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西]前缘误》爱爱娘

44、纵令然诺暂相许

　　杨戬终于得以脱身出了瑶池，也不及去和梅山兄弟汇合，瞧着无人注意先寻了敖心。一见面就急声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动用你来助我出瑶池？”
　　敖心眉头轻蹙，神色间有些恼怒：“你那外甥行事当真是出人意表。我得了消息，他为了与心爱之人厮守决定放弃救他娘，为此还与不惜敖春、哪吒决裂。此事旁人也做不得主，只有找你了。”
　　杨戬一阵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继而大怒：“荒唐！事到如今，岂容他儿戏！你可知他如今在何处？”
　　原来，小玉为报父母之仇独自去刺杀孙悟空，正遇上了来向孙悟空问计的沉香。沉香一时没认出蒙着面的小玉，错手伤了小玉。他随即醒悟追赶上去，两人一番互诉衷肠终于言归于好。沉香承诺放弃丁香的婚约与小玉厮守，而小玉也答应放弃报仇。
　　为此沉香安排父母相见，希望以此劝说父母同意他和小玉的婚事。谁知，杨婵说起当年之事，暗中跟随而来的小玉骤然得知自己的仇人中还有三圣母。小玉伤心欲绝，痛哭着离去。沉香乍失所爱几欲疯狂，可刘彦昌为了道义又坚决要沉香娶丁香。
　　几重压力之下，沉香的理智之弦崩断了，他决定放弃救母，不再管其他事情，一意追随小玉而去。不管闻讯而来的敖春和哪吒如何劝说，甚至敖春不惜割袍断义相逼，沉香也不愿松口。
　　这些事敖心其实也只知大概。以沉香如今的本事不可能被人随意跟踪，敖心又无法明令手下监视沉香，只能从各处零散传回的耳报中将蛛丝马迹一一归纳，大致总结出沉香的动向。所以，她对沉香的去向也只是猜测，听杨戬问起，便道：“也许在万窟山吧。还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杨戬不觉皱了眉，沉声道：“是那只小狐狸？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该心软留她一命。”
　　敖心却犹豫了一下，轻嗔道：“你外甥自己心志不坚，你倒怪别人。那小狐狸的长辈与我有旧，我曾答应照拂于她，不许伤她性命。而且，你不是也说过她大有用处。”
　　“那是她的血可以做宝莲灯的灯油。好吧，只要能把沉香带回正道，她的生死对而言我无所谓。”杨戬想着沉香的妄为益发恼怒，只想早些找到沉香，打也要把他打醒。可惜哮天犬不在身边，无法确切找到沉香，只好先去万窟山看看。
　　敖心却另有担忧，见他急着去找沉香，忙道：“我与你同去。之前我在瑶池所说恶鬼之事并非虚言，此事牵扯甚多十分凶险，须得小心应对。如今你我所谋已箭在弦上，若因这些意外之事功败垂成……”她目光上下扫过杨戬，“我倒是未必不能脱身，只可惜了你多年心血。”
　　再说沉香，虽然决心要和小玉在一起，可冷静下来后，对母亲的舐犊之情，对友人安危的挂念却时时拷问着他的心灵。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要解决百花之事后才能安心隐居。于是，变化成红孩儿去套铁扇公主的话，又被其爱子之情触动，赴南海普陀山求了观音菩萨准允红孩儿出山探母。
　　在红孩儿的周旋以及哪吒的担保下，牛魔王终于同意上天廷作证揭发二郎神的罪行。不过牛魔王向来惜命，不肯轻易信任天廷，为自己打算着后路，咬定要等天廷赦免他后才肯放了百花仙子等人。
　　经过此事，沉香表示自己已经醒悟，母子之情融入血脉他无法割舍，所以再度下决心一定要救出母亲。他和敖春二人重归于好，但敖春依然要求沉香履行与丁香的婚约。两人返回途中恰巧遇到伤心离家的丁香被哮天犬劫持。哮天犬为了脱身咬断了丁香的颈脉，丁香命在旦夕。
　　生死关头丁香依然执着地求着沉香的真心话，问着沉香是否有一点点喜欢她。沉香伤痛难禁，冲动之下抱紧了丁香，哽咽道：“我要娶你，我们这就回家！回家之后，我们马上成亲！”他从老君处盗来的仙丹还剩了一颗，就喂丁香吃下，居然误打误撞救活了丁香。
　　丁家是华阴一带的大族，丁大善人生前在当地修桥铺路，恤老怜贫，很有声望。他虽去世多年，不过丁夫人也是个能干的，又有世仆故旧的帮扶，丁家依旧是当地望族。如今，丁家唯一的大小姐要出嫁，临近州县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捧场。一时，丁府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迎来送往，宾客盈门。
　　杨戬和敖心去万窟山寻找沉香扑了个空，辗转又追踪到了华山，正遇上了丁府嫁女的大热闹。原本两人也不曾在意此事，偶尔听见路人说起才知丁大小姐嫁的是沉香。两人不由面面相觑，实在有些跟不上沉香想法转变的速度。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所担忧的事倒是迎刃而解了。杨戬忍不住苦笑道：“想不到此事就这样解决了，只是累得你在陛下面前妄担了些猜忌。”
　　敖心反而甚是淡然，只道：“我是什么人，陛下心知肚明，他对我的态度不会有任何变化的。”继而她话锋一转，打趣地望着杨戬，“既然赶上你那外甥成亲之日，你这做舅舅的怎不去看看？”她语气里带了些戏谑，脸上有种看好戏的表情。
