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庶女》钟澄

67、五日后出发去上海

　　这日下午五点多，江橙放学回家，一进客厅便看到钟氏身边的王妈，一边把买回来的东西放桌上，一边轻声询问：“舅妈怎么样了？”

　　王妈摇着头，满脸的心疼：“太太这几日总睡不踏实，下午从店里回来就回房补觉，现在还没醒呢！”

　　江橙无奈地皱了眉：“她是担心我回到江家会受欺负，我上去看看她。”

　　上了月牙白的楼梯，走到一半，又转过头来，叫了王妈：“桌子上的东西先别动，我等一下来收拾。”

　　上了二楼，推开钟氏的房门，窗台边鹅黄色的纱帘轻垂紧闭，因窗外的风撩拨，时不时的拂动一下。

　　意式风格的大床上钟氏侧卧蜷缩着，微卷的长发披散在枕衾间，额上有细微的汗珠，长睫微微颤动，看得出来睡得并不踏实。

　　江橙走近床边，拿出手帕想要替她拭去额上的汗珠，又害怕打扰到舅妈的浅眠，终是收了回来。

　　转过身，心想着先下楼去拾掇买来的食材，不想身后床上的钟氏却已醒来。

　　“橙子，你回来了，几点了？”钟氏慵懒而又略带沙哑的嗓音传来。

　　江橙转身坐到床边，扬起一抹笑容：“舅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五点多，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待会晚饭做好了叫你。”

　　钟氏蹙着眉摇头，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西洋钟，拉了她的手：“不要了，再睡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我买了材料回来，正准备去做你最爱吃的芋泥紫巴斯克，你起来洗漱，我做好了叫你！”江橙清软的声音透着娇嗔。

　　哪想这话，惹得钟氏红了眼眶，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舅妈舍不得你去上海，要不让你舅舅......”

　　“哎呀！”江橙双手缠上钟氏的手臂，撒娇的意味颇浓：“好好的，这是干什么？您别担心！去上海兴许不是坏事呢？兴许没多久我就又回来了呢？”

　　钟氏美目盛满无奈，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终于，江橙叹气，目光清澈无波地看向舅妈：“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几年因为我，鹿家被我那位爸爸索去了不少好处...还不到谈判闹翻的时候，我先去上海看看他要我回去干什么，实在不行，会发电报跟您和舅舅求助的。”

　　这话明显安抚住钟氏。

　　见钟氏情绪平复下来，江橙便起身去楼下，这会儿王妈在厨房张罗着厨师做晚饭，她干脆没有进厨房，直接让李婶帮忙拿了工具，就在客厅的桌上操作。

　　这个时期的蛋糕总是过于甜腻，带着很浓的糖精味，江橙并不喜欢，所以要么吃钟记的中式糕点，要么自己尝试着做，前世她就爱捣鼓各种好吃的，尤其是喜欢用香芋和栗子做甜点，去年中秋的时候，钟氏吃过她做的芋泥紫巴斯克，非常喜欢。

　　她熟练地将芋头和紫薯切成了片，让李婶拿去厨房蒸熟，然后将蒸好的香芋和紫薯碾成泥，混合牛奶、淡奶油、炼乳、黄油和糖搅拌均匀。

　　勺子搅拌时偶尔碰撞到陶瓷盆子的壁沿发出“噔噔”的轻响声，很快就搅拌成淡紫色的香芋泥，好看极了，隐隐的外面似乎有些动静，江橙并没在意，又拿过一个干净的瓷盆，依次放入软化好的奶酪、糖和鸡蛋，顺时针专注地继续搅拌着，这活看着简单，实际上很考究功夫。

　　过了好一会儿，江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周除了她搅拌的声音，安静得有些诡异，连仆人打扫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起来，压抑得喘不过气，这压抑中夹带着十足的侵略感，让人的心脏不由地狂跳起来。

　　江橙猛然转过身来，身后的沙发背上，不知何时倚着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的男子，年轻俊美，他衣袖随意卷至手肘，双手抱胸，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紧紧盯着她，仔细一看，那眼神深处似乎又像冻结一般，有种近乎无色的冰凉。

　　李婶局促地站在门口，一边使着眼色一边说着:“徐大少来看小姐。”

　　她顺着李婶的视线，才发现自己为了方便干活，衣袖也挽上了手肘，露出了纤细白皙的手臂。

　　徐元哲的到来有很强的入侵感，让江橙心里很不适，下意识地放下勺子，将手背到了背后，只浅浅向他见了礼，语气平淡如水的打招呼:“徐大少好！”

