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西]前缘误》爱爱娘

4、莫把金樽容易劝

　　却说木吒与哪吒两兄弟许久未见，倍觉亲近，连平日常有的拌嘴打闹都省了。两人唧咕了半天，哪吒撇眼看见了杨戬独自坐在一旁低头沉思，顿时想起刚才“不醉不归”的豪言来。做兄弟的就是有默契，木吒虽比哪吒稳重些，到底也是个年少好事的，两人就想看看平日不苟言笑的二郎真君喝醉了会是什么样子。
　　两人正商量的热火朝天，却看见龙女敖琼拉着敖心走了过来。敖琼笑嘻嘻地问：“师兄又在算计谁了？我们姐妹也来凑个趣。”
　　木吒笑道：“这么快就认到姐姐了。”
　　敖琼甚是得意：“难道就只师兄在这里有亲戚？她本就是我西海的三姐姐，还用认吗？”又对敖心说，“三姐姐，我师兄你在灵山也见过，就不介绍了。嗯，这位想来便是大名鼎鼎的灵珠子哪吒三太子了。”忽然想起由她这个龙族来夸哪吒“大名鼎鼎”不免有些讽刺，忙伸手掩住了嘴。
　　哪吒却只是持杯看着敖心，忽然问道：“你真的是西海三公主？”
　　他这一句问的突兀，敖心不由得愣了愣才含笑轻轻回答：“自然是真的。”
　　哪吒点点头，又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轻轻问：“那……你……你的伤，好了？”
　　敖心又愣了一下，仍是含笑轻语：“是，已经好了，多谢三太子关心。”
　　哪吒心情大好，一口干下了杯中之酒。
　　灌醉司法天神，这等有趣之事敖琼是举双手赞成的。反正主意是哪吒出的，自己不过随木吒师兄来看热闹，就算当事人会生气，这火也烧不到自己身上吧。她又看看敖心，三姐姐这般的尊贵淑女，那是谁都无法对她动怒的。
　　杨戬酒量并不甚宏，向来能拒则拒，不愿自己失态。旁人畏惧他权势，也不敢逼着，因此这被人追着喝酒的事实在有些不知如何应付。何况现在缠着他的是好兄弟哪吒，当真有些头大，只得尽量地推辞：“哪吒，我神殿里公务繁忙，实在不能醉了误事。”
　　忽然，一旁有人笑道：“真君果然公事为重，令人钦佩。只是刚才陛下也说了，今日众仙同乐，且自逍遥，真君何必拒人千里之外。”竟然是敖心。
　　她款款行至他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已捧了一把玉壶。素手微侧，壶中玉液倒出，一杯已满。她转手又自斟了一杯，一口饮下，“小仙先干为敬。”
　　杨戬本待推辞，却见面前之人托着空杯，一脸真诚地望着他，总也不好薄了这位娘娘新收义女的面子，便也将酒喝下了。
　　杯内刚空，敖心一抬手，一杯又已满上。“这杯酒，小仙敬真君，你我日后同殿称臣，敖心见识浅，还望真君多多提点。”
　　杨戬微微皱眉，看着敖心又抢先自饮了杯酒，托着空杯，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中叹了口气，只想着一件事，这酒到还清淡。
　　“这杯酒，敬真君当年镇守灌江，造福黎民，敖心虽身在西海亦感佩真君胸怀天下，泽被苍生。”
　　“这杯酒，敬真君……”敖心的理由很多，一杯接一杯地敬着，理由都不带重样。她倒的酒入口虽清淡，后劲却是绵长，杨戬又饮的急，便有些不胜了。偏偏敖心的酒量似乎很好，陪着他一一饮来，却依然眉目清亮，谈笑自若。
　　旁边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虽是商量好了来看杨戬失态的，可谁也没想到竟然会由敖心来出头。眼见着那白玉般的脸上染了一层绯红，星眸之中多了几分朦胧，众人叹为观止，这般景象真真千年也见不着一回啊！
　　杨戬却心中隐隐不安，自己酒量虽不高，却也不至于一壶便醉了。恍惚间觉得敖心又满了他的杯，强提起最后一丝清明神志，刚要推辞，耳边却响起敖心清越的声音：“这一杯，敖心敬瑶姬仙子，仙子与我西海情同手足，永不敢忘。”
　　杨戬心头一凛，抬眼却见敖心眸光如水，似西海深处无穷无尽……
　　奇怪的空间，茫茫似在水面，人却并不沉下去，空空阔阔，浑然一体。
　　杨戬伸手按着额头，依旧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这三公主的酒实在是不一般啊。他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一点，手撑着水面站了起来。
　　随着他站起，空间中有了一丝变化，一个一个光点在水中亮起，渐渐成团成簇，让人觉得仿佛身入银河。水中的星辰缓缓上浮，接二连三跃出水面，如萤火般飞舞于整个空间里，绮丽而缥缈。有微风轻轻拂过，吹面不寒，渐渐卷来细细碎碎的花瓣——其白如雪，漫天飞舞，零落成阵。星光飞花，美不胜收。
