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西]前缘误》爱爱娘

3、青裙玉面初相识

　　一时正殿之上香烟缭绕，鸾凤齐鸣，一众宫娥仙姬簇拥着王母仪态万方地缓缓步入瑶池。
　　王母依旧宫髻高挽，凤裙生辉，一贯的宝相庄严，仪容不可逼视。只是今日她神色罕见的温和，笑意盈盈，在众仙的恭迎声中，携了个女仙一路而来。
　　那女仙还是少女模样，身姿挺秀，仪态天成，穿着一身样式简洁的天水碧色广袖长裙，望之似青云出岫。她如墨的青丝只用两支剔透的碧玉簪子绾成简单的低髻，除此就再不饰半点珠翠。在这花团锦簇的盛会上，如云佳丽的华服丽饰前，更衬得她清逸飒爽，顾盼神飞，令人见之忘俗。
　　少女被王母拉着手进了瑶池，一时便成了众仙的焦点。她感受到那些目光，只是从容大方地微笑作为回礼。那笑容暖洋洋的，回眸之间满座生春，叫人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杨婵见了，轻声道：“这位仙子莫非是娘娘新收的女儿？嗯，看来倒是个和顺可亲的人，日后大家也好相处些。”
　　杨戬听了她的话，也不置可否，心底却不觉冷笑。那个清若流水的声音尤在耳畔，“真君若要退婚也可，但须在三界宣布心仪之人，当众求之。”这样的女子也是和顺的吗？得王母中意的人会仅仅是闺中娇女吗？
　　那边哪吒却一下愣住，半晌才看向杨戬，讶然道：“杨二哥，怎么是她？她……她不是……”却看到杨戬目光森然，便又住口了。
　　一时王母已到了宝座之前，见着玉帝一笑，“陛下，臣妾来迟了，陛下见谅。”
　　玉帝此时已有了三分酒意，便笑着说：“娘娘珍贵，原该千呼万唤，始得一见。”
　　王母隐现羞色，随即又恢复常态，道：“今日臣妾要请陛下见一个人。陛下看看这孩子可好。”说着向身边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那少女就走上前几步，盈盈拜倒在御座之前，回禀道：“下界小仙，西海龙王敖闰第三女敖心叩见陛下。”
　　玉帝摆摆手，笑道：“起来吧。既是娘娘慧眼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你……”他忽然看见敖心的模样，一时楞住竟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又看向王母，极低极低的声音似在自语“象，象极了……”
　　王母了然地一笑，接口说道：“心儿就是宛伊师妹的女儿啊，陛下不记得她了？”
　　玉帝如梦初醒，“这就对了，这就对了，难怪朕觉得面善。”
　　“宛伊去的早，留下心儿孤苦伶仃。臣妾想收她作女儿，陛下可答允吗？”
　　“这样的人品，作娘娘的女儿当然是再好也没有了，朕怎么会不答应？”玉帝一口应了，转首又召来值官，“来人，替朕拟旨，封敖心为清霄元君，赐天界公主的身份，拜瑶池宫令之职。”
　　他顿了一顿，望着王母又道：“娘娘，那十七重天的清霄宫至今一直空置着，想来也是时候有个主人了。”
　　王母心领神会，含笑连连点头，又看向敖心，“心儿，还不快谢恩。”说着俯首扫了一眼座下众仙，飞身端坐到玉帝身侧的宝座上。
　　敖心恭敬地向座上二圣再拜：“臣女谢陛下、娘娘隆恩。”礼罢，她款款起身，依旧站在王母身侧，垂眸缓缓扫过席间群仙。却见满堂华彩之下，一时间鸦雀无声。
　　杨戬越众上前，向座上玉帝、王母朗声道：“小神恭喜陛下、娘娘新得爱女。”他这一开头，众仙顿时醒悟过来。霎时，瑶池之内恭贺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王母收女，玉帝封神，这事暗中其实已经传遍天界，此时不过是过场。这些日子，私下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盘算着天廷的格局会有什么变动。如今玉帝亲口封了敖心为瑶池宫令，众仙的心里反倒安定了下来。
　　瑶池宫令是天界最高的女官职位，向来由出身高贵的未婚仙子担任，协助王母管理天界所有女仙并处置瑶池内的大小事务。这职位虽然是天廷女官之首，可到底限制在瑶池之内，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彰显身份的闲职罢了。玉帝许下此职，明显是不想局面有所变动，众仙顿时大感放心。至于那清霄宫自天廷成立以来一直封闭着，虽然故老传闻那里曾住过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可终究没人知道是谁。
