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西]前缘误》爱爱娘

49、世中遥望空云山

　　敖心处理完海眼禁地的事，心情舒散了些，施施然回了天界。
　　可她才入清霄宫，就看见了一干翘首盼望的侍女，一个个脖子都长了三寸。见到自家公主回来，侍女们乱纷纷涌上来拜见，竟是要喜极而泣了。
　　连侍书也忍不住抱怨：“公主，您怎么不说一声就出门了，可把我们都急死了。蟠桃会马上要开席了，娘娘那边已派人来相请过。您要是再不回来，婢子等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另一边侍剑则熟练地指挥着小仙娥们，香汤脂粉，华服珠玉，拉拉杂杂一大堆，都已准备得齐齐整整，只等着为她梳妆打扮。
　　敖心看着她们殷殷的目光，莫名竟有了几分心虚。这几日，天上地下，海角天涯，她满眼满心都是禁地之事，蟠桃会什么的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想着一众小丫头定然为她提心吊胆了这些天，心里一软，就由着她们嘻嘻哈哈地为她做赴宴的准备。
　　繁复的仙衣层层叠叠，华丽的璎珞葳蕤生光，镜中渐渐显现出了那个端庄高贵的元君，眸光回转间威仪自生。敖心的心神和状态也恢复成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宫令。她想着这几天不在天廷，所发生的事情都不明白，怕在蟠桃宴上应对不及，随口就问道：“这些天来天廷都有些什么事，你们细细与我说来。”
　　众侍女都是一愣，侍书侍剑对望一眼，侍书才笑道：“百花仙子已被救回，正在瑶池指挥布置蟠桃会呢。不过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还未捉到那沉香，也不知赶不赶得回来。”
　　敖心目光一凝，立刻品出了不对。“百花仙子被救出来了？司法天神呢？他如今怎样？”她目光扫向侍剑，“侍剑，你来说！”
　　侍剑神色一僵，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娘娘授意二郎真君暗中阻扰沉香救百花仙子，事情败露，真君在众人围攻之下身受重伤，法力全失。如今……如今流落凡间，下落不明。婢子还听说，娘娘派了四大天王下凡，是要……是要杀真君灭口……”
　　敖心惊呼一声，拂袖将身边的侍女都扫退一旁，只盯着侍剑追问：“几时的事情？他……他有被找到吗？”
　　侍剑摇头道：“这个……婢子也还没得到确切消息，只知真君如今依然下落不明……”
　　她话未说完，敖心已推开众人，奔出宫去。侍书、侍剑拦之不及，眼睁睁看着敖心驾云下界而去。
　　侍书不由得埋怨侍剑道：“你怎么什么都对公主说了，之前不是商量好的，好歹瞒过蟠桃会再说吗？这下娘娘面前如何遮掩？”
　　侍剑急得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啊……可，可公主一问，我……我就不敢不答啊！”
　　敖心心乱如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杨戬会遭此难。他一直那样强，仿佛永远不会输，永远不会倒下，原来连自己也对他有了这样的错觉。她一时情急，直到冲过天地之界，才想起自己竟不知杨戬下落。她稳住云头，望着下方凡间的苍茫大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思索了一阵，她在掌上显出一颗殷红的珠子，珠光莹润，只是形状略有些偏缺并不浑圆。正是一直用杨戬的血修复着的骊珠。她握紧了珠子，法力运转，仔细感应着其中血脉的联系。忽然，她眼神一亮，转身向下方一座山脉飞去。
　　万窟山、千狐洞。
　　杨戬和哮天犬借着千狐洞中错综复杂的地形甩开了追捕他们的四大天王以及沉香、丁香，又在洞中遇到了被丁香绑在石榻上等死的小玉。经杨戬一番诱骗误导，终于以救她活命为条件说动小玉，把宝莲灯拿到了手。
　　有了宝莲灯就可以借助它的神异来疗伤和恢复法力。杨戬算着时间四大天王应该上天去复命了，让哮天犬带小玉先去别处洞窟，自己独自留在这处洞中准备疗伤。
　　他微微晃动宝莲灯中殷红色的灯油，默念口诀，试着将这几日努力凝聚起的一丝微弱法力注入其中。灯盏的莲花柱上如愿地亮起了七彩的霓霞，然后一股柔和的神力慢慢反馈到他的体内，一点一点疏通起他阻塞的经脉。
　　果然可行！
　　杨戬心中大定，盘膝坐下，将宝莲灯托在掌心，开始主动引导神力修复自己全身的经脉。他本是肉身成圣，一身强横的法力全是自己数千年来一点一滴修炼而得，与自身血肉完全相融。只是此次重伤导致经脉错乱，真气堵塞，才造成法力全失的表象。现在，随着经脉的一点点修复，法力就重新开始在体内流转起来。
　　杨戬心头稍安，一边加紧运功催动宝莲灯，以加快恢复的速度，一边计算着完全恢复所需要的时间，希望还来得及赶去瑶池助沉香脱险。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击掌赞叹：“宝莲灯不愧为天地神器，果然妙用无穷！”
