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井中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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泖珄闻言抬首，只见少年换了月白长衫，犹如脂玉，比方才又不相同。他中间一样用银色腰封束腰，原来腰封上的饰带就是方才所用的银鞭，绕在腰上，既是装饰，又是武器。
少年见泖珄看他，对他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立于人群后方的两位老妈妈身旁。原来，这两位老妈妈正是适才送吴家妈妈入内歇息的其中两位，他方才更衣出来时，这两个老妈妈正走在前面，少年心里想事，也不上前，只慢慢跟在后头。老妈妈不知身后有人，互相搀着手，嘴里闲话起来。
“真是可怜见儿的，好好的孩子养到这么大，说没就没了。”
“是啊，吴家妈妈也可怜，幸好晕了，醒过来得哭死了。”
“你说人怎么又跑井里去了？昨天我们都亲眼看着捞的，别是…”
“你快别说了，大白天听着都渗人。”
那个老妈妈来回搓着手臂，左右看了下，压低声音说道，“我听吴家妈妈说，她前段日子请了风水先生来看，先生说他们家这口井的位置不好，让她填了重挖。她嫌劳师动众，就没跟她家官人讲。”
“真的啊。”
“可不是，她才跟我讲了多久，就出事了。”
“她什么时候请的先生，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要知道也让先生帮我家看看。现在出了这个事，也不好跟吴家妈妈打听了。”
“是啊。”两位老妈妈似乎都有些遗憾，叹了口气，相携而出。
少年心中一动，提步赶上，“两位奶奶。”
老妈妈回头看来，少年换了一件月白锦缎长袍，一样的银鞭束腰，更显得形容昳丽，人物风流。老妈妈连忙回礼，叫一声公子。
少年一边走一边问，“吴家妈妈如何了？”
老妈妈道，“还没醒，躺着呢。”
少年轻叹一声，故意说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醒来之后必定伤心欲绝。”
老妈妈也叹气，“唉，谁说不是呢。虽说小牛儿不是吴家妈妈亲生的，但一直视如己出，疼爱得很。这回，得伤心死了。”
少年双目微睁，“小牛儿不是吴家妈妈所出？”
“不是，”另一个老妈妈说道，“小牛儿的亲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吴家妈妈是吴家官人在小牛儿两岁多时续的弦，打进门就对小牛儿好得很，小牛儿也喜欢她，只喊娘呢。”
“不知道吴家官人会不会怨吴家妈妈。”这个妈妈又道，“早点儿把井填了就好了。”
少年作势往后看了一眼，敲了下手，眉头皱起，嘟囔了一句。“这个琥珀磨磨蹭蹭的，怎么还没跟上。”
随后又对两位老妈妈笑道，“两位奶奶，你们先走，我去找找我那个小厮。”
老妈妈们应声，请他自便，自行往前头去了。
如今，他往两人身边一站，又如此一说，果然，其中一位老妈妈低呼一声，推着身边的老妈妈说道，“于家大妈，刚才你不是说吴家妈妈说风水先生说井的位置不好，要填井嘛。”
另一位老妈妈不防她当众讲出来，慌忙扯住她连连摇头。但此话早已明明白白落入众人耳内，吴家官人一下从矮凳上站起，手指着老妈妈喝道，“胡言乱语，若有此事，我岂不知？”
那位老妈妈却不服气，回嘴说，“你家妈妈说怕劳师动众，所以没有同你说。”她将于家大妈往前推了一把，“于家大妈，你倒是说啊。”
于家大妈原本不想惹事，但刚才吴家官人的话好像是在责怪她诬陷好人一般，心里也有些不忿。被这位老妈妈一推，也不管不顾起来。
“吴家官人，明明是你家娘子同我说前几日请了风水先生，先生说要填井重挖，她怕你嫌她多事，不敢对你讲，为何反而说我胡言乱语？我一把年纪了，和你家向来无冤无仇，难道还做污人清白之事不成。”
吴家官人被她这么一说，只是不信，一味说老妈妈口说无凭。两人正在拉扯之间，却听见墨家叔叔的声音，“你有话就说，和我拉拉扯扯做什么。”