　　杨戬坐回席间却心中疑惑，低头沉思。玉帝、王母让敖心任瑶池宫令，只是给她在天廷中的身份？想到这些年来王母对朝堂的插手越来越多，其中更有玉帝的纵容，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他一时猜不透，偷眼看向老君。老君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捻须微笑，却给了他一句传音“内舍人（注1）”。杨戬顿时暗暗蹙眉。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瑶池之外净妙天音遍布虚空，芬馥梵香萦绕殿梁，令人心旷神恬，烦恼皆忘。
　　有值官赶上殿来奏报：“禀陛下、娘娘，观音菩萨代如来前来赴宴。”
　　玉帝大喜，忙传旨：“朕与娘娘一同出迎。”两人携手双双下了宝座，至门前迎接。
　　但见殿外金莲摇曳，蟠盖纷纭，一派佛家清净无垢的胜境。漫天梵音中，观音白衣胜雪，翩然而来，手持净瓶，瓶中杨枝青翠，玉露飘香，直是庄严华妙，法相慈悲。身后随侍着一双弟子正是木吒和南海龙女。
　　玉帝满面堆笑，拱手相迎：“菩萨驾临，令我瑶池蓬荜生辉。”
　　观音合手还礼：“岂敢，岂敢，陛下、娘娘盛情相邀，贫僧倍感荣幸。”
　　一时，依礼寒暄完毕，将观音迎入筵席，分宾主落座。王母向值官点点头。值官高唱：“开席！”顿时鼓乐齐奏，香花遍降，值官仙娥穿梭往来，将美酒佳肴、仙果灵卉如流水般送至席上。
　　观音入座主席，见敖心随侍王母身边，不觉微露讶色，问道：“灵山一别，三公主一向可好？三公主如今也入瑶池领职了吗？”
　　敖心敛首还礼：“敖心诸事皆好，多谢菩萨关心。”
　　王母向观音解释：“心儿是本宫故人之女，现下也是本宫的女儿了。”一边又有些好奇地问敖心，“心儿去过灵山吗？”
　　观音闻此言，“哦”了一声：“娘娘收三公主作了女儿？如此，贫僧恭喜娘娘得此佳女。”
　　敖心回禀王母道：“那年佛祖在灵山说法，臣女适逢其会，有幸聆听佛祖教诲，得益非浅。”
　　观音含笑道：“公主太自谦了。公主天生慧根，惊才绝艳，就是我佛也对你另眼相待，说你是有缘人呢。”
　　敖心低头浅笑，连忙谦辞道：“菩萨取笑了。这话晚辈怎么当得起。”
　　“怎么会当不起？贫僧今日犹记得当日我佛说法，玄妙无边，可惜能领悟者却寥寥无几，唯有公主一笑之间，刹那花开，莲动倾国，与我灵山相得益彰。”
　　敖心露出一丝尴尬，又连忙正色道：“当日晚辈年幼，闻一作十，贻笑大方。如今想来莲花乃高洁之物，如何会有倾国之形？是晚辈唐突了。”边说边从一旁饰着的鲜花丛中摘了朵娇黄牡丹，浅浅一笑，“何况晚辈自幼所爱的，是这些富贵凡花，与世俗之人没什么分别。”说着，她将花呈献给了王母。
　　王母含笑接过，又轻轻簪在了她的鬓边。花光人面，相映生辉。
　　观音见此，稽首轻念一声佛号，便岔开了话题。
　　酒过数巡，观音无意间见身后木吒眼望着李氏父子，有些出神，不由得笑道：“惠岸，你难得回来天廷，该当一家人好好团聚。去吧，不必随侍为师了。” 木吒大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与家人团聚去了。
　　玉帝闻言，击掌赞叹道：“菩萨说的好，朕和娘娘办这蟠桃会原本就是要与众卿同乐，今日大家不必拘礼，只管逍遥。”一边又指了指身边诸人，“你们也都下去拜会师友吧，朕这里不需你们伺候。”众人纷纷称是，不一会，一众闲人都退下去，只留主客三人在正席上叙旧。
　　既有玉帝发话，席间众仙就放松了许多，也不再拘于一席，开始四处走动着敬酒、招呼，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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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上官婉儿因聪慧善文而得到武则天重用，封为“内舍人”，掌管宫中制诰多年，有“巾帼宰相”之名。
标题出处：青裙玉面初相识，九月茶花满路开。——[宋]?陈与义《初识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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