　　杨戬想不出她对这事有什么好关注的，微微皱眉道：“如今我与沉香算是正式翻脸了，哪还有资格去出席他的喜宴。而且这事与公主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事与敖心确实没有关系，可她知道杨戬口是心非，明明挂心着沉香却不能去出席沉香的婚礼，他心中定是感伤的。敖心也不说破，只是笑盈盈地侧着头看他，嘟哝道：“我这不是好奇嘛，我还没见过凡人怎么婚丧嫁娶的。这些日子尽是些不开心的事，你就当陪我散散心，我们悄悄去看一看，好不好？”神情间不自觉带了几分平日哄王母的模样。
　　杨戬见她眼波流转的娇态，心中微动，一时再不忍拂了她的意，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他转念又想着自己也确实有些挂心沉香，这孩子之前迷恋那万窟山的小狐狸，竟然要为此放弃救母，置那些帮他的人于不顾。幸而沉香总算还能迷途知返，如今答应与丁香成亲，之后应该让一切走上正轨了吧。想起这些事，杨戬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沉香这孩子幺蛾子太多，或许他真该去看看……
　　没成想，他的担心最后成了事实，沉香的婚礼确实变成了一场闹剧。
　　沉香答应和丁香成亲，是决心不再为感情左右摇摆，他要彻底断绝自己的退路。可是，感情这种事从来都与理智相左，骗得了旁人，骗不了自己。沉香虽然喜服在身，耳边听着众人的道贺，面前对着明艳华美的丁香，他还是挤不出多少喜悦之色。
　　三拜之礼到了新人交拜，沉香膝盖僵硬，这一下无论如何也拜不下去。堂上众人一时懵然，不由都连声催促。沉香脸色尴尬，茫然间目光四扫，不期然看见屋外门口俏生生立着一个白衣少女。少女紧紧握着手中的折扇，泪盈于睫，脸上是心如死灰的哀伤。满院飞舞飘扬的喜绸红幔越发将她衬得凄清孤冷，无所依凭。
　　小玉看着喜堂上并立的新人，被众人簇拥着，祝福着，如金童玉女、神仙眷侣。可他身边的人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了！昔日的山盟海誓已成空言，他日再见只怕已是陌路。不！不！不！连陌路都不可得，他与她终将隔着血，隔着仇，隔着恨，来日不死不休。
　　小玉蓦地转身，逃一样地飞奔了出去。
　　“小玉！”沉香惊呼一声，不及思索已飞身追了上去。丁香在沉香犹豫时已感不妙，这时心神大乱，掀开红盖望着沉香的背影也冲了过去。堂上众人尽都呆懵，只有敖春一直担忧丁香也随着跑出门去。
　　礼尚未成，新郎却抛下新娘追着另一个女子跑了出去。看着四个少男少女一个接一个冲出丁府的大门，隐身在暗处的杨戬也不禁目瞪口呆，沉香这孩子真的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道义吗？
　　忽然身边一股寒意涌出，杨戬骇然转头，却见敖心满脸怒容，眼中的杀意已全无遏制。她素手抬起，纯粹的法力在掌心凝聚，转瞬间化为一颗颗耀眼的星芒向着沉香的背影袭去。
　　杨戬大惊失色，想也不想飞身掠出，手中墨扇张开，将那些星珠尽数挡下。这是敖心恼怒之下的全力一击，便是杨戬受了也连退好几步才稳下身形，胸口气血一阵翻涌。他忙暗自调息几下，沉声喝道：“你做什么！”
　　敖心看也不看他，转手召出双剑，闪身便要向沉香等人的方向追去。杨戬急忙赶上前，一把拉住她，道：“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认识他们，去凑什么热闹？”
　　敖心冷冷道：“这世上唯那些负心薄幸不守信诺的人该死！”
　　杨戬一滞，忽然明白过来，敖心是被这事触动了心境，物伤其类，要说根源却是在自己身上。一旦敖心动了手，那四个孩子哪一个能讨得了好？何况若是放任了敖心，只怕她道心有损，保不定走火入魔。此时能阻止敖心也只有他了。
　　他这里心思电转，敖心已拂手将他震退。杨戬身形在半空一折，又拦在敖心面前。敖心更是恼怒，叱道：“让开！”双剑一分，法力在剑上凝起一层青光，招招抢攻，竟是一意要闯过去杀沉香。
　　杨戬举刀将她攻势一一挡下，瞥眼却见她紧紧咬着唇，一双杏眼中泪水滚来滚去，只强忍着不落下来。他心中忽的一酸，动作不觉缓了下来，然后左肩一痛，已被敖心一剑刺中。
　　剑尖见血，敖心心中一颤，攻势一顿，一时停在了那里。她抬眼见杨戬静静相望，左肩处鲜血渗出已染红了素衣，可他却似毫不在意，只温言问道：“你心里可好受些了？”她思绪起伏，恼怒、懊悔、痛惜搅成一团，乱糟糟不知何去何从，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蓦地收手，抽回短剑，却反手在自己肩头也刺了一剑，“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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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处：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唐]张谓《题长安壁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