　　江橙低下头，发现紧攥着的手心竟满是汗，觉得眼前人比记忆中更加深不可测。

　　徐元哲并没答话，只微微偏了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骨架纤细，浅蓝色的西洋碎花裙长及脚背，搭配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头发用一根筷子松松的挽着，有几缕发丝垂在脸庞两侧，隐隐被汗水沾湿，小小的鹅蛋脸低垂着，她就这样低头站着，安静纯碎，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好。

　　外人都道，江家的大小姐温婉美丽，五小姐是难得一见的清纯美佳人，谁知这个藏在港城的四小姐亦美得别有风韵。

　　客厅里一时寂静无声，江橙窘迫了几分，咬着唇，转身继续搅拌着盆子里的奶酪，不再理他。

　　哪知旁边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屈起手指，拿起那盆搅拌好的很是丝滑的紫色芋泥瞧了瞧。

　　江橙转头，就见徐元哲还是那副表情，他此时已放下盆子，偏头看向她，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点头道：“四小姐除了写故事，还有这样的手艺，不错。”

　　“一点小吃食，不值得徐大少夸赞！”江橙说着又专心手里的动作，不再看他。

　　她冷淡的态度，让徐元哲挑了挑眉，他偏头看去，少女美好的侧脸映入眼帘，她的睫毛细密乌黑卷翘，许是热的，有几滴汗水顺着完美的曲线滑下，挂在小巧圆润的下巴上，带了一丝不可言喻的诱惑。

　　徐元哲微眯了眼，伸手捏住了其中一滴汗珠。

　　“你干嘛？”江橙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扬起大勺子，挥开突然伸出的那只手，同时跳开了一大步，将手里的勺子指向徐元哲，柳眉倒竖，满脸的戒备。

　　徐元哲看着手臂上留下的红痕，皱了皱眉，紧盯着江橙，黑眸里浮动着不知名的情绪，冷气森然。

　　江橙的手微微颤抖，被徐元哲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只觉得手心直犯凉意，她又微微后退了一些，粉唇紧抿，正想开口。

　　“徐大少，等久了吧？下次要来，让人先打个招呼，我也好提前准备！”钟氏疏离又不失礼貌的声音蓦然插进来，搅散了一室凝固的空气。

　　她已换上一身浅绿的旗袍，并未施粉黛，依旧风韵犹存，看到客厅里的情形，心猛地顿了一下，略微苍白的脸上笑容僵硬了几分。

　　江橙最先反应过来，忙着收拾桌上的东西：“舅妈，您招呼客人，我先去厨房烤蛋糕了。”

　　“嗯？哦！”钟氏心慌了一下，又是一脸的温柔，“好，去吧！”

　　江橙应着，朝徐元哲点了点头，招呼着李婶帮忙拿上桌上的东西，就要往厨房走去。

　　“五日后出发去上海，四小姐提前做好准备，到时我会来接！时间不早，就不叨扰了！”徐元哲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透出不容拒绝的张力。

　　钟氏和江橙愣住了，半响，钟氏才微转过身体，看向徐元哲：“谢谢徐大少，到时我和橙子的舅舅送她去码头与您汇合就好，不好耽搁您忙正事。”

　　徐元哲却并不理会她，冰冷的黑眸望着江橙，嘴边噙着浅淡的笑，貌似温柔的语气，带着森然的强硬：“我只是来告知。”说完便自顾的转身离去。

　　钟氏看着徐元哲离去的背影，停顿了几秒，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看向江橙，轻抿嘴唇，欲言又止：“那个...橙子，跟那个徐大少...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江橙先是一愣，霎时明白过来，笑道：“他只是给我爸爸面子，顺道接我去上海而已，我和他没什么，您别胡想，而且他那样危险的人物，我是半分不想有瓜葛的，何况徐家复杂，我才不想嫁进那样的家庭。”

　　然而她这幅通透的样子，落入钟氏的眼中，只剩下满满地叹息，江橙的婚事她自己做不了主，她和丈夫也同样做不了主。

　　江橙看着舅妈，明眸皓齿，笑意盈盈，可那微闪的杏眸，却背叛了她此刻同样不安的心绪。

　　鹿家不是不能留住江橙，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这些年提供给江家的药品、装备，少说也有几百万！

　　鹿家是富裕，但也不是金山银山，掏不空！

　　见江橙如此懂事，钟氏心里难受，并不揭穿她的故作轻松：“那就好，在舅妈看来，那个徐大少根本配不上你。”

　　江橙噗嗤一笑：“是是是，您放心，我一定记得离他远一点，回上海路上能不跟他说话就不说话。”说着摆了摆手，不想再谈这个迷惑的话题，“我去厨房了！”根本不理钟氏的反应，自顾自地跑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