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西]前缘误》爱爱娘

45、天公岂肯于公偏

　　杨戬郁郁返回天上，刚到神殿没多久，就有值官来报，言说哪吒携了牛魔王和善财童子上天来自首，玉帝下旨召集众仙灵霄殿议事。杨戬眉间一跳，此事出乎他意料之外，偏偏敖心刚与他赌气，竟没有半点知会。他隐隐觉得事态有些不受控制，却也只能赶去灵霄殿。
　　“……老牛是怕那二郎神伤了山妻铁扇公主，这才不得不听他指使，还望玉帝和王母明鉴。”牛魔王一脸诚恳，单膝跪在灵霄殿上，将杨戬胁迫他劫持百花仙子一事如实说了出来。可惜这老牛一直在下界为妖，不了解天廷朝堂上的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却见杨戬手扶腰铠，上前一步指着牛魔王反驳道：“牛魔王，你不要血口喷人。陛下，娘娘，因沉香一事，小神曾和牛魔王有些过节，牛魔王此言意在诬陷小神。小神与百花仙子无冤无仇，为何要指使牛魔王劫持于她？还望陛下和娘娘明察。”他神态自若，气度雍容，一番话竟说得正气凛然。
　　牛魔王口舌笨拙，听了这无耻的抵赖气得说不出话来，红孩儿则怒道：“杨戬，你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这般小儿气急败坏的话杨戬哪里放在心上，只冷冷瞥了他一眼，连辩都懒得辩。
　　孙悟空到底在天廷佛门都厮混过多年，对这些弯弯绕绕还有些知晓，见状忙跳上前来帮着牛魔王分辨。他前次曾听过东海龙王的诉苦，此前又与哪吒、沉香分析原因，这时心中已有章程。于是他安抚了一下牛魔王，对玉帝道：“陛下，若想知道杨戬为什么让牛魔王劫掠百花仙子，问一问嫦娥便知！”
　　此言一出，殿上众仙的目光就齐刷刷投向这位广寒宫主，玉帝也缓缓开口：“嫦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目光让嫦娥不自在，可她更气恨杨戬六亲不认。于是在孙悟空的引导下，她承认告诉过百花仙子玉树被毁的原因，坐实了杨戬要杀百花仙子的动机。
　　孙悟空打蛇随棍上，当即缠着玉帝降旨：“我看不如这样，先赦免了杨戬的死罪，若他招了，免去司法天神之职，还回灌江口受香，顺手免了牛魔王的罪，让他放出百花仙子，免动干戈，皆大欢喜！大家以为如何？”
　　杨戬心中恼怒，就指出孙悟空背誓收沉香为徒一事，意将话题岔开。
　　王母素来跋扈，象牛魔王这等妖王从不在她眼中，岂容他们来触犯她的威严，更恨孙悟空搅局，于是说道：“孙悟空，你收沉香为徒一事本宫就不追究了，但百花仙子一案乃我天廷之事，你方外之人就不要再过问了。”又断下对牛魔王的处置：“牛魔王劫掠百花仙子，诬陷二郎神，罪不可赦，但念在其自愿上天请罪，免除死罪，打入天牢，刑期一万年。”
　　牛魔王和红孩儿一时傻眼，都想不到王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护短打压。牛魔王不善言辞，指着王母呐呐半天只大喊“冤枉”；红孩儿则指着王母怒喝：“天廷不公，看我烧了你的灵霄宝殿！”
　　玉帝知道他这三昧真火的厉害，只得挥手道：“让他们先走！”
　　王母到底心中不甘，见牛魔王父子退出了灵霄殿，起身喝道：“二郎神，务必将牛魔王父子捉拿归案！”
　　牛魔王与红孩儿在天廷铩羽而归，怒气冲冲正往翠云山芭蕉洞而去。才在降下云头，父子俩心有所感，对视一眼，一起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梢上有人逆风而立，玄衣散发，翻飞的衣摆下隐露血色内衬。那人冷冷地注视着父子俩，忽然勾唇一笑，说不尽的邪魅风流，正是杨戬。
　　红孩儿不想他追得如此之快，不由脸上变色，忙亮出红缨枪准备迎敌。牛魔王到底不负他“平天大圣”的名头，于武力上从来不惧任何人，见儿子惊慌还不忘安慰：“孩儿，不用怕，他跟你父王只不过打个平手罢了！”
　　正说话间，杨戬已自树巅一跃而下，手腕轻振间三尖两刃刀分击父子二人。牛魔王忙举双刃板斧左右挥动，全面挡住他的攻势。红孩儿避在父亲身后，寻机跃起，张口吐出一团火球。他天生所具的这三昧真火一旦沾身不死不灭，杨戬也不敢硬接，忙旋身避开。
　　三人战作一团，直打得翠云山中烟火四起，飞沙走石。杨戬以一敌二也游刃有余，打得起兴三尖两刃刀脱手掷向牛魔王，同时飞起一脚将红孩儿踢飞出去，接着法力一收又将长刀召回手中。
　　这边打得热闹，早已惊动了远处之人。那群人闻声赶来，为首之人看清了场中战局，呵呵一笑：“原来是他们，怪不得这么大动静呢！”竟然是沉香，旁边更有孙悟空、敖春和发了疯的丁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沉香立刻小斧一挥，加入战团助牛魔王父子一臂之力。
　　孙悟空在一旁瞧着杨戬被三人合围的热闹，不忘嘻嘻哈哈地调侃：“杨戬，看你怎么混的，连自己的亲外甥都帮着外人打你！”
　　牛魔王实力与他不相伯仲，沉香武功日进已不容小觑，更有红孩儿在旁协助，杨戬落入下风已成定局。他心中犹豫是不是要动用宝莲灯御敌。可刚想有所动作，旁边的孙悟空眼尖心快，已看破他的心思，大声道：“杨戬，欺君之罪可是万劫不复啊！”
　　因这一句，杨戬手下一滞，顿失先机，又被三人团团围困，不得脱身。不过，他到底肉身成圣法力强横，更有数千年的征战经验，虽落下风也自不惧。何况沉香初次与牛魔王父子联手，配合并不严密，不久就被他寻得破绽突围而出。
