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庶女》钟澄

66、最进步的爱情诗

　　港城大学，下午四点多，已经是下课时间，但是今天大学生们并没有急于放学离开，而是三三两两的聚集着聊天，时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青春气息洋溢着整个校园。

　　“你买‘新丽人’的新式内衣了吗？”

　　“买了，它家的内衣款式都好好看。”

　　“喂，你是什么罩杯？”

　　“C杯，怎么了？”

　　“天啦，你居然是C罩杯，我们整个班的女生基本都是A，连B都只有两个呢。”

　　“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那么大。”

　　“你们猜今天新一版的《粤文》画报讲什么内容？”

　　“肯定是讲新式内衣，哈哈哈。”

　　“......”

　　“啊，来了来了，新一版的《粤文》画报买来了......”

　　“快给我看看....！”

　　“唉哟，我也要看！”

　　“......”

　　“同学们请安静！”就在大家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吕素大声打断，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她站到校园的一处台阶上，说道：“都别挤，别挤！我来读！”

　　吕素一向大胆，在读文章之前开口就问：“女同学们都放胸了没？”

　　“放了！哈哈。”女同学们齐刷刷答道，同时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的羞涩，而男同学们闻言则有几分尴尬，尤其在目光触及到女同学□□的胸部时忙低下了头，脸和耳朵瞬间涨红。

　　当然也有一些保守没放胸的女生，此时不禁羞愧地低下头，感觉很是丢脸，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回家后就立马放胸！

　　“哈哈，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否则在场的男同学都要找地缝钻了，”现场一阵哄笑，在大家的催促下，吕素笑着继续说，“都知道上次《粤文》画报上重生先生的那篇《我们国家需要健康的大奶奶》造成很大的轰动，让我们接下来看看这次重生先生又会说些什么？”

　　突然有女生高喊：“妇女解放！”

　　吕素说：“咦？怎么是一首诗？好像还是一首爱情诗，名字叫《致橡树》！”

　　爱情诗？

　　在众副疑惑脸注视下，吕素清了清嗓子，大声的朗读出声：

　　“我如果爱你 ——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

　　我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整首诗中，既没有缠绵悱恻的凄美哀婉，也没有海誓山盟的热烈刻骨，但清晰表达了对爱情的态度，每一句都似乎读进在场少男少女的心扉里。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在一起。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霓虹。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刘允儿站在台阶下，反复低声吟诵这几句，眸子里闪烁着莫名的神彩。

　　这不就是她所渴望、追求的爱情吗？

　　与爱人相互扶持，同甘共苦，携手一生！

　　享受爱情的又能保持自我，既不是男人的附庸品，更不做那笼中的金丝雀。

　　“伟大在于不攀比、不自卑，各自独立又彼此相依，自尊平等，太美了！”台阶上的吕素痴痴的叹道。

　　“嗯嗯！美得不像话！以至于我都没敢评论！”

　　“我一定要把这首诗读给我对象听！”

　　“我要回家读给我爸爸听，让他支持我自由恋爱，不要总想着包办婚姻！”

　　“......”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不卑不亢，独立自强，不在爱情中迷失自己，这才是面对爱情应该有的样子！重生先生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宋秋兴奋的说道。

　　刘允儿嘀咕：“重生先生真的很尊重女子。”

　　宋秋说：“所以说在众多学者里，我最佩服也最喜欢重生先生，他太敢于为女子发声了，从不说‘假大空’的话，是真正为我们女子着想，每一次都能一语中的。”

　　此时天色已然暗下来，但犹有很多人不舍得回去，拉着同学、好友热烈的交流着，《致橡树》所表达的爱情观实在令在场的大学生们心神向往。

　　刘允儿返回家后，想了想在书桌前摊开信纸，准备写文章向上海《巾帼》杂志投稿，并附带了重生先生的那首《致橡树》。

　　民国初立，革命之风盛行，妇女刊物随之兴起，上海的《巾帼》杂志便是其中翘楚。

　　它是国内第一本主张妇女解放和号召妇女积极革命的杂志，最开始吸引了不少新派进步人士积极投稿，不过杂志后来玩得太过火，居然赞扬那些游行女子裸行的出格行为，说她们是拥有敢于斗争的态度和坚持妇女解放的决心。

　　甚至说在没有危害他人和社会的情况下，男子可以一夫多妻，，女子也可以一妻多夫。

　　......这就不仅遭到保守派的陈词痛骂，就连新派人士都表示了强烈反对，毕竟这些过于激进的观点在现代社会都没有多少人能接受和认可，何况在这个封建社会刚结束的复杂过渡时期，所以《巾帼》一度遭取缔，差点办不下去。

　　后来的《巾帼》杂志就收敛了很多，不再敢冒头输出一些过于新锐的观点，主要是刊载已婚女子的持家经验，提倡女子要做新时代的贤妻良母，或者描写一些女学生的在校生活等，中规中矩，反倒获得旧派和新派双方读者的支持，渐渐发展成在上海乃至全国一本家庭常见的大众刊物。

　　就在江橙收到上海江家的来信时，《巾帼》杂志的主编卢志明，正好读到女大学生刘允儿的投稿。

　　文章写得马马虎虎，主要讲述她读到重生先生的新诗后的所见所闻所感，卢志明一开始没怎么当回事，但当他看到后面附录的《致橡树》，顿时就变得激动起来。

　　“好诗啊！”

　　卢志明反复品读，最后干脆提笔亲自撰写了这首诗的评论：

　　“重生先生此诗，风格新颖，语言生动，蕴意深刻，自成一派。

　　在这个一边呼吁妇女解放一边又不知如何落到实处的迷途期，重生先生就爱情方面，为新时代男女指出了正确的爱情观......

