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明星》烟尘落霞

33、得失

　　霍雨嘉的主播工作在周五停播一天，她去了天津一家公司，做了一场关于平民款化妆品的直播，周六早晨便返回北京。
　　从八点睡到了十二点，被一串微信的震动震醒。
　　“昨天我在外面采风，没看你的直播首秀，直播情况如何？”
　　“还行吧。有主持人带着我。但是没我想象的那么难做，我感觉还是很好做的。”霍雨嘉闭着眼，她还未清醒，声音哑哑的。
　　“那就好，销量呢。”
　　“应该还不错吧。我的脸都要掉皮了，不断的涂不断的擦掉。复盘的结果还行，好像是卖出了几百万。”霍雨嘉心情很不错，虽然离开发霉的屋子不到两天，但她整个人有了点精气神。
　　“真的呀，你厉害了。”
　　“踩了狗屎运了。”
　　“管他什么运，好运就行。先不说了，我这里有事，有空再聊。”
　　“好咧。”
　　杨晴那边挂断了电话，霍雨嘉随意翻了翻了微信，正要放下手机，这时手机的顶端飞出一条消息。
　　顺手便将起关闭，霍雨嘉便翻身继续睡觉。
　　不到三秒钟，霍雨嘉迅速翻回身，打开手机——“投诉？”
　　霍雨嘉这下困意全无。

　　出被窝，开电脑，打开主播平台的后台，跳出最新消息，还真有一条投诉。
　　“您被投诉直播间存在□□内容，我们会详细调查，在未明真相前，直播间暂时关闭，请您谅解。如果投诉属实，夜礼服假面直播间需整顿，请您配合。”
　　霍雨嘉揉着太阳穴。
　　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屋子里，两个人一条狗，两个人中的某个人还经常加班不回来，她去哪里搞□□的东西。
　　不知道是哪个同行眼红举报。

　　下午一点半，平台方打来了电话。
　　“我没有□□内容。”霍雨嘉说。
　　“好的，我们已经查明，届时会恢复主播间。”
　　可电话挂断后的两个小时，主播间也未恢复。霍雨嘉去吃了个饭，看了一会电视，六点回到直播间，仍是灰色的。她开始打电话给平台，可是平台不接电话。
　　开始时间已经拖后了半个小时，平台方是怎么回事。
　　她正要打地五十个电话，直播间终于恢复正常。夜礼服假面一上线，粉丝都在问为何延迟时间？霍雨嘉倒是特别想把被投诉□□的事说给大家听，可心想自己最近风头太盛，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我自己有些事情耽误了，所以晚了一个小时，非常抱歉啦。”
　　粉丝纷纷回应没关系，便点了歌曲。但是，仍有几个人仍是不死心的提起霍雨嘉的名字。最可怕的是，在直播到十点时，有人直接问：“周五是不是去了天津直播卖货了。”
　　吓得霍雨嘉都走音了。
　　她赶紧点开那位粉丝的名字，如她所想，还真的是个一级新号。
　　这并不是好的现象。
　　然后在她的微博下，越来越多这样的声音开始出现。

　　是不是霍雨嘉？
　　戴面具故弄玄虚？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一直不回应，说明你是默认。
　　卧槽，这人品心机女又去了干了主播？Low了low了。

　　这还只是一些相对温和的评论，仍有更多而评论，对其进行各种羞辱。他们好像生活真的不幸福，所以必须弄得别人也要不幸福，但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霍雨嘉看到那些评论，恨不得带着夜礼服假面的面具从二十层跳下去。

　　“我是平台方，是我与你签约的李经理。”平台方终于来了电话，是个男人。
　　“你好你好。我知道您。”
　　“霍小姐，我这次打电话是因为投诉的事情。我们收到了很多关于你的投诉，□□，色情，脏话，等等……”
　　“我的主播间很干净，只是唱歌聊天。”
　　“对，我们都知道。但是这样的投诉会对我们的平台造成很大的困扰。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顺应粉丝的意思，不如摘掉面具。”
　　“我们合约没有这一条吧。”霍雨嘉的手在抖。
　　“没有没有。但是噱头也赚足了，您也该摘掉了，何况您长的又漂亮。”
　　“不是赚噱头。”霍雨嘉的声量提高，不是赚噱头，她是真的不想露脸。
　　“那……您是有什么难处么。”
　　“没有难处。我就问一句，如果我带着面具，我是违法了，还是违反了平台的规定。”
　　“恩……”李经理犹豫：“并没有违反。但是现在是比赛期间，您是二等奖有力竞争者。如果您摘掉面具，或许能冲到第一。霍小姐可以考虑考虑。而且如果霍小姐愿意，我们愿意与你重新签订一份合约，我们还可以重新谈分成比例和合作的年限，还会帮您拿到20w的奖金。”
　　霍雨嘉说不出话，20w奖金是真的诱人，但是代价是什么，显而易见。
　　“我不想……”
　　“对了，霍小姐住在哪里，是北京么，如果有空不如到公司谈，当面细节会更清楚。”
　　“我其实……”
　　“霍小姐还是考虑考虑。20w呢，我们老板特别看重你。好吧，你考虑考虑，我明天还会再打给你，我们再进行沟通。”