　　杨戬悚然一惊，抬眼望去，只见洞口处站着个身穿黑色袍服的人。这人峨冠博带，装束奇古，行动之间自然而然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威压之气。
　　杨戬戒备地看着这人，对方给他的感觉如此危险，仿佛芒刺在背，绝对不是四大天王之流可比。他的心紧绷了起来，只是面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依然端坐在那里，静看这人的举动。
　　黑袍人上下打量着杨戬，忽然呵呵而笑：“都说玄门的清源妙道真君战力无双，想不到口才也这般好，住在这里的小狐狸把这宝莲灯藏得那么牢，也被你花言巧语给骗出来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传闻你放言要‘反下天去，竖旗为妖’，那不如就归顺了本尊吧。”
　　“你是妖族之人？既要反天，为何不去投奔积雷山的牛魔王？”杨戬端坐不动，随口与这人说话，想着多拖延一点时间，就能多恢复一点法力。
　　“那老牛不过山野匹夫，粗鄙无文，不知从哪里听来我天廷‘大圣’之名号，竟然以此自封，着实可笑。这种人怎入得本尊之眼？”
　　杨戬闻言顿起惊愕：“你是昔年妖廷的余孽！”他全身都警惕了起来，脑中飞快地思索着这人的身份。蓦地，他瞳孔微缩，一字一句地确认：“东皇太一？”
　　“不亏是昊天手下的司法天神，还有些见识。”黑袍人没有正面回答，却也算默认了。
　　杨戬担任司法天神数百年，天界封存的秘密自然知道不少。
　　三界只道天廷自古就已存在，却不知上古之时天廷的主宰其实是妖族，那一代天廷在一些秘密的卷宗上被称为“妖廷”，女娲娘娘其实就是妖族的圣人。而当时天廷的主人是两只从盘古左眼所化太阳中出世的大日金乌，一为妖皇帝俊，另一个就是东皇太一。东皇太一更是天廷第一代的至高战神。
　　只是妖廷统治三界日久，越来越骄奢淫逸，并与大地上的巫族互相敌视，终于爆发了旷日持久的巫妖大战。三界生灵涂炭，整个三界的陆地都被打碎，形成了如今被称为四大部洲的四方大陆。这场大战以两败俱伤告终，从此道门兴起，天廷易主，凡人昌盛于人间，成就了今日的三界格局。
　　传闻东皇太一在巫妖大战的后期陨落，谁知此刻竟出现在这千狐洞中。
　　杨戬心中念头电转，思索太一的来意，猛见太一谈笑间目光一直盯着宝莲灯。他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想夺取宝莲灯。可是此时情景他要取灯易如反掌，为什么还要说些废话？是了，他没有口诀，又是妖族法力无法驱动，就算拿到灯也没法使用。所以，要我归顺于他。
　　想通此节，杨戬故意淡淡地道：“当年你坐拥天廷帝位手掌三界生死尚且败亡。我如今乃陛下亲封的天廷正神，舍本逐末，岂非可笑。”
　　太一冷笑道：“那昊天不过是依仗着天条对我们妖族的压制罢了，只要能彻底毁了天条，本尊夺回天廷易如反掌。到时候再没有什么能限制本尊，别说凡人了，神仙魔佛都要对我们妖族俯首称臣。”
　　杨戬心中震惊。当日他与敖心共同探讨暗中修订新天条时，就发现天条形成于上古另有重大缘由。此时听了太一话中的意思，天条果然是天廷成立的根本，是防止妖族再度祸乱三界的屏障。幸亏自己一直以来想的是修改天条，若是一时图方便强行毁了天条，岂不铸成大错。
　　他这里低头沉思，太一只道他内心起了犹豫，便接着笑道：“你已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那昊天还会看重你么？还不如为本尊所用。何况本尊听说如今连天廷那些神仙都开始不满天条了，你何必为昊天去做那恶人。”
　　杨戬此时只想与他虚与委蛇，便道：“就算我如今落魄，你也不遑多让。我尚有重返天廷的希望，你之所求怕渺茫的很。况且，你又有何好处能予我？”
　　太一听了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是个聪明人，这局势倒是看得分明。可你此刻全仗这宝莲灯恢复法力，当本尊不知么？本尊如今虽使用不了宝莲灯，却可以将之带走，然后也总有办法找到可以使用它的人。所以说，你的筹谋其实也不多。”他说着，伸手就要去夺宝莲灯。
　　忽然，洞外一道白光疾刺而来，快如闪电，直击太一后心。太一反应极快，瞬间转身，已徒手抓住了那道白光，却是一柄细细的短剑，剑身洁白莹润，如牙雕玉砌，精致得仿佛玩赏之物。
　　太一见了却惊讶地“咦”了一声，目光如针直直盯着：“筹天剑！”他抬眼看向来人，而后脸色骤变，“千玑！是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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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处：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唐]王维《桃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