　　新诗以女性的口吻喊出，既不做趋炎附势的凌霄花，也不做为绿荫鸣唱的鸟儿，更不做那一厢情愿的泉水和盲目支撑橡树的山峰。

　　从这些瑰丽恢弘的意象中，明确表达出一个中心主题：爱情应以平等尊重、情投意合、独立自强为前提，以相互扶持、同甘共苦、携手一生为目标。

　　妇女解放，并非喊一句口号、换一件新式内衣、把头发剪短那么简单，更不是喊着解放的口号做一些的离经叛道的举动，而是提倡女性应当自尊、自强、自爱、自立，在身与心上达成统一思想，做一位有原则、有责任感的新时代女性......”

　　《巾帼》上关于此诗及评论一经发表，便有多家南方杂志转载，甚至各地的新诗团体和文学社团，都对《致橡树》展开讨论研究，被誉为新时代最进步的爱情诗。

　　随着妇女解放运动愈演愈烈，“女性应当自尊、自强、自爱、自立”的观点得到各地妇女协会和新派进步人士的一致推崇并广泛传播。

　　甚至有些保守派人士，也表示了认同和支持，因为跟那些提倡‘彻底’解放的女权思想不同，这其中的“自尊和自爱”，更加符合当下传统的社会道德标准，有改变但不出格。

　　一时间，南方地区似乎把重生先生当成了新派爱情诗人的代表和女权思想解放家。

　　而这期《巾帼》杂志发行时，江橙已经登船出发去上海，对于此事在整个南方地界引发的轰动暂不知情。

　　江橙为何离开香港，匆匆返回上海？

　　因为江家来信了，她那位督军老爹江竞夯要接她回家了。

　　这个消息不仅将鹿北堂夫妻杀得措手不及，连江橙也是懵的！

　　江橙对此却无法拒绝，因为身为江家女儿，江竞夯要接她回去是合情合理！

　　更气的是她甚至都不能拖延回去的时间，因为来接她的人已经登门拜访，不是江家人，而是来香港出差的徐大少徐元哲，等他办完差回上海时就顺道把她捎回去。

　　她心里不可谓不愤懑！

　　凭什么？自己这几年在香港，江家完全不闻不问，连一封电报都没有，突然说要把自己接回去，说这里面没猫腻，谁信？

　　为免舅舅舅妈担心，江澄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依旧老老实实上学、设计内衣、写文章，闲暇之余便去看看内衣的生产或销售情况，或者和闺蜜何翘翘到洋人的俱乐部骑马玩乐。

　　至于内衣方面的生意，光港城方面，专柜已经扩充到了三十家，日销量已突破三千件，每天的毛利润都在六千以上，祁浩正在紧锣密鼓的张罗与外地经销商的合作事宜，目前已经谈好合作并开设专柜的地区就有澳门、广州、佛山、南昌、武汉和上海、宁波、温州、苏州、杭州等地。

　　只是妇女解放之风在北方还没有蔓延开来，所以北方的合作不如南方谈得顺利，目前谈好合作的只有天津。

　　而且山寨产品越来越多，鹿北堂申请的专利证书完全不顶用，因为时局太乱了，光在南方军阀政府就有两个，放眼全国就更不用说，在十数个之上，打起官司来都不知道遵照哪家的法律好。

　　好在重生先生的文章影响力深，再加上‘新丽人’在《粤文》画报上的广告先入为主，已经产生品牌效应，许多女子认准了“新丽人”这个牌子，市场份额还是比较稳定。

　　同时她还收到司辰的几封信，第一封是从成都寄来的，说自己听从父命回上海发展，并附带了上海的通讯地址，看他寄信的日期，已经是两个月前了，可能传递过程耽搁了她才收到。

　　接下来的三封，都是从上海寄来的电报，速度要快上许多。

　　在第一封电报里司辰说教材生意的很稳定，在北方已打开了市场，目前很多学堂都有在使用。还痛诉了民族工业一直没能成型发展起来的状况，说他这次回去上海是任命财政司副司长，着力扶持民族实业。

　　第二封电报则是描绘了上海的一些繁华景象，还说看到了《申报》转载的她那篇关于解放女性胸部的文章——《我们国家需要健康的大奶奶》，称赞她的语言大胆，道理鞭策入理。

　　或许是因为一直没有收到江澄的回信，司辰显得有点慌，在第三封电报中，说他想来香港，理由是上海方面计划将兴建自己国家的柴油工厂，他准备来香港与洋人洽谈进口大型柴油机生产设备，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是来见江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