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西]前缘误》爱爱娘

42、而今渐觉出蓬蒿

　　强行劈开水牢禁制必然会引发又一次华山地动，事关华山一地诸多凡人的性命，杨婵到底记着她身为华岳圣母庇佑一方的职责，竭力劝阻沉香。沉香最终也听从了杨婵的话，在捉弄惩戒了一番前来追捕他的梅山兄弟后，他拜别母亲去寻找能彻底救母的方法。
　　回到丁府时已是几日后的黄昏，沉香却得到了一个噩耗，丁香被一队神仙给抓上了天。沉香明白这一定是杨戬的人干的，他心中火起，丁香不过是个凡人又待他赤诚，如今却因为自己连累到了她。不说上一辈的恩情，就是丁家母女如此善待他，他也不能害她一家身陷险境。一念及此，沉香腾身而起，驾云直上天廷而去。
　　真君神殿的牢房中，丁香正恨恨地盯着将自己送进来的哮天犬，想到委屈之处不禁有些泪意：“我真是有眼无珠，白白养了你三年，却没想到，你是来刺探沉香下落的！”
　　哮天犬佝偻着身子，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语声黯然：“没有，我不是来做探子的，也没有故意要骗你，我只是……只是被主人赶出去了。丁香，你收留了我，我本不该恩将仇报，可是……”
　　“二郎神把你赶出去！为什么？你对他那么忠心耿耿。”丁香一下子诧异了，传说中二郎神和哮天犬几乎是一体的。
　　“我鼻子受伤失去了嗅觉，没有用了。”哮天犬苦笑着嘟哝，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但现在我打探到沉香的下落，立了大功，主人又把我招回来了！”
　　丁香被他气死了，这傻狗被人这么利用还乐颠颠的！她不由得愤愤地道：“我也是你的主人呐！二郎神是怎么对你的，我又是怎么对你的。你为什么只忠心他，却这么对我？”
　　哮天犬被问得低下了头，可随即又很认真地答道：“我真的很想有你这样一个主人，可我已经有主人了，还跟了他几千年，我不能因为你对我好，就背叛他呀！只要主人需要我，我就会随时跟在他身边！”
　　牢房内的一人一犬没有注意到，有人站在室外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真是条傻狗！即使跟着自己这样冷酷无情的主人依然忠心不二。杨戬默默地想，然后心里泛起了一股滚烫的暖意，麻木的心又一次感觉到了热与痛。罢了，以后就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吧，好歹可以时刻提点，别再一腔热血总帮倒忙。当然也要时时敲打敲打这傻狗，别让他的尾巴翘上天了。
　　杨戬回到偏殿里，让直健去将哮天犬召来。看着这几乎陪伴了自己整个神生的狗儿怯生生地走近前，他放柔了声音问他：“哮天犬，你恨我吗？”
　　哮天犬本能地感觉到了主人的善意，蹭到他脚边，乖乖地回答：“属下不敢。”
　　“当初你闯下祸端，我若不惩罚你，恐怕就没法管束别人了。好好干吧，我会想办法医治你的鼻子，只要你能够忠心耿耿地在我手下效力，有我一口肉吃，就一定会有你一块骨头啃的。”
　　“谢主人！”哮天犬这才放下心来，马上就眉开眼笑地向主人撒娇，“主人，如果可能的话，属下还是希望能吃到肉。”
　　这傻狗啊！杨戬不由摇头失笑，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他那乱蓬蓬的头发。就算知道他六亲不认，还是善恶不分地跟着，怎么赶也赶不走，真是让他也觉得无奈的家伙呀！
　　念头转过，杨戬神色微凝，让他觉得无可奈何的似乎还有一个，而那一个更棘手。他下意识地看向左手，在那护手之下的手臂上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细细红印。一次又一次地切开再愈合，终也留了些痕迹，就像那个人一样硬生生在他心里留了影。
　　每隔数日就来取他的血修复骊珠，敖心唯独在这件事上从不手软。那颗骊珠的主人对敖心来说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为了此事敖心可以义无反顾地答应助他修改天条，为了此事敖心应诺为他炼制五彩石。五彩石啊，连太上老君都无法给出明确指引的上古圣物。这样的交换真的对等吗？
　　他近来常会想，二千年前西海岸边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敖心的执着，敖心的决绝，以及她偶尔闪过的悲哀，让他隐隐约约似乎能窥到那个答案，却又不敢再深想。他怕那个答案会让他心痛，更怕那个答案会让他失望。
　　哮天犬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忽然沉默了起来，不过他没有插嘴。作为一条忠实的狗，在主人思考时不可以打扰，反正主人作出决定后自然会告诉他该做什么，他只要照着做就可以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有人高声大喝：“杨戬，出来见我！”
　　哮天犬跳了起来：“是沉香！他应该是来找丁香的。主人，怎么办？”
　　杨戬轻哼了一声，起身摄过三尖两刃刀，示意哮天犬跟上：“走，我们去看看他都跟孙悟空学了些什么！已经敢到我这来大呼小叫了。”
　　到了前殿正门口，只见沉香手持小斧立在门外，正在叫嚷：“丁香呢？”
