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西]前缘误》爱爱娘

40、恨隔炉烟看未真

　　人间刚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
　　天地之间时间不对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天廷众人也就歇了个昼夜，那沉香已在峨眉山胜佛洞前跪了一年，要用诚心诚意感动孙悟空收他为徒。
　　孙悟空在先前沉香和猪八戒商量对策时就已暗中注意过他，觉得这小子古灵精怪倒有些投了自己的缘。当时心中就有些后悔不该与玉帝击掌，把话都说死了，不能再收沉香为徒。如今又见沉香这番坚持也着实不易，就更喜欢了几分。
　　可他明面上到底也不好拂了天廷的面子，抓耳挠腮了半天，灵机一动摇身变成一个峨眉山中的猎人，不时跑到洞门前“欺负”跪着的沉香。在两人的嬉戏打闹中，沉香的身手不知不觉越来越灵活，从最初只能挨打到后来可以拆解招架，并顺手回击一二。沉香本是个机灵的孩子，顿时明白这是孙悟空借机来教导自己。他也不说破，只和孙悟空以“唠叨”和“嘟囔”互称，开始了学艺的日子。
　　孙悟空对这飞扬跳脱的小鬼甚是满意，虽然碍着誓言不能亲自教授法术，却变着法子将沉香引至存放密笈的山洞中，指点他自行修炼。沉香确也当得起天资出众，术法武功一教就会，只是他自幼惫懒，学艺时不免仍会犯些偷懒耍滑的恶习，教孙悟空发了一通火才收敛了性子勤奋练功。
　　杨戬的手下因玉帝发话不能进峨眉山，只能在出口之外守着。敖心却不受此限制，她原本就掌着鸾台的耳报神，可以说三界处处都有耳目。孙悟空实力强悍，敖心不可能派心腹就近监视，不过大致动向总也差不离。所以，沉香学艺的点点滴滴自然也会时时告知于杨戬。
　　杨戬一边为沉香的进步欣慰，一边也盘算着沉香身边正在积累的势力。因为龙四和龙八的缘故，东海龙宫虽不敢明目张胆反对天廷，与杨戬却是正式翻脸了；猪八戒受了不少的罪，仗着有佛门撑腰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孙悟空既然收了沉香为徒，暗地里肯定是帮着的；哪吒素来一腔热血，谁弱就帮着谁，又认定了杨戬背信弃义，几乎已经摆明立场；牛魔王那里目前还被杨戬要挟着，等到逼急了必然反弹；更有那万窟山的小狐狸实力突然大增，不可不防。
　　杨戬想了想，如此算来沉香所牵连的实力隐隐已不容小觑，反观自己这边倒有些捉襟见肘。梅山兄弟能领军但武力值并不算高，哮天犬鼻子被打坏连最擅长的追踪术都没有了；太上老君也许暗中支持着自己，却永远超然物外不涉纷争；敖心武功见识都不在自己之下，可惜她不能在明面上帮自己，否则必然被玉帝王母看出端倪，反而坏了大事。
　　一番思量后，杨戬取出了姚公麟从沉香那里诈来的宝莲灯。如果能得到口诀，这上古神器倒是一个大助力。他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去一趟华山，想法子从三妹那里套出口诀来。
　　可惜英明睿智的司法天神也没想到，宝莲灯失去灯芯早已是废灯，而他居然因此被天真单纯的妹妹摆了一道，暗讽他心术不正行事邪恶。杨戬羞恼气闷之下不免迁怒旁人，受伤后受到冷遇而忿忿不平的哮天犬触了这个霉头，因他随手扔掉已成废灯的宝莲灯，被罚剥夺法力打下凡间。为此事，梅山兄弟虽不敢明言，却不免暗中兔死狐悲，隐隐有了些不满。
　　再说沉香在孙悟空的督促下勤学苦练，忽忽过了三年，将各项本领学了个齐整，可惜法力根基尚浅，不是十年八年能练出来的。孙悟空本人也不是个耐得下性子的，见沉香问起速成的法子，他眨着眼想了半天，回忆起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于是，他抬头望天，意味深长地笑道：“好久没见太上老君了，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如何……”
　　两人驾着筋斗云上了天，摇身一变，分别化成二郎神和孙悟空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南天门。
　　兜率宫中，太上老君被人用燃灯古佛的名义请了去。两个童子正按其吩咐仔细看守八卦炉的炉火，不想太上老君又急急地跑了回来，三言两语支开了童子，直奔后面的丹房而去。看着四下无人，他身形一转现出了真身，却是沉香变化的。
　　沉香看着那满桌满架大大小小的葫芦玉瓶，只觉得眼花缭乱、目眩神迷。这就是传说中神妙无方的仙丹，一颗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一颗就可以让凡人立地飞升，一颗就可以让人法力倍增力大无穷……沉香拿起这个，又摸摸那个，拔开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他想起孙悟空说的“不管吃得下吃不下你都给我吃下去”，于是可着劲地往嘴里倒仙丹，嘎嘣嘎嘣如嚼蚕豆。