　　霍雨嘉想要骂人。
　　李经理简直是某一类人的缩影，笑里藏刀，炉火纯青。
　　但是，她就不签，还能把她怎么样。

　　“您好，我是李无限，你还知道我么。”
　　她又接了一通电话，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八百年不响的电话，今天这样热闹。
　　“我当然知道你了。我记得不错，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吧。”
　　“对的，记得就好记得就好，我们有一次在跨年后台见过。我现在是这样，我看到你在天津做的直播，感觉挺好的，我这里也正好缺个人，我想请你过来，我们一起做一次直播。”
　　“我么？”霍雨嘉有点不相信。
　　“对呀。时间是周六晚上。”李无限听霍雨嘉半天不回应：“怎么不方便？”
　　“我……没有没有，没有不方便的。”霍雨嘉一顺口便答应：“公司那边？”
　　她担心公司把她pass了。
　　“那就太好了。公司知道我邀请你，他们同意了。所以你要是愿意，我们有空沟通合同和细节。”
　　“完全可以。”这事也太顺利了。
　　“晚上ok？”
　　“晚上不行？”霍雨嘉补充：“我晚上需要上课，有点忙，明天下午吧。”
　　“行的。”

　　电话挂断很久，霍雨嘉仍然搞不清楚自己为何答应了李无限。但是当她兴奋告知杨晴时，杨晴知道这件事，用了匪夷所思来形容。
　　“你拒绝和平台签合同，反而在比赛期间去做直播，你是怎么想的。”
　　“因为很合适啊。”
　　“你和平台签合同，就有20w，一听这话，他们就是要捧你呀。”
　　“再说吧。”
　　“你不想要20w？”
　　“想要。”
　　“那你的行为我看不懂。”
　　“他们要我摘面具呀。”
　　“摘了就摘了被。早晚都要摘。”
　　说到这里，霍雨嘉有点生气。
　　“不能摘呀。我不能摘。”
　　为什么，杨晴说的话就会这样轻松。霍雨嘉不想摘，她不想。
　　“好吧，是我多嘴了。”杨晴怒气冲冲挂断了电话，霍雨嘉也不怎么高兴，在沙发上坐到了五点钟，才肯离去。

　　第二天，与李无限和公司方的沟通非常顺利，报酬，合同，几乎是一口敲定。反倒是与李经理的电话，霍雨嘉讲清楚一次后，再也不想讲第二次，李经理反反复复打来。
　　等到晚上六点上线，她又因为投诉不能按时直播。
　　打电话，没人接，如果接了，只是敷衍正在处理，然后迟迟没有反应。直到八点多，霍雨嘉的直播间终于开放。
　　评论区仍是有人带节奏提起‘霍雨嘉’，好脾气的夜礼服假面一首歌一首歌的唱着，越唱越觉得没劲。她在十点钟，便关闭了主播间。
　　周三如此，周四仍是如此。
　　直播间仍是因为被投诉的原因无法准时，一天十点，一天九点，时间让人捉摸不透，平台的电话又拨不通。再愚钝的人，也知道，她被平台针对了。

　　今年寒气比往年来的早。
　　她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忙忙碌碌，清理屋子，平台的李经理来了电话。
　　她只问了一句：“如果我不签，是不是还要关闭直播间，以各种莫须有的理由。”
　　李经理似乎是收到了惊吓，但语气又透出得意：“这是两回事。是真的有人投诉。”
　　她挂断了电话。
　　她继续扫地拖地，清洗窗帘，沙发套等等……期间李经理来了五六个电话，她全部拒接。
　　从窗向外望去，城市伫立，雾气朦胧，烟波浩荡。来往车辆行人五颜六色，如船如舟，漂浮在人生之海。可她的船，她的舟，在哪里。

