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漫步》寂笔

8、第 8 章

　　我回了房, 坐下来, 展开机票再看, 时间真赶啊, 起程时间就是后天呢. 躺在床上,看着一屋子说多不多, 说少不少的东西, 心里有些怪怪的, 又仿佛有些轻松了.

　　这时候取出信来看, 有些失望呢, 落款并不是姐姐. 事实上, 那不是一封手写的信, 而是打印的信. 奇怪的正式. 仔细看一看, 交代得倒很仔细细心, 告诉我附信寄来的信用卡号码, 外公家详细住址和通讯信息,简单的日语日常对话和求助语以及其中文翻译. 信上还说有附寄联络手机. 手机? 咦? 没有看见啊. 算了, 明天再问父亲吧.

　　我坐起来, 想着要收拾东西, 看一看, 却又不知道要拿什么, 连个差不多点的旅行箱都没有呢. 我蹲下来将床底的旧皮箱子拖出来,打开来是一箱子的漫画. 咦, 也好, 到了日本, 少不了漫画看吧? 可惜, 只能看图猜了. 把漫画倒出来, 把常穿的衣服装进去,小半箱都没装满,拿那么大箱子, 半空着提一路, 白费劲呢. 于是又倒出来清空了书包往里面腾,满当当一书包, 稍嫌挤了点,不过倒也都装下了. 到时再放一支牙刷牙膏也没什么困难的.

　　正想着房门推开了, 我抬头, 看见父亲走进来, 似乎有些吃惊我已开始收拾东西了. 总不能两人这样没话说地站着吧, 我只好多此一举地解释道: “后天的飞机, 也没多少时间了.”

　　父亲坐在床边看我收拾, 一面问我, 有什么要买的吗? 我摇摇头, “太多东西背起来重.”父亲又说了些路上语言不通, 很让人担心的话. 我拿信给他看, “不要紧啊, 这里面有写基本用语和中文注释.”

　　父亲交握着双手垂着头, “啊, 你外公家都准备得很细心啊.”

　　其实已经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于是捡起地上的漫画书来翻,随口说: “是啊, 不过真奇怪, 写信还用打印的.”

　　父亲推一推眼镜, 讲: “是你外公家族律师代写的信吧.”

　　我听着, 觉得很新鲜, “家族律师? 外公家很有钱啊? 搞这么炫?”

　　父亲抬头看我一眼, 看着我浅淡的离乡情绪和好奇心, 有些发愣, 过一会儿, 笑了, 又垂下头, “啊, 你外公家在京都也算古老的大家族. 有很多规矩讲究.”

　　“京都?”我拿出机票来再看, “咦, 这上面好像不是到京都的吧? 不是东京么?”

　　“啊, 好像说是安排了人去东京机场接你, 然后再转程去京都.”

　　我奇怪道: “这么麻烦? 京都没有机场吗?”

　　父亲推一推眼镜, 垂首说: “啊, 这不太清楚了, 好像没有国际机场吧.”
　　父亲从口袋里翻出些东西, 递给我.

　　我诧异, 接过来, 一只手机和一本红色的小本子, 原来是护照啊. 翻开来看, 里面是我的照片, 我很少拍照的, 这是老早前申请身份证时拍的照吧? 准备倒齐全呢.

　　“那个手机, 是你外公那边寄过来的, 随时会有人和你联络, 你要有问题可以直接按一字键, 会自动播打储存好的号码, 因为是全球通, 信用卡付费, 不用担心会超时.” 父亲指一指装手机的袋子说: “后面有备用电池, 充好电的. 应该没有问题. 你都收好了, 很重要的东西, 不要弄丢.”

　　我点一点头, “啊.”

　　父亲坐了一会儿, 沉默了一会儿. 推一推眼镜, 笑说, “阿青你虽然脾气孤僻一点, 但是一点都不认生啊, 去外公家应该没问题的.”不知为什么那语气里有些自欺欺人自说自话的味道. 我抬起头来, 见父亲搓着手说: “本来应该刚才一起都给你的, 但是以为, 阿青也许会留下来……”接着笑了, 一手抚在我头上, “阿青也长大了, 不肯呆在爸爸身边了…… 阿青那么小一点点, 挂在爸爸腿上, 不肯自己走路, 这么快, 就长这么大了…… ”

　　已经有多久? 我们父女没有这么亲腻过了? 久得都有些记不得.

　　我有一点别扭和留恋, 垂下头, 眼睛有点酸,嘴里却说:“说什么啊, 爸爸也要结婚的吧.”

　　“阿青?”父亲呆了一呆, 仿佛有些惊讶. “爸爸结婚也还是阿青的爸爸啊. 阿青想的话, 一辈子跟爸爸住也没有不可以的……”

　　爸爸, 到底是疼我的吧? 可是为什么呢? 姐姐死了也不去看一眼?

　　我垂着头, 捏着手里的护照和手机,暗吸一口气, 稳住声音说: “哪有一辈子跟爸爸住的女儿? 算了, 我也想出去见识见识.”

　　父亲颓然, 放下手, 又坐了一会儿, 站起来老好人一样憨厚局促地说: “那爸爸先出去吧, 你慢慢收拾. 后天, 爸爸送你去机场. 要什么东西, 告诉爸爸.”

　　见我没有出声, 爸爸搓一搓手, 往外走, 走到门边, 要替我带上门. 我猛然抬起头, 叫了一声: “爸.” 爸爸拉着门把手看着我, 我终于没有忍住, 问出了口: “爸, 办签证和护照, 要多久?”

　　爸爸愣了一愣, 微张了嘴, 有些尴尬, 笑容颓谢了下来, 显得有些沉重和茫惑. “阿……青……”

　　我捏着手里的护照, 脸上挂着笑意, 终于, 摇一摇头, 说: “我好奇, 随便问问……”

　　……

　　“阿青……”
　　“爸, 你先出去吧.”

　　父亲犹豫了一下, 终于推了推眼镜, 垂下头, 带上门出去了.

　　看着关上的门, 对这一切突然降临却似早已背着我筹备妥当的出国旅行, 我一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复杂.

　　我不想去猜父亲在想什么,以前不想, 以后也不想了, 父女之间弄成这样, 也是很没意思的一件事情吧? 我垂着头, 交握着双手,捏着护照和手机,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算了, 赖了这么久, 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