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没有你我的爱情》剩余石

20、第二十章

　　我也喊出她的名字：“余婷吧——”
　　三个人鼎足而立，清妍将脸别开，目极无聊之处。
　　我说：“原来你们认识啊——这是干什么呢？”
　　余婷不答，眼色凝重。
　　我虽不喜她，却尽量语气平和：“你——怎么在这儿？是找——谁？”
　　余婷远比第一见面更火辣，并没有对我这一面之缘的“朋友”存几分客气，冷笑一声：“跟你没关系，我找的是她！”
　　我微微吃惊她的野蛮，毕竟不是小朋友抢果果，我反戈一击：“找谁也不能这样啊。”
　　她不以为然，反倒问起清妍：“你就和她住一起啊……”
　　清妍阻止地：“别说了，你赶紧走吧。”
　　余婷将蛮横进行到底：“不行，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搬不搬回去？”说着，又要过来拉扯清妍。
　　我有点明白了，挡住她的企图说：“你就是那个同屋啊？”
　　余婷瞪着我：“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我不得不佩服唐昊唯，让两个女孩同室相戈，可——看了看清妍，她和唐昊唯最终也没怎么着啊？这笔烂仗居然算到我家里来了。叹了口气，颇有些规劝余婷的意思：“你冷静点，有些事恐怕你找清妍也没用，再说，什么都讲两相情愿，你强迫别人，这总归不太好吧。”
　　余婷圆眼齐争，还想再说，清妍大声呵斥她：“行了，余婷，我不会再回去了，你以后也别找我了，就这样吧。”话落，拉起我就往楼里走，劲真大，我懵懵地跟着她来不及思考其他。
　　余婷窜上一步拦住我们，狠狠地看着她又看看我，忽然冲着欧阳清妍问：“她是不是……”
　　清妍几乎失控的喊叫出来；“不是，不是，不是。”此时的她，神情凛然，满面怒容。
　　我诧异了，清妍怎么会有如此凶悍的一面。什么就是不是啊！好像跟我有关，又好像不关我事。
　　余婷在此威慑下，也愣了。决绝地样子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伤心，冷风将她的刘海拨弄开，雪白的额头上一片冰冷，目光紧紧咬和，良久，方才轻蔑地看了看我，嘴角嘲笑似的歪了歪，那神态当我是个白痴。
　　我茫然地看着她们之间半句半句的哑谜。清妍的手在我的手里像个冰葫。
　　我轻轻挣脱开说：“我要上去了。”
　　清妍喊着“杨笑”，紧跟着我，回头甩给余婷一句：“你别再来了，走吧。”
　　回头看去，余婷红火的身影在枯枝残叶的画面里越发显得灼灼、丁零，像荒野中的一簇碳火，溅射了几下，终究冷熄了。惶惶的，我倒觉得她可怜。
　　厨房里一条鱼抹着调料寂寞地躺在盘子里，水池里泡着切好的土豆丝，案板上堆着几个青椒、葱头，两只鸡蛋，一片温馨的狼籍。从楼下到楼上，她不吭一声，进了屋，门一关，我成了空气，自尊心让我沉默是金。
　　站在厨房，看着生的，想着熟的，肚子不争气的叫起来，脑子里想着刚才的一幕，余婷居然就是清妍从前的同室！
　　唐昊唯！万恶他为首啊，引起同室反目，操刀而峙。可能余婷现在又想与清妍冰释前嫌，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们是什么？我又是什么？乱就一个字，心里呢，气就不打一处来，到底怎么回事，也不和我说清楚，自己闭关算哪挡子事啊，我傻站在厨房，与那尾鱼相面足有五分钟。
　　从厨房溜达到客厅，又从客厅溜达到卧室，倒水，喝水，再倒，再喝，乒乒邦邦，悉悉索索，弄出点响动来，第三杯下肚，我放下杯子，回到卧室，将门一关，倒床而睡。也许是真的累了，连日的辛苦与紧张，不容我胡思乱想，很快睡着了。
　　也许睡的早，也许肚子太饿，天蒙蒙亮，我睁开了眼。这时的暖气烧的比较冷，我绻在被里，昨日重现，脑子又开始运转起来，抢了女友的男朋友，毕竟不光彩，所以，唐昊唯隐瞒了，清妍也隐瞒了，不对，应该是唐昊唯朝三暮四才对，清妍不是那样的人，我肯定地想，将责任都推到另一边，唐昊唯啊唐昊唯，真是有一套，一声冷哼，发自我的肺腑，倒吓了自己一跳。
　　可哪里总觉得怪怪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呢，百思不得其解。
　　天鲜亮起来，冬日的金色光芒温和无力的爬上窗栊、墙壁，罩灯，暖着屋里的一切，我索性爬起来，打开音响，降到最低量，惠特尼•休斯顿的《我将永远爱你》悠然荡起，点上一支烟，这是个孤独微带着淡淡哀愁的清晨。
　　乐曲循环反复不知第几遍的时候，客厅有了动静，刷牙、洗脸，上厕所，冲咖啡，几声轻轻的咳嗽……各种各样的属于她的声音，也属于早上的声音，我的听觉变得格外清晰而敏感，心思随每一个声响上下起落，我怅然无助，徘徊在若即若离中，嘲笑自己的牵挂，也抑制它来的更猛烈。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仿佛它从未发生过，我们各自带着认同选择了遗忘。
　　唐昊唯来，我们聊一聊，刘果来，我们侃一侃，杨乐来，我们也是说笑一阵便散了，只有我们两个，吃过饭，收拾一下，各自回房，平淡也无聊。
