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西]前缘误》爱爱娘

48、洞中有人人不识

　　“母亲她果然还活着！”杨戬立刻察觉了她话中的漏洞，“你早就知道这些事的！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因为你始终是娘娘的好女儿吗？”
　　敖心冷笑出声：“敖心自有娘亲，旁人谁堪为我母！三界虽大有谁能让我做违心之事！”她转过身去，不想再理他。
　　杨戬却蓦地紧紧抓住了她的双肩，强迫她与自己直面相对：“敖心！你告诉我！我母亲在哪里？”
　　敖心的眼前是他几近狂乱的眼，被他紧扣着的双肩似乎快被捏碎，那样痛，一直痛到心底。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如冰：“杨戬，你和你的外甥其实没什么区别，都只是个哭着要母亲的孩子而已。你的外甥没有能力改变现状，你用自己的力量帮他改。那么你觉得自己有力量可以改变一切吗？有谁会帮你？如今天廷局势波诡云谲，前路不明，你我联手也不一定赢了此局。此时此刻，你不思对策，反而冲动妄为，是要让所有人都陪葬吗？”
　　一番话如当头棒喝，让杨戬冷静了下来，手上劲道微松。敖心顺势拂开他的钳制，手抚肩膀，轻哼一声，赌气不去看他。
　　杨戬轻叹一声，拱手赔礼道：“关心则乱，是杨戬鲁莽失态了，还请公主见谅。”
　　敖心整了整衣袖，冷然道：“也是我口不择言冒犯了真君，今日你我都心绪不宁，还是冷静一下为好。”说完，闪身遁走，终究没有正面回答杨戬。
　　……
　　昔年巫妖大战将三界打得一片残破，更有祝融共工争锋之事，导致不周山断裂，天倾地陷，生灵涂炭。后来，虽有女娲娘娘炼五彩石补天，终究已不复最初的那个三界。
　　自那之后，三界四海深处各自形成了一处海眼，四海龙族长年驻兵守卫于此。可是，连各大龙王也不知道，守卫此处的真正意义。
　　通过海眼，其实另有空间，古神们在这里布下了重重禁制，更派驻了上古黄巾力士秘密镇守。因为天地既已破碎，哪里是能够完全补好的？免不了会有三界之外的毁灭虚无从残留的裂痕渗透进来，扰动生灵。于是，古神们只好开辟了这些海眼空间，将空间裂痕移来此处，再施展大神通结界封印，把可能毁灭三界的隐患隔绝在此。
　　日复一日，此地成为三界最险恶的环境，进入此处的生灵会受虚无侵蚀神魂消散，又因为古神封印无法逃离。于是渐渐地，这里也变成了三界最可怕最隐秘的牢狱。
　　敖心驾云来到了北海海眼所在，这里是所有海眼禁地中最苦寒的一处，除了原本的侵蚀，还因为地处极北，冰寒沁骨，磁极紊乱，大罗金仙在此也是难捱。
　　守卫在海眼之外的北海水军看见昔年血洗南海的杀星现身，早吓得魂不附体，一句话也不敢说，直接恭恭敬敬地目送她入了禁地。
　　敖心面无表情，径直走向了禁地的最深处。那里是一面无边无涯的巨大墙壁，不知是何材质修建，顶天立地，看不出有多高，有多厚，墙壁上开出了一些洞窟。敖心知道这是禁地里防守最严密的牢狱。不知有多少上古先贤今世大能在此布下封印，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杰作。
　　敖心微微凝神来到了一处洞窟前，洞门外似乎什么也没有，冷冷清清。远远的，依稀可以看见洞内似乎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铁链。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身周一股法力浮现，慢慢凝聚成无数若隐若现的星珠环绕着她回旋飞舞。
　　随即，她身形飞掠而起，凌虚踏步，每一步都落在卦象之上。双手翻转处已亮出一对短剑，剑随身舞，剑尖在空中画出一个个玄奥的咒符，而每一次剑势停顿处都在空中亮起一个光点。她越走越快，剑尖点击也越快，光点就越来越多，最后如一片星空，暗合周天星宿之数。
　　看着这些光点，敖心微微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手臂挥出，身周环绕的星珠飞散开去，一颗颗落在那些光点上，每个光点落了一颗珠子。
　　一周天走罢，敖心再次凝聚法力，透过剑尖指向光点，慢慢改变光点的位置。
　　随着光点的移动，一位位金甲的神将现出了身形，他们气势沉凝，自有不动如山的巍峨之感。他们身上的甲胄金光已经黯淡，却更有岁月沉淀的古朴与威严。他们一队一队参差排列，正对应着光点，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住手！何人大胆，敢擅动此地封印！”一名神将沉声喝道。
　　敖心短剑横持，抬眼望着他，语气中自然带了几分威严：“据说你们守御此处上万年，难道不认得我吗？”
　　神将一凛，仔细一看便恭声道：“末将等见过上仙。”
　　敖心不再说话，抬脚便要往洞窟走去。众神将面色尴尬，齐齐喊道：“上仙不要为难末将等。”各自行动，变化阵势，要阻拦敖心。
