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onion

5、第 5 章

　　小青尧哼了哼，正自得意着，忽地瞥见墙角那侧尚有人在，不知谁家闺女如此厚脸皮，居然赶不走的，思绪刚起，对方已转过身来：“青尧，里面就是你大哥？”这人眉清目秀，竟是杨非，非但如此，肩上还扛着比瓷娃娃还要白皙可爱的妹子杨芸汐。

　　小青尧的脸立即垮了两分，鄙夷道：“是呀，你怎么也在？”

　　“你大哥生得好俊，所以多看了两眼。”杨非如实道，话刚出口，脸刷一声就红了，红得发紫。小青尧一怔，如此朴实的回答，一时半会还真不好反驳，而杨芸汐一看见青尧，两只眼睛立即笑成弯弯月芽儿，张开双臂急不可耐地扑将过来。小青尧没奈何，唯有接住抱实了，这杨芸汐刚满两岁，对谁都冷着一张小脸难以亲近，唯独喜欢小青尧，见面好比糖黏上了豆、狗皮膏药贴上了身，甩都甩不开。

　　“谁在外头？”杨士昭的声音从正堂传出，自有威严。

　　小青尧赶忙把杨芸汐扒拉下来塞回给杨非，一溜烟跑将进去跪到堂中朗声道：“青尧见过夫子，李统领好，大哥好!”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两转，细细打量着铁塔一般的李承恩与长身玉立的李书尧。那李书尧身形虽未完全长开，已比同辈高出不少，唇红齿白帅气磊落的，难怪叫诸多女学生一看再看。

　　杨云昭见是她，不由笑道：“青尧，今日不上堂，随你大哥玩儿去吧。”小青尧欢呼一声，拉起大哥转身便跑，经过时还不忘朝角落里的杨非兄妹狠狠扮上一个鬼脸。

　　“上次见面，你和那女孩儿一般大，我也像他哥一样驮过你。”李书尧冲杨家兄妹所在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长大不少的妹子，莞尔轻笑。

　　“那我也要和他们一样!”小青尧兴致勃勃，跳上李书尧后背，搂紧大哥的宽阔肩膀，伸手一拨他髻上红缨，高声嚷道：“驾!”

　　“小妹，抱紧了!”李书尧笑得宠溺，立时施展轻功飚飞起来，刹那间海阔天空，亭台楼阁在身后不断变小变低，宛若巨鸟展翅，于明媚山水间放肆翱翔，好不逍遥。

　　不过一刻钟功夫，二人已奔至北面海心晖，此处风景灵秀多姿，每逢初春长歌门总会置办下赏春宴，好让各方学子齐聚一堂，或品文赏画，或赋辞斗诗畅谈天下大事，逍遥俗世快意人生，乃实实在在的风雅去处。然则小青尧对这些全无兴趣，她喜欢的是嘎吱嘎吱慢悠悠转个不停的大风车，以及底下枝叶横生的大桃树，每年这些树上总能结出许多清甜蜜桃，吃得倍儿爽。如今恰逢阳春三月，桃花开得正好，有李书尧托着，连爬树功夫都省了，伸手就能够着粉嫩嫩的花瓣，哪朵大摘哪朵，一朵不够就摘两朵，有求必应、有应必得，怎不叫人心花怒放？

　　见小妹玩得高兴，李书尧趁机问她道：“小妹，你想家么？”

　　“想。”小青尧抱住大哥脑袋，眼眶先自红了半圈：“我想爹娘，想绿荷姐姐，想厨娘张大婶，连守门的大黄，都想得不得了。”书院景致再宜人玩伴再多，怎比得了家中百般的好？不问尤自可，这一问，立即把压在心底的思乡之情给勾了出来。

　　“可咱家不在洛阳了，搬去了成都，青尧想看看么？”李书尧敛了笑容，诸多往事陆续涌上心头。

　　早在半年前，唐军于安戎城雪耻了兵败吐蕃之耻，可吐蕃并不气馁，摩拳擦掌只待整兵再战，恰逢前相张九龄病逝，朝野对其追思甚深，对为所欲为的右相愈发不满，到后来，长安街头还隐有传言，说右相一面借机重用胡将，一面聚财敛权，行欺上瞒下之事等等，至于这些话能否传入唐皇耳中，唐皇是置之不理还是被蒙在鼓里，个中细节无人知晓。此次唐皇将李济安放到成都，虽有夺权之嫌，更多的还是想要启用，一旦战事再兴，重担势必落到这位亲王头上，不失为一步好棋。

　　圣旨掷下，李济合府迁西，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回。

　　对此小青尧完全不知，大哥的凝重眉宇和低沉轻唤能叫她解读出来的，不过是几分沧桑忧虑罢了，兴许在大哥心中，成都并不如洛阳那般好玩。她归家心切，只不停地点头：“要的，要回家，我要去看新家!”

　　李书尧会心一笑，将妹子举高两分，任由她得意洋洋摘下又一枝烂漫桃花。

　　.