　　霍雨嘉又像从前那样，窝在沙发上，茫然的看向四周，怎么找不到那种舒适的感觉。
　　灰白的墙壁，灰白的家具，灰白的窗帘，一切都是灰白的。
　　唯二有颜色，是两幅摄影作品，一副是秋天的风吹麦田，另外是江南初春的杨柳岸，生机盎然，色彩张力汹涌喷薄。但是命运又是如何做到，众生色彩斑斓，唯有霍雨嘉的人生灰蒙。
　　“你老是唱衰自己，但其实还好。”霍雨嘉喃喃自语。
　　她想，自己的说辞很完美，毕竟没伪装成花团锦簇，而是将自己的生活打造成平凡的常态，一种现实的庸碌。可内心的理智告诉她：过得好不好，你自己知道。

　　舒舒好像是察觉主人的不愉快，从大老远就跑过来，挤到了霍雨嘉的怀里。
　　“饿了么。”
　　舒舒望着主人，眼中带光。似乎感受到了舒舒的心疼，霍雨嘉狠狠抱紧舒舒，果真是相依为命。
　　“我要做饭了，我好久都没有去过厨房了，好久都没有在正常的时间吃一顿正常的饭。我今天要好好吃一顿。你想吃什么呀，舒舒。”
　　舒舒也不要尾巴了，步步不离主人，她很想知道主人为什么不开心。可能是因为现实打击，也有可能是因为，厨房除了几片剩菜叶，没什么可吃的食物。
　　“没菜了。”霍雨嘉摇头叹气：“你在家，我出去买菜。”
　　舒舒不同意，一直跟着霍雨嘉撒娇，求她带自己出门。
　　“不可以，外面冷。”
　　舒舒不甘心，竟然主动叼来它最讨厌的狗链，可霍雨嘉还是狠心将它关在家中，对‘呜咽呜咽’可怜叫声视而不见。

　　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秋雨，有点罕见，寒冷湿凉让人难受，但夜晚的天空总是阴森，提醒着这一场秋雨还未结束。
　　霍雨嘉随意批了个黑色外套，带了个黑色帽子，站在十字的路口，红灯在水面映出好看的光波，有秋叶漂浮，她注视了一会，直到身边人匆匆走过，溅满裤脚的水花，才知绿灯已经倒计时。
　　跟随人群跑过红绿灯，跑过一台孤零零开着雨刷和前灯的车子，走入最近的一家商店，拎了两个大袋子的食物和菜，心满意足出了门。

　　街上多了许多人，原来是到了下班的时间。
　　一群人嬉笑走过。有男有女，都是年轻人，嬉笑打闹，说着今日直播工作的刺激。有两位员工应该是情侣，牵着手，依靠在一起。他们还有两位老人，肩膀挨得很紧，并排从容而行。
　　霍雨嘉很羡慕她们。
　　她深吸一口气，拎着沉重的袋子准备回家，可秋天的冷雨毫不留情密密麻麻下了起来。有伞的，无伞的，开始拼命逃开，找寻避雨之地。

　　秋雨倒是不会夏天那样急促，淋湿全身，但是寒冷却能瞬间遍布全身。
　　在她的计算内，这场雨是不会下的。
　　距离回家需要走一个红绿灯和一个小区的长度，权衡之下，只能返回商店暂时避雨，可是天不遂人愿，手中的袋子一滑，袋子里的物品排了一字长龙甩了出去。
　　料酒，酱油，醋，耗油……它们正张牙舞爪展现叛逆的精神。
　　霍雨嘉原地楞了一秒，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摇头无奈的笑，为什么买这么多呢，袋子是完好的，可是自己却没有力气去提。
　　这是否是某种外应，提醒着她——不自量力。

　　她笑着哀叹，决心挨个弯腰捡回，可雨越下越大，顿失动力。沿路有奔跑的人，这来一个，那里有一个，将调料瓶踢到了四面八方，其中有一瓶已经完全淹没在积水中。
　　崩溃就在瞬间，她不想捡了，但是又无处发泄，甚至她想把手中另外的袋子全部倒入积水中，一了百了，就当今日从未买过它们。
　　如此想，就要这么做，霍雨嘉内心充满了快感，手正要松开，突然，一把黑伞出现在头顶。
　　霍雨嘉抬眼一看，竟然是顾恪欢。
　　他瘦了，清峻了许多，生出几分让人无法亲近的距离感。他一身得体昂贵西装，当下流行的蓬松中分微卷发型，是出席重要场合的打扮。耀眼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熠熠生辉，可他的眼眸很暗，很暗。即便如此，霍雨嘉还是能从他的眼眸中看到，此时此刻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