　　此时，杨戬完全清醒了过来，凝目细寻花瓣的来处。只见层层纱幔轻卷轻扬，纱幔中层层鲜花堆叠，中间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
　　隔着纱幔无法看透其中人的真面目，杨戬便催动天目想看个究竟。这一下，不由他大吃一惊，只觉体内真气流转自如，毫无涩滞，偏偏天目却被封住，无法张开。
　　“这里是离境，乃天外之天，你的神目可用不上呢。”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却回荡四野，如这天地本身在说话一样。
　　杨戬沉声问道：“仙子是谁？杨戬酒醉，误入此地，打扰了主人。还请仙子告知离开之法。”
　　“真君驾临，蓬荜生辉，何必这样急着走？何况小仙有事相求，望真君不要吝啬。”
　　“何事？”
　　“求真君之血。”
　　杨戬蓦地一惊，忽然发现周围飞舞的萤火以及水面之下的群星已发生了变化，斗转星移，周天二十八宿已各占其位，将他围在中央。
　　而那些吹到他身边的雪白花瓣不知何时开始变为粉色，而且越近他身边颜色越深，在他近前跃动的几片更已呈淡淡的绯色。再细看，却是这些花瓣在不断地碰撞着他，每碰一下，颜色就深了一点。
　　“梦花沾衣？”杨戬心思一动，忽然想起当日昆仑古籍上记载的密法。这是，昔日截教的法门，杨戬也只知道此术可以吸人精血于无形中，防不胜防。封神之战后，截教烟消云散，此法也就失传了，不料今日又现，还用来对付自己，不由心中大怒。
　　“何方妖孽，敢施此邪术，还不现形！”他一声断喝，右手手指虚握，光芒闪处，三尖两刃刀已凭空出现在手中。离境虽封了他的天目，但这神兵与他心意相通，他全力召唤之下，终于取来。刀在手，无匹的法力便如出鞘之剑，锋芒四射，铺天盖地而去。
　　那周天星辰一一亮起，光芒连接成网，层层挡在了刀锋之前。刀锋无厚，一往无前，眨眼间一层又一层的星光已被破开。星光掩映中，一个身影间不容发地避过三尖两刃刀的攻势，两人错身而过，两两相望，青裙玉面，似曾相识。
　　“梦花沾衣，似水无痕，何等玄妙。只有那一知半解的无知之辈才会视为邪术，想不到连真君也存此偏见。”
　　“吸人精血，还说不是邪术？”
　　那女子轻摇螓首，“此法可以取血而不伤身，何况我也补偿你了，真君却不领情。”
　　杨戬一愣，梦花之术虽在吸他的血，但其量甚微，几无感觉。而此境之中灵气充沛，不断溶入他的体内，与他的体质更是融洽至极，是以此时的他反比平时更加神清气爽些。她真的没有恶意？
　　杨戬皱了皱眉：“仙子再不肯放行，就休怪杨戬无礼了。”
　　“无礼？真是笑话，在此境中，真君以为可以伤了我？”
　　杨戬垂首不语，忽然抬头：“试试看就知道了。”三尖两刃刀破风刺出，但去势却向着纱帐中的人。
　　那女子顿时恼了，“放肆！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吗？”身形急起，挡在了纱帐前。同时，列阵的群星纷纷坠落，化作无数流星向杨戬袭去。
　　但杨戬出手只是虚招，那女子惊怒之下心神激荡，这空间便有了破绽，虽只一瞬，于杨戬却足够了。三尖两刃刀交在左手，如车轮般旋起，一阵“叮当”之声如琵琶急弦密密弹奏，把袭来的流星尽数打落，右手握拳猛的击向水面，拳风到处，激起丈许浪花。待水面再度平复，已没有了杨戬身影。
　　那女子哼了一声，飞身赶了过来，终还是晚了一步。
　　“不愧是二郎真君，到了这里也能脱身。”虽有些不甘心，她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句，而后伸手牵引，漫天的花瓣都聚拢到了她的掌中，渐渐凝结成一点鲜红。
　　“虽不多，也不少了。应该够你撑过一阵子。”说着，她身形已落在纱幔边，纤手拂过，轻纱扬起。花丛中，有少女香梦正酣。
　　女子轻叹了一声，将那点血珠放在了沉睡少女的眉心，血珠立时渗了进去再无痕迹，而少女苍白的肌肤隐隐有了点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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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处：莫把金樽容易劝，坐来几度销魂。——[宋]李之仪《临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