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西]前缘误》爱爱娘

43、因何镇日纷纷乱

　　沉香寻思着还要救丁香，不甘离开天廷，于是和敖春两个在天上乱窜。这一耽搁，远远看见杨戬已亲自领着梅山兄弟和一队天兵追了过来。二人慌不择路，见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苑就溜了进去，没想到这里竟然是瑶池。
　　这一下，杨戬投鼠忌器倒是不敢大肆声张了，唯恐惊动了王母另生枝节，只能吩咐梅山兄弟秘密调集军兵埋伏在瑶池周围。他自己暗中去寻了敖心，想让她不惊动旁人把两个少年找出来。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已经闹出乱子来。
　　原来，两个少年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钻了个空子化作两名值官，连哄带骗把玉帝灌得酩酊大醉。甚至沉香胆大包天变作玉帝去灵霄殿上朝，在朝堂上满口胡言，一时逼着杨戬放了丁香和小玉，一时说要赦免三圣母，还嚷着要请沉香上天来做官。灵霄殿上闹得一团混乱，沉香和敖春乘机脱身逃走了。
　　到了此时，杨戬哪里还不知道是沉香在胡闹，可他偏偏不能将实情说破。玉帝又迷迷糊糊地当众说出了“赦免三圣母”，昊天上帝金口玉言，怕是不能收回成命。
　　这场乱糟糟的朝会无疾而终，各项事宜无一得到解决，反而新添麻烦。于是待得玉帝酒醒只好再次召集众仙商议赦免三圣母之事。此时玉帝也知道是自己贪杯误事，可话已出口骑虎难下，众仙又都赞同赦免，只好和稀泥做个顺水人情了。
　　杨戬此时已冷静下来，权衡利弊，觉得真赦免了杨婵也不影响大局，或许还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放出三妹的机会。反正以王母对天条的执着，思凡之事终究是矛盾的焦点，于他的计划中永远不缺因头。何况王母素来记仇，怎么肯轻易放过得罪她的人？自己有的是可做文章的地方。如此，他便躬身应了声遵旨，准备去华山宣旨放人。
　　正在此时，一个身穿黑袍王者打扮的人急步奔进大殿，一脸惶急，满头大汗，才入灵霄殿就冲到御前，跪地磕头，连连叫道：“大祸呀，大祸呀！”正是阎王。
　　众仙愕然，却听阎王已接着禀告：“那刘家村村民刘沉香，伙同东海八太子，砸了冥界十八层地狱，救出了鬼魂刘彦昌，放走了数十万恶鬼呀！”一言方出，如巨石投水激起千层浪涛，满殿皆惊。
　　原来，沉香与敖春逃出天廷后返回刘家村，听闻父亲已死，偏偏尸体又失踪了。他又惊又疑闯入地府探查，却发现父亲已在地狱受刑多时。他抢回父亲，怒火中烧之下便掀翻了地狱，放出了恶鬼，临去时又毁了刘家村的生死簿。
　　可少年终究识浅，完全没有想到会被关押在地府的不是穷凶恶鬼，就是至邪之物，更有许多上古罪徒。这样的存在忽然间聚集了数十万之多，闯入人间，其破坏力之强，实在无法想象。脆弱的凡人根本无从抵御，被屠城灭国只是轻而易举，就算整个人间全被毁灭也不是不可能。
　　玉帝当即勃然大怒：“大胆！他反了天了！杨戬，三圣母就先不赦免了！”
　　王母也忙附议：“陛下，此妖不除，必成大患！”
　　数十万恶鬼涌入人间，追踪、捉拿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玉帝斟酌片刻就下了旨：“杨戬，立刻发兵五万，务必将沉香等妖孽捉拿归案！遇到反抗，就地正法！”
　　杨戬正要领旨。那边嫦娥却出列启奏，言称杨戬于公之前捉拿沉香连番不利，于私是沉香血亲需要避嫌，不适合此次领军出征，又保举了李靖和哪吒父子。这番说辞触动了玉帝的顾虑，就将旨意改为李靖为正，杨戬为副，共同挂帅下界捉妖。
　　五万大军出动不是说走就走的，杨戬正好借口筹备发兵事宜，先与梅山兄弟商量对策。几人论起之前灵霄殿上的情景，又想到如今哪吒对真君神殿的敌意再明显不过，直健便担忧地道：“万一沉香落到哪吒手里，倒显得二爷有包庇之意了。”
　　杨戬沉思半晌，吩咐梅山兄弟调六千天兵抢先去抓沉香，还冷冷地道：“六千天兵，便是我也要束手就擒，何况区区一个沉香！”梅山兄弟只当他一直没捉到沉香心气不平借机发作，对视一眼不敢反驳。
　　恰巧此时哮天犬乐颠颠地冲了进来，拿出宝莲灯邀功请赏。杨戬便赏了根巨大的骨头给这笨狗，自己则笑着接过宝莲灯把玩起来。梅山兄弟见此知道杨戬主意已定，拿了令牌去调兵，却被守在外面的哪吒堵回。几人只好返回神殿，却已不见了杨戬。
　　杨戬此时已到了下界积雷山摩云洞中，正在和牛魔王讨价还价杀百花仙子之事。这老牛看似忠厚实则狡猾，他对此事已推诿多时，此刻仍然全是托辞。杨戬明白他是断不会动手杀那些花仙的，但做戏做全套，还是与他虚与委蛇，假意逼迫。