　　谁知，敖春恨极杨戬杀了敖红，一直提着九齿钉耙在旁边虎视眈眈，眼见他脱困，立即大喝一声“还我姐姐命来！”，挥舞钉耙冲了上来。敖春武功虽不算强，但此时拼命阻拦，却又把杨戬堵了回去。
　　这时杨戬已是以一敌四，总算敖春实力在这里可有可无，造不成什么威胁。他寻隙一脚踹开敖春，又借着牛魔王与沉香的合击配合不熟，乘机冲出了包围。他正想飞遁离开这乱局，不料一头撞在一个软绵绵的肉球上，生生弹了回来。竟然是猪八戒也来凑热闹了。
　　老猪嘿嘿直笑，口中说着帮杨戬，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拎着钉耙却朝杨戬砸去。
　　杨戬已激战多时，一直孤身应战数人，体力、法力都消耗了大半，如今又加上一个猪八戒，当真分身乏术。而这五人中牛魔王父子和敖春是真的对他恨之入骨，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下手绝不容情，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好整以暇的孙悟空没有出手。他知道今日万万讨不了好去，再纠缠下去一世英名怕要毁于一旦。
　　心中暗自盘算，杨戬目光阴鸷地环视着众人，看着他们步步为营，步步紧逼。他手中三尖两刃刀摆了个守势，一边努力平复体内纷乱的真气，一边计算着后面的对策。
　　那围攻的五人也看出他已强弩之末，互相对视一眼，同时跃起，各举兵刃向他击出。
　　眼见五人就要合围将杨戬击倒，正此时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气浪如怒涛翻滚向四周散开，几人全被震飞出去，连一旁的孙悟空也被波及，一起狠狠地跌翻在地。
　　“还我宝莲灯！”沉香心有感应，立时醒悟。
　　孙悟空翻身跃起，顾不得身上撞得似要散架，气急败坏地骂道：“杨戬，你真无耻！你、你这是犯了欺君之罪！”
　　杨戬右手提着三尖两刃刀，左手擎握宝莲灯，缓缓站直身子，冷冷扫了一圈诸人：“今天就算犯欺君之罪，我也要先收拾了你们这群乌合之众！”
　　眼看局面就要因此反转，不防疯疯癫癫的丁香不知怎的竟钻到了杨戬身前，笑嘻嘻欲夺宝莲灯。杨戬收手避开，不想伤她一个凡人，只喝了声“滚开”。丁香却怒了，抬手一拳就打到杨戬左边脸上，竟将他打得发懵。怔愣之间，他胸腹处又是一痛，居然被丁香挥拳打得飞上天去。
　　杨戬直接就先去见了敖心，所以样子有些凄惨。丁香因太上老君的仙丹而复活，虽然还是凡人肉身，却得到了无比的神力，就连杨戬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那一拳打中也难以消受。而他之前在牛魔王沉香等五人的围攻下，零零碎碎受的小伤虽无大碍，看着却着实狼狈。
　　敖心见他这般心中一紧，不自觉站起身来，但还是硬生生止了脚步，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二人对视了片刻，敖心撑不住，甩手抛了个玉瓶给他，冷冷道：“这个可以治疗内伤。”
　　杨戬伸手接着，有些疑惑地问：“老君的仙丹？”
　　敖心板着脸淡淡道：“之前托孙悟空和你外甥的福从兜率宫顺来的。你不必谢我。”
　　杨戬却上前一步，以手轻抚自己左肩，低声笑道：“可惜这药只治得内伤，治不了外伤。”
　　这是什么胡话！敖心听得又气又羞。那日沉香的喜宴上她触景伤情，一时失态，把自己的一腔心事明明白白地摊开在他面前。谁知这人当真无赖，竟以此说事，对她调笑起来。她偏过脸去冷声道：“你神通广大，还需要我来管你不成？”
　　杨戬之所以未将自己收拾妥当就先来见她，确实有几分要博她同情，消她怒气的心思。待见她明明关切赠药却还赌气含嗔的模样，他脱口而出便打趣了她，话出口才觉轻浮。此时见她羞恼，他心中竟自有些迷茫，也不知自己所做是对是错。
　　只是到了此刻，他也无从再选择，又迈前一步到她身侧，在她耳畔轻声地道：“你已为我做了太多，多到我不知如何偿还你。而我要做的事太过渺茫，我要修改天条，我想家人团聚，我所求良多，却连自己都没有把握。今时今日，我无人可托，唯有将你也困在局中。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能许你的也只有自己的命了。”
　　他清冽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两人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她望着那张俊秀的脸，自嘲地笑了笑：“杨戬，你果然卑鄙无耻。”可是，我还是放不下你，生死荣辱、身家性命，我亲手奉送君前。而你也终于知道可以以此左右我的情绪，掌控我的命运。她声音清冷，却不容错识：“好！从此后你的命是我的，你便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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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处：荣枯递转急如箭，天公岂肯于公偏。——[唐]李贺《嘲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