　　春节将至，一切工作渐渐松散，招标暂停，为节后的硬仗养精蓄锐。每天处理几件小事，拒绝几个送礼，倒成了我唯一的忙碌。人人都说过节没意思，可人人又都计划着，兴奋着。到处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商场里人影碌碌，货品琳琅满目，铺天盖地将世道的庸俗、小人物的烦喜，透过每一条缝隙无限扩大开来，这就是节日。
　　我的节日向来没计划，甚至厌烦着它越迫越近，唯一可以让我接受的，可以选择独自一人在家，关上所有通讯工具，好好享受自绝于人民的七天，不管在哪里，只要一个人便好。
　　清妍要回家了，车票不好买，我听她打了几天的电话，那些公开的售票窗口，答案只有一个：没票。
　　想想真可笑，人人都买不到票，那些票都哪里去了？中国人真有那么多吗？票贩子们的门道，连外行人都摸出几分规矩来。高价票满天飞，再晚几天，连高价票都买不到。多数北京人，坐山观虎斗，不厚道的幸灾乐祸大有人在，看着那些外地人为买不到票着急上火，再斯文的人也可以骂娘了，可又盼着他们赶快走，都走了，也清净了，一年中，难得的几次清净。
　　我给几个外地员工提前放了假，叫他们悄悄的出村，打枪的不要，往返的时间总不能也算在节日里，在路上，终归不是家。
　　部门里只剩我和另一个北京的小女孩坐阵，小脸拉的老长，委委屈屈蹭到我面前，吭哧了半天，表达着为什么不放她的提议，我看了看她：好啊，你选择是在办公室上网聊天还是陪我到车站排队买票？她不吭一声，扭身又坐回了电脑前。
　　幸福，总误认为在别人手中，其实，就在自己的手心里。我当然不会真的去火车站，抓起电话，问候着一个在市分局的朋友，有时候，别人都在过节，你总得陪着玩一下。
　　早早的回到家，已经阴历二十八了，清妍还在给票务公司打电话，她颓然地挂上最后一个电话，静坐在黄昏里。
　　我象征性的敲了敲房门，她抬起头看我一眼，一句话没说。我们彼此都沉默在昏暗的沉沉暮色里，她俏丽的面庞隐隐绰绰，挂着忧伤弥散到每一个角落。
　　我望着她，十分的不解，无论是唐昊唯还是杨乐，他们的关系网足可以搞到一张去往杭州的卧铺票，她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
　　我先开了口：“你为什么不找唐昊唯？”
　　她将垂下的发丝拢了拢，淡淡地说：“我不想麻烦别人，他帮我已经够多了。”
　　“那杨乐呢，都是朋友，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的，在你那里可能很难，在别人那里可能只是一个电话。”
　　她有点不耐：“我知道，没有特权，老百姓还不活了？”
　　无奈她的倔强，她在和谁赌气啊。
　　我说：“你这是自虐。”
　　她一笑更正：“我这是自立。”
　　我敲着她的头：“还自立呢，赶不上回家吃三十的饺子，看你还犟不犟。”
　　她打理着行装，轻哼一声：“我们那不兴吃这个，大不了和你吃呗，初一回家又怎么了？”
　　我呆了呆，真的，三十晚上，我还不知道怎么着呢，想着我们两个一起过三十，忽然心里痒痒的，便说：“好啊，那我才高兴呢。”
　　她轻声笑了，好象得意我的说法。
　　我从手里递上一张小纸片，忍着笑说：“送你的春节礼物，别嫌弃。”
　　她楞了楞，扭开灯，一张明晚的火车票，卧铺上，杭州直达快车。
　　她复杂的神情，我尽收眼底，终究忍不住说：“怎么样？还满意否？”
　　她看看我，摸摸票，忽然笑问：“杨笑，这票不会是假的吧？做的真像！”
　　我立刻满头黑线，天下居然会有这样气人的女子，我算是开了眼界，见我一副霜冷长河的表情，她倒在床上放声大笑，我扑上去咯吱她，解恨似的说：“没良心，居然这样看不起我。”
　　她努力化解我的无影神爪，喘着气辩解着：“哎哟，谁让你先装来着，我才，哎哟——”
　　正闹着她用力一拽，我毫无防备的摔了过去上，慌慌忙忙地要爬起来，无奈，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我箍得一动不动，热气吹进我的耳朵，头发铺满我的脸，我想着这只不过是小女孩的撒娇罢了，调匀了气息说：“好了……”
　　一阵细小的抽泣，轻轻的，一抖一抖的，像只猫仔，我没有动，任凭她搂着，哭泣着，耳边传来她含混不清的，断断续续的话语：“杨笑——谢谢——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其实，很想和你一起吃饺子——我知道，你没有可去的地方——”
　　我想笑笑了事，可一阵酸楚，眼眶居然红了，生怕她看见，故作轻松地安慰着：“没事，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喜欢一个人待着，真的——”
　　话未说完，脸颊上轻轻触来一个奇异的柔软，湿润的，清凉的，那是她的唇。
　　我茫然地任她孩子式的亲昵。她的手里捏着那张火车票，挂着泪珠凝视着我，一泓泉，迷人的，带着伤感的清纯无邪，我怔怔地拨开遮住她面容的发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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