　　孙悟空和沉香都是不知者无畏，全不知这仙丹里蕴含了多少天材地宝的精华，就是神仙服用也需配合种种功法诀窍疏导消化药力。如沉香此刻这么狂吞猛咽，不一会药性就在他体内发作开来。沉香只觉得身体变得滚烫，胸腹处闪烁着不正常的红光，四肢百骸中真气乱窜，仿佛随时可能破体而出。于是，他本能地开始翻滚跌撞，敲打摔砸，以此舒散那源源不断的灼热和痛苦。
　　转眼间，兜率宫中丹炉倾倒，满地狼藉，四散的炉灰犹带着灼热的火星，一时间室内浓烟滚滚，几乎对面不能视人。沉香胸腹间的灼烧感和鼓胀感越来越强烈，他觉得自己快要炸开了，唯有不停地拳打脚踢才能稍稍舒散这痛苦。
　　一片混乱中有人语带不屑地说道：“不愧是那猴子教出来的，一样的没德没品，上不得台面。”
　　不过沉香正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没听清楚。他只觉得有人伸手按住了他肩头，将他的身子拨转了半圈，然后一道法力从后颈大椎穴直透而下。他体内乱成一团的真气一下子被冲顺了许多，头脑也略清醒了些，就听见身后之人笑道：“小家伙，以后可别学那只不懂装懂的猴子，仙丹不是这么吃的，傻子才会没病混吃药。”
　　沉香难受得要命，闻言嘟哝着：“唠叨，你可把我害惨了。”
　　孙悟空听得动静不对也闯了进来，看见沉香乱踢乱打正想阻止，却慢了一步，眼瞅着沉香被个女子一道法诀打入体内失去了知觉。他火眼金睛自然看清那制住沉香的人是个龙族女子，而且也看明白这女子正在为沉香疏导真气，稳定状态。可这女子说话忒难听，什么叫“没德没品”？什么叫“不懂装懂的猴子”？
　　孙悟空刚想上前与她好好理论理论，那女子也抬头看向了他，那带着笃定笑容的脸庞分外眼熟。他顿时想起当日西行途中曾见过这龙女，自己还被她逼着背了黑锅，心不甘情不愿地认下杀了那两只狐狸。他记得这龙女与杨婵交好，便以为她也是因着旧情来帮沉香的。算了，算了，此时和她计较，不免要被人赃并获，孙悟空决定先忍一口气，救了沉香再说。
　　“这小子怎么了？”孙悟空问。
　　“吃撑了！”敖心一边用法力给沉香梳理体内仙丹化出的真气，一边没好气地训这披着凡人皮的猴子：“你以为仙丹是糖豆子不成，越多越好？这么多仙丹属性相冲相克，在他体内搅成一团，没要了他小命已是大幸。而且是药三分毒，再好的仙丹也有丹毒，你当他这精血肉身能和你天生石猴一样可以不在乎吗？”
　　孙悟空见真身被识破，只得讪讪而笑：“龙女妹子，你是我小师弟的姐姐，咱们也算有些交情，别那么较真嘛。”
　　敖心嗤笑道：“交情？我和你们有什么交情？我只是瞧着我那师伯可怜，这么多年的心血又叫你们给糟蹋了。”她心里却也是真的心疼太上老君的仙丹，沉香这样乱吃一气，许多药性都被中和了，真正起作用的只有十之一二，其余都算浪费了。不过幸亏也是如此，沉香才能承受住那激增的法力，再多就要爆体而亡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感觉到沉香体内有害的丹毒已大致清理，气息也调理的差不多了，便收回了法力，将沉香推给孙悟空：“你们快走吧，这么大动静，老君随时会赶回来。”话音未落，就见门口冲进一个白色的身影。
　　看着这一室混乱，那人手脚都颤抖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大喊着：“我的仙丹！我的仙丹！”正是太上老君。
　　敖心早有防备，眼疾手快一手抓住闪身要冲出去的孙悟空，另一只手顺势撒出一把象牙筹子。那些筹子在地上散开组成了一个个卦象，结成法阵将三人的身形隐藏了起来。然后，敖心慢慢移动法阵，三人一起躲避着太上老君的视线悄悄向门口走去。
　　将将要出门，孙悟空手一扬，法力延伸出去，将一柄劈柴用的小斧子摄了过来。他刚才就发现这斧子锋利无比，心想太上老君的东西没一件是差的，不拿白不拿，以后给沉香当兵器吧。敖心见他这般，微微撇了撇嘴，却也挑了几只完好的玉瓶施法摄过来。
　　三人出了乱成一团的兜率宫，隐约还能听见里面的大呼小叫：“你……你是贼！”、“老君放手，放手。”、“师祖，这位是二郎真君呀！”……
　　孙悟空嘿嘿一笑，扶着犹自昏迷的沉香对敖心拱手：“龙女妹子，多谢你啦！”
　　却见敖心展颜一笑，那笑容与上次在万窟山见到她时一模一样。孙悟空心头一跳，可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一柄细细的短剑已架在他脖子上，剑上法力直透灵台，压得他不敢轻易动弹。敖心悠然道：“你们是哪里的妖孽，做下这等大案，想一走了之吗？”
　　孙悟空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你……你到底是帮谁的？刚才的事我们可算是共犯！”
　　敖心姿态娴雅，很是温良：“这里分明只有你和这小鬼在闹事，与我何干？胡话可说不得。”她压低了声音轻笑，“是要我打出你的原形请人来辨一辨？还是你指着本心发个誓，说这兜率宫之事只你二人，并无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