骨上时，你感到从未感觉到的战栗。
　　──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你想用双臂紧紧环住他，好让他不那麽痛苦。
　　为什麽为没有打断他刚刚那一席话，他向你露出失望的表情时，你却那麽恐惧。
　　──为什麽，你会从心底渴望他把话说完，为什麽你从心底渴望後面的内容？
　　这难道不是犯罪的念头吗？
　　我用已经冰凉的双手难以置信地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梅丽呢？
　　是啊，梅丽呢？

　　我垂下眼去看她阖著双眼的脸庞。
　　我爱她，就如同任何男人爱女人那样的恳切，我给自己重复著我向她求婚时说的话。
　　梅丽很美，是的，很美。
　　美得像任何人都会喜欢的艺术品。
　　然而一年，整整一年，我在她身旁体会到的是欢快和安宁，更多的是责任感和愧疚感。
　　这没有什麽不好的不是吗？
　　然而和福尔摩斯相处时的那种心急如焚和气恼，发自灵魂深处的担忧，莫名的战栗和快乐，从深渊跌宕起伏到高峰、却让人欲罢不能的心情，为什麽从未有过？
　　是因为梅丽那样善良，从未伤害过我吗？
　　为什麽我觉得这理由有些无力和好笑。
　　华生大夫，你难道不是一次次地、自愿的让那个人去“伤害”吗？
　　因为你知道那个人总能在所谓“伤害”之後让你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而你，是真真正正的、简直发自本能的想去帮他，不是吗？
　　因为你愿意。

　　假如你对梅丽，是“爱”著。
　　那福尔摩斯呢？

　　我忽然对自己哑口无言了。

　　你这个天真到愚蠢的人，你以为自己能够承担起他的脆弱，是吗？你以为你能够拯救一颗灵魂，是吗？你以为你是他的唯一，是吗？
　　从脑海里传来的冷酷声音不依不饶地折磨著我。

　　「够了！」我抓住自己的头发，神经质的喊了一声。
　　那声音消失了。
　　我的喊声却惊醒了梅丽，她从枕头里抬起身子，有些吃惊又有些担忧的看著我。
　　「约翰？」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却把我拉回了现实。
　　「没事……对不起，梅丽，把你吵醒了。」我扯出一丝笑，走过去坐到床沿，拉好被子试图安慰她一下。
　　然而她的眼神里却突然有了一种不动声色的倔强，不肯顺著我拉起的被角重新躺下去。
　　「约翰……」
　　她苦笑著，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摸著我的鬓角。
　　「约翰……不要再苦恼了……如果是因为可敬的福尔摩斯先生……」

　　我报以一笑想让她安心。

　　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我傻傻的梅丽。

　　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有一种人，你的宿命就是操心他一辈子。
　　操心的义无反顾。

　　我们都笑得好累。

　　好累。

　　「梅丽，」我尽量温柔地把她揽过来，「我暂时无法时刻陪在你身边，你回家乡去休养一段时候，好吗？」
　　她扯著颈旁的发卷，默不作声。
　　「马上进入秋天，病人会越来越多，而且现在伦敦有一名横行的罪犯，非常危险，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而且我、我想我必须去协助福尔摩斯，他需要帮助。」
　　为什麽我会对最後一句话如此迟疑。
　　「……因为尊敬的侦探先生需要帮助，是吗？」她温顺的说。
　　「嗯。」
　　「我为你骄傲，约翰，」她仰起脸笑著看向我，却好像快有大颗的眼泪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流出来了，「一直如此，我明天坐火车回去，去吧，不要担心我，去帮他，他需要你……」

　　「去帮他，他需要你……」

　　我无言。

　　再次机械的在她额头印下安慰性的吻，我起身离开。

　　我去订到英吉利海峡那边的船票，和到奥地利的火车票。
　　我心里已有了决定。

　　无论如何，不会退缩。
　　即使我毫无资格。

　　与此同时，苏格兰场收到了一封让雷斯垂德探长火冒三丈──却又不得不陷入深深忧虑的信件，一封用左手写出的信件，没有署名，血红色的墨水张牙舞爪的占据了整张信纸，却只有短短几个词。

　　「关乎那些放□□人的有趣游戏，继续。」

作者有话说

　　呃
其实我挺喜欢梅丽的……【顶着钢盔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