　　杨戬见他目中无人的样子顿时有些生气：孤身一人就敢来闯他的神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不由冷哼一声：“沉香，连你都敢来向我挑战了？”
　　往日的积威犹在，凛冽的煞气依旧，沉香的气焰立时熄了三分。“丁香呢？既然我已经来了，你就把她给放了！”
　　“你走不了，丁香我也不会放。”
　　“不知道抓一个凡人上天算不算触犯天条？你要是不把她给放了，我保证玉帝和王母马上会知道这件事情！”
　　杨戬心中略感安慰：倒是有些长进，会抓住事情的关键来谈判。他低声吩咐哮天犬：“把她带出来。”拦在沉香身前的直健忙喊道：“别上当二爷！小心他元神出窍跟着哮天犬，出其不意地把丁香救走！”
　　杨戬扫了沉香一眼，便亲自进殿提了丁香。待出来时，却看见张伯时和直健被放倒在地，而沉香正在踩他们的脸。原来是沉香恼恨直健喝破了他的心思，正在撒气呢。
　　杨戬的脸色便又沉了几分，冲动莽撞，不知审时度势，行事如同儿戏，沉香这孩子还需好好磨炼。他哼了一声：“踩我的人，就你会踩吗？”朝哮天犬使了一个眼色。哮天犬会意，拉过丁香推倒在地，招呼周围的天兵都过来踩她的脸。
　　沉香这才急了，知道自己又胡闹误事，忙喊：“杨戬，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咱们的家务事，不关丁香的事，也不关梅山兄弟和哮天犬的事，你让他们都退开，咱们爷俩单挑！”他想自己在苦练三年，又吃了那么多仙丹，孙悟空都说他法力已不在杨戬之下，此刻还是颇有自信的，何况还是在丁香面前不想失了脸面。
　　于是，沉香一扬手中小斧，身形跃起率先攻了过去。杨戬也腾身飞起迎招。两人在半空中你来我往，沉香的攻势如暴风骤雨，杨戬却不慌不忙提刀一一拦下，瞬间已交换了十余招。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只听得一片兵刃相交之声过去，两人已交错而过，相对而立。沉香面色凝重地扬手摆了个进击的招式，而杨戬则气定神闲地平执着长刀。
　　只略微停顿，沉香气贯小斧，一招三式后发同至，又向杨戬攻去。杨戬的应对却悠闲了许多，只略向后仰就轻松躲过；沉香斧刃一转又向他腰间劈去，杨戬脚步微移，小斧再次劈空；沉香忙再变招砍他双足，杨戬却已腾身跃走。只见两条人影，一个势如疯虎，一个悠闲自得。
　　“差一点儿……不见了！”沉香招式落空又不见了杨戬人影，心中微乱，连忙凭感觉向后挥砍。这次杨戬身形不动，只右手转动三尖两刃刀就轻轻巧巧地将沉香已有些不成章法的招式全数拨回。沉香咬牙再劈，手法连连变幻，虚虚实实十分骇人。杨戬只轻轻冷笑，身子蓦地向后倒仰凭空移开，斧势便又击空，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总差一点儿，为什么总是差一点儿！”沉香懊恼地攥紧了手中的小斧，想不出为什么自己总打不到杨戬。
　　杨戬满心的恨铁不成钢，沉香法力虽强运用却不得其法，招式虽精时机却把握不准，是以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可一旦与真正的高手对敌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杨戬看着他举手投足间露出的破绽，心里叹气，这个样子自己只须三成实力就能杀了他。
　　这小子实在是欠教训！杨戬手中长刀一翻，一步踏前转守为攻，顿时将沉香逼得连连后退。他面沉似水，口中呵斥：“一定是练功的时候总是‘差不多’、‘差不多’，到了关键时刻就差一点儿！”
　　被梅山兄弟挟持着的丁香气得火冒三丈：“差不多！差不多！沉香你下那么大决心还是没改掉这个臭毛病。我这一辈子就毁在你的‘差不多’上了！”
　　沉香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挥着斧子又冲上去，口中乱喊：“我不信，我不信！”
　　在暗处窥探多时的华山女妖瞅准了这混乱的时机，忽然现身抢过丁香就要逃离。可此时此地在神殿守卫的重重包围中，两个女孩子哪里逃得掉，神殿前顿时一团乱战。这边的战局立时影响到沉香，他心神一分，更不是杨戬对手，招式一老已被三尖两刃刀将小斧挑飞，刀杆横撞将他整个人撞得飞起来，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杨戬皱眉看了他一眼，三尖两刃刀上泛起银芒，作势就要刺去。
　　突然，一柄九齿钉耙被人疾掷过来。杨戬分辨出其上所挟的法力，顺势闪身避过。偷袭之人已抢步上前，将沉香扶起，正是东海八太子敖春。
　　沉香见敖春恶狠狠地瞪着杨戬，如要嗜人。可他心知以眼下形势凭他们二人决计救不出丁香与那华山女妖，忙运气收回被打落的小斧，强拉着敖春飞掠而去。只云层中传来他的声音：“杨戬，你要敢伤害她们，我就捅给天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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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处：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唐]杜荀鹤《小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