　　往刘家村围剿沉香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的。前一晚，暗中倒向了沉香的哪吒变化哮天犬前去通风报信。出兵当日，哪吒假意失手把自己送给沉香作人质，李靖和杨戬作为正副元帅又意见相左。而刘家村的百姓因为生死簿除名成为不死身，天兵也一时奈何不得。几重缘由合到一起就是一无所获草草收兵的结果。不过杨戬却借着追击沉香的名义在万窟山千狐洞抓住了独自一人走火入魔的小玉。
　　哪吒那里又私下给沉香出主意：百花仙子据说被牛魔王掳走，沉香如能协助天廷将她救回就可以将功补过请玉帝赦免三圣母了。他还提议用假扮哮天犬报讯之事扳倒二郎神，以防其进行阻挠。
　　这一番交锋杨戬却落入了哪吒算中。盖因彼时杨戬用小玉的血炼成灯油重新激活了宝莲灯，为此他特意留哮天犬在真君神殿看守小玉。此事不能宣之于外，杨戬在灵霄殿上的对答就不免失了呼应。哮天犬被传上殿后战战兢兢的一句“小、小人……没有和主人在一起”，落实了杨戬的欺君之罪。
　　幸而王母是一定要保下杨戬的，一番东攀西扯，讨价还价后，场面被搅乱，众仙一时都忘了初衷为何。玉帝同意由哪吒和沉香限期救出百花仙子，若成功则放出三圣母，不成功则关押哪吒一千年。同时，玉帝也应了哪吒查到百花仙子下落前亲自看住杨戬，不让他离天廷半步。哪吒犹自不放心，特意去请了孙悟空来监视，借助火眼金睛的能力以防杨戬元神出窍溜走。
　　有孙悟空在这里搅和着，杨戬着实没法子脱身出瑶池，只能耐着性子陪玉帝下棋品酒，一时间内外竟然都无计可施。不过僵局倒也没有持续很久，玉帝还在拉着这两个天敌讨论美酒的妙处，值官进来禀报：“清霄元君求见。”
　　玉帝的表情便有一瞬沉凝，转而呵呵笑着甩手：“宣她进来。”
　　敖心几乎不曾单独求见过玉帝，往日觐见也总是随侍王母而来。此刻她一身朝服目不斜视地进了殿中，神色庄重中隐含锐气。杨戬在旁看着微微奇怪，她的举止气质与平日似有些微妙的不同。而玉帝粉面团团的脸上虽一直半醉半醒地笑着，眼底却有一丝异色闪过，只笑嘻嘻地问：“清霄何事见朕？”
　　敖心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正色道：“臣女此番乃是为地府数十万恶鬼闯入人间一事而来。臣女收到鸾台急报，凡间已有多处恶鬼作乱之事发生，虽得平息，然不能治本。陛下既已着李天王并司法天神统领此事宜，却为何又因三太子捕风捉影之言延误此事？臣女另得地府密奏，此次逃逸恶鬼中还混杂多名余孽，事关重大不可不防，望陛下明鉴。”
　　玉帝神色一动，酒似乎醒了些：“此事当真？”
　　“臣女不敢欺瞒陛下。但请陛下早作决断。”
　　玉帝闻言目光不由看向了杨戬，这个外甥的人品如何不论，战力却是一等一的。
　　孙悟空在旁边不干了：“玉帝老哥哥，你这外甥可还背着欺君的嫌疑呐。”
　　敖心便接口道：“胜佛神功盖世，又有佛门悲天悯人之心，若能援手当可解陛下之忧。”
　　孙悟空听她这样说，当即就想应下。玉帝忙道：“不可，不可，此乃我天廷的过失，怎好烦扰佛门。”
　　敖心想了想，抬起头来朗声道：“臣女不才，自幼也习得征战之道，自愿请缨，领雷部除鬼，为陛下分忧。”她语声铿锵，说话间神采飞扬，隐约有睥睨之态。杨戬看着竟有几分熟悉感，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抓不到关键。
　　玉帝又已摇头：“不妥，不妥。雷部需拱卫瑶池，不可轻动……”
　　“那……不若陛下另指一部兵将与臣女，或者陛下降旨调四海之兵，也未尝不可……”
　　“胡闹！你自幼娇养，征战之事如何需要你一个女孩子出动？你若有闪失，朕如何向娘娘交代，又如何向你故去的娘亲交代？”
　　“可是陛下，如今之事当真刻不容缓，一旦事态有变，恐危及三界。”
　　“好了，好了。杨戬，这事还是你去处理吧。清霄，你可从旁协助，将鸾台的消息及早告知杨戬。”
　　敖心微顿了一下，神色间便有些不虞，答道：“陛下，司法向来自成一系，诸司职务最是齐全，从来不曾假手外人，臣女去了怕是画蛇添足，反而有碍真君行事。陛下明鉴。”
　　玉帝望着她呵呵而笑：“那随你吧，朕知道你最重大局……你娘果有先见之明，把女儿教导得……很好……”
　　敖心便恭敬拜谢：“陛下谬赞。陛下既已有决断，臣女不敢再扰陛下。臣女告退。”她身姿挺拔地退了出去。杨戬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一动，那样子似乎有些像母亲……他偷眼观察玉帝，见玉帝也看着敖心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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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处：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清]曹雪芹《元宵灯谜（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