　　敖心秀眉微立：“放肆！你们连我也敢阻拦？这里是本公主亲手下的封印，自己也解不得？”她踏前一步，剑指众神将，冷冷斥一声：“还不退下！”说话间，之前她散出去的星珠放出光华顿时把神将们都笼罩住并定在了原位。敖心随手虚抓，调整了几个神将光点的位置，很快就解开了封印，清出一条通往洞口的道路。
　　在一众神将“上仙三思！”的喊声中，敖心收剑握拳，在空中一扯，所有的星珠同时亮起耀眼的光芒，然后拖着神将们隐入了虚空。敖心撇了撇嘴，拍拍手，继续向洞口走去。可是，到了洞前一丈之地，她却也无法再前进半步了。因为一片腾起的金光将她阻在了外面，无数金色的文字成行成串交织成网，煌煌无边的威压震慑天地。
　　敖心一惊，脱口喊道：“天条！”
　　她受人嘱托在这囚牢外施加封印，自然早就知道此处还另有禁制，却没想到是以天条封禁。不过这样一来，她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她迟疑着伸手想去触碰那天条化作的金网，可刚抬起手又犹豫着收了回来，如此再三，难得的举棋不定。
　　这时，洞中有人轻轻叹息一声：“天条不是轻易可以消除的，如果强行破除必然震动三界，毁坏虚空结界。纵然你有破坏它的力量，可真的忍心让一切毁去吗？更何况是为了我这不祥之人。”语声平和，却带了些淡淡哀伤。
　　敖心心中一紧，在洞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晚辈心中有事不明，今日来见前辈，希望可以解惑。只是晚辈从前对前辈多有冒犯，实在汗颜。”
　　洞中之人温声道：“其实你不必如此耿耿于怀，当年又不是你将我囚禁于此地的。”
　　“可是这外围的封印却是晚辈亲手所布，而且这二千年来时时加固，令您无法脱困，您不怨晚辈吗？”
　　那人又长叹了一声：“与你何干？是我罪孽深重，本该被囚此地。这是我心甘情愿。”
　　敖心追问一句：“前辈何罪之有？”
　　“枉篡天命，不自量力。”
　　这个罪名太大了，敖心也无法把它担起。她犹豫半天，才道：“前辈何必一定要在这里受苦？您若低头认错，定是可以脱离此地的。”
　　那人苦笑起来：“这么多年了，是非曲直，又怎么说得清……你这孩子又明白了多少，就自认为能解我们的恩怨吗？”
　　敖心顿时语塞。她那日在虚迷幻境的画面中发现端倪，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认定的事情未必如此。所以，她才凭着一时冲动来到此地，想要确认自己疑惑。此时她冷静一想，自己确实也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将人放出。可想着自己二千年来在洞外下的封印，心中到底是有些歉疚，便道：“有人若是知道前辈受困在此处，定然身心煎熬……晚辈也于心难安。”
　　洞中之人低低一笑，“你那般在乎二郎吗？真的喜欢他，就嫁他好了。你和他本就婚约在身，这世间还有谁能阻你不成？从前的事与你何干，何必要追根究底？”
　　敖心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随即又神色黯然：“他心不属我，我就算强求，也不过无趣。”
　　洞中之人“哦”了一声，叹息道：“那是他无福了，不知道这是他的母亲好不容易才为他求来的姻缘。”
　　敖心低下头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前辈，我娘亲已过世很久啦。如今天廷统御三界，旁人莫能与之争锋。我身系三界，许多事并不能够随心所欲。所有的事都不复从前了。而他……他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我不能乱了他心神。”
　　洞中之人听了赞同道：“这是正理，我们都不想拖他后腿，是不是？”然后又有些戏谑道，“那你便以自己的道心立个誓言，除非将来二郎真心诚意与你共结连理，否则你不能把我的下落告诉他。如你违背誓言，我便生生世世困于此地，永不得解脱。”
　　敖心听了不觉愣住，半晌才窘道：“前辈莫要戏弄敖心。”
　　那人却正色道：“这婚约的缘由你应该是猜到些的。二郎至孝，如知道了我的困境，必然不顾一切救我，可我怎舍得他冒此杀生之险？当然，若能得你相助，自多几分化险为夷的把握。可他如果不是真心待你，对你岂非不公？你一生下来我就十分喜爱着你，如同亲生骨肉一般，又怎舍得你受委屈？其实我在这里虽然有刑罚之苦，可都几千年了，也不在乎早晚。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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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处：紫云仙洞锁云深，洞中有人人不识。——[宋]欧阳修《赠许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