　　风吹草动，波光荡漾的湖面捎过几缕清新味道，暗中还夹杂着那么一丝不寻常，李书尧忽然跃起，把妹子放上树丫叮咛道：“别吱声。”随后纵回地面，长/抢在手，厉声暴喝：“狗腿子们，有胆来就没胆一战吗？”话音刚落，葱绿草地上平白多出许多玄色布衣人，俱都蒙头遮脸，不住地往内靠拢。

　　李书尧浑然不惧，抖开长/枪猛打，但见寒光闪耀，每一次戳下都带起一丝血花，越打越快越战越勇。对方并不着急，前面稍有不支后面立即补上，仗着人多，硬是把小山丘围了个水泄不通。李书尧见状暗道不妙，果然，两个玄衣人忽然绕开自己，往小青尧那边摸了过去!

　　“小妹快跑!”李书尧大声道，猛然挑翻一个，转眼已被其他玄衣人堵死去路，欲救不能。

　　小青尧见势不妙，立即翻身从树上跳下，三步并作两步狂奔疾走，虽说练过武有些底子，毕竟年纪尚幼，傲视同辈不假，哪里跑得过如狼似虎的玄衣人？距离被瞬息拉近大半，眼看玄衣人就要够着她衣领了，冷不防一只大猪腿凭空落下，头顶接着响起一把清脆童声，字正腔圆：“哪来的贼人，敢在书院撒野!”

　　玄衣人循声望去，不看不打紧，看过后俱都不约而同愣了神，但见桃花树下，碍眼地杵着个小胖妞，金灿灿的绸布衣裳与青绿草地格格不入，生晃得紧。那胖妞双手倒提一条大猪腿，雄赳赳气昂昂地把小青尧往身后一挡，毫不客气抡起就打，当时是，油星四起香风肆虐，玄衣人被这声势唬得攻势一滞，回过神来后才又凶神恶煞地再度扑上，可怜好好一条腊猪腿在刀光剑影中被大卸八块，唯剩半截猪腿骨仍被她握在手中。

　　这胖妞自然便是凤翎儿，她今日恰好在此帮厨，远远地看见李家兄妹在桃林里玩得欢快，也没多想，谁知片刻功夫那边就打了起来，值此火烧眉毛之际，哪还顾得上许多？拎起墙角两个腊猪腿匆忙上阵。可惜岚尘金蛇剑不在，郭义也不在，势单力薄孩童一个，如何抵挡得住对方攻势？为首那玄衣人身形尤为高大，这会已把凤翎儿掀至一旁，揪住小青尧衣领把人拎起悬至半空，大笑不已。

　　远处的李书尧登时急红了眼，破绽越来越多，身上不住挂彩，奈何仍旧无法突围。说时迟那时快，贼人正得意间，忽地暗风掠过，好比无形锁链套过脖颈，幽光仿若昙花一现，灼得人眼生疼，随着咕咚闷响，贼首那颗大脑袋竟已斜斜滑落，一下跌到地上，骇异得紧。

　　小青尧旋即落入一副软若无骨的臂弯当中，再抬首，映入眼帘的是张美得叫人窒息的少女脸庞。这少女浑身香气四溢，戴着中土并不多见的雪白兜帽，边上翻出半缕猩红里子，肌肤吹弹可破，碧绿双眼宛似玛瑙般清澈无暇，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小将军，怎地这般大意了？”异族少女朱唇轻启，抬眼转向李书尧，声音好似黄莺鸣翠，愈发叫人酥了半截。少女如是说着，手中弯刀去势不减，刀光明灭的瞬间，血花烂漫炫舞，星星点点无声无息，死神如影随形勾魂夺魄，看得小青尧既心惊肉跳，又如痴如醉般无法自拔。

　　待到停下，草地上已多出几具尸体，刀刀致命，手法极为狠辣。

　　“你怎么来了？”李书尧与少女背靠背站到一处，显然彼此认识。

　　“你带走了我的波斯猫儿，我为什么不能来？”少女反口质问，隐隐透着股撒娇意味，手臂始终环紧小青尧护着，不曾留给贼人丝毫可乘之机。

　　对面玄衣人失了领头，士气早已溃败，纷纷开始朝湖边四散奔逃。

　　“想走？”少女娇斥一声，弯刀递出，眨眼又再割断了三个玄衣人的喉咙。

　　“留活口!”李书尧大声道，结果还是慢了半步，剩下几个玄衣人接连遁入湖中，追之不及。

　　少女转过身来妩媚一笑，这才把小青尧放开，同时伸手在她脸蛋儿上轻轻一刮，戏谑道：“你妹子和你真是一个样儿，瞧这神态这眉眼，哪有丁点想把人放在眼内的意思？”边说边来回打量李书尧，眼角眉梢尽是暧昧。

　　李书尧别过脸去不看她，额上接连渗出两层细汗。

　　这时凤翎儿跑了过来，拉住小青尧左看右看，问得紧张：“可有伤着？”连问两次皆无应答，抬眼望去，那充耳不闻的小家伙正盯着旁边的美貌少女看得出神，嘴中说道：“你是谁？”那少女比她大不了几岁，款款白衣隐去几丝玲珑剔透，再过得几年，都不知将要何等美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