墨家娘子正攀着叔叔的肩膀，附耳有话要讲，被他如此一说，反倒红了脸。再看时，众人都看过来，她只好往旁边退了一步，也不敢看人，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声如蚊呐般说道。
“昨日我们陪着吴家妈妈的时候，也听她说起此事。”
“怎么说？”墨家叔叔追问。
“吴家妈妈说风水先生说这口井的位置不好，妨主碍嗣。一定是因为这个小牛儿才失踪，早知道不如早填了，也不会有此祸事。她还哭求我们替她去找风水先生，求卜小牛儿吉凶，我们见她可怜，替她跑了一次，但并没找到风水先生，只好回来。”
“为何不早说？”墨家叔叔大惊，拉住他娘子问道。墨家娘子被他吓到，说不出话，另一位何家娘子看不过去，出来说道，“吴家妈妈说怕官人知道怪她，再三哀求我们不要说。我们见她可怜，才答应的。”
“如此说来，”墨家叔叔满脸狐疑地看向泖珄，“吴家妈妈曾一人在家？”
吴家官人脸色大变，冲上前扯住墨家叔叔衣襟，“不许胡说，”他衣袖滑落，双臂青筋暴裂，“她对小牛儿视如己出，为何害他？你们平日都是亲眼所见，为何诬蔑于她。”
“本国习俗，家业只由长子继承，其余诸子弱冠之后，须离家自立门户。”少年慢慢走到泖珄身边，一同站定在小牛儿身前。“吴家妈妈怀有身孕，只怕是为了腹中亲子，才对小牛儿下此毒手。”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响起窃窃私语，众人似乎都不知吴家娘子有孕一事，连吴家官人都一脸错愕。泖珄也很意外，他扭头看向少年，少年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你如何知道的？”吴家官人声带颤抖。
“很简单，从我进门以来，吴家妈妈双手一直放于小腹之前，方才晕厥之时也不曾放开，此为母天性。”少年说道，“若是不信，我现在就让琥珀去找大夫，一问便知。”
“或者，”少年的视线越过人群，落于后堂甬道，“问问吴家妈妈。吴家妈妈既然不愿意劳师动众，不如自行作答，可好？”
众人回首望去，只见琥珀扶着吴家妈妈缓缓从中走出，吴家妈妈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双手却如同少年所言一般，捂在小腹之前。她举步维艰，几乎是被琥珀推着往前挪。
吴家官人一把舍了墨家叔叔，几步冲到吴家妈妈跟前，却又说不出话，只有几声“你，你…”声带泣血，闻者无不动容。
“官人，”吴家妈妈突然双膝下跪，一手攥住官人的袍袂一角，哀泣起来。“官人，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昨日我去沽酒，回家见到小牛儿踩在井沿上摘青杏，我连忙唤他下来。谁知他受惊，反落入井中。”
“我吓傻了，等回过神，去井边看，已不见小牛儿踪影。我怕你责怪于我，才出此下策。官人，真的只是意外。”
吴家官人早已六神无主，他回头看向短髯老者，老者抚髯沉吟片刻，问道。
“若是如此，为何昨日探井，小牛儿并不在其中？”
“想是惊慌之中，未能探得仔细。”吴家妈妈哭回。
“胡说，”墨家叔叔第一个不答应，“我昨日探得仔细，绝不会搞错。”
吴家妈妈闻言无语，半晌之后才说道，“那我也不知为何，也许天意如此。”
墨家叔叔还想再说，却又无语应答，他又去看老者，老者也一时无话。毕竟是吴家家事，外人岂能多言。少年似乎也没料到吴家妈妈的这番说辞，但他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
“此事倒也容易，”他上前一步，“若按吴家妈妈的说法，小牛儿是落水而死。只要开胸验肺即可，若肺中有水，就是溺毙，若无水，就不是死于水中。一看便知。”
几位妈妈娘子闻言吓白了脸，连呼阿弥陀佛，连墨家叔叔都满脸惊容。吴家妈妈更是当时便尖叫起来，“不行，小牛儿已经惨死，怎能再让他开膛破肚。”
“若不答应，便是心虚。”少年突然咄咄逼人起来，他直视吴家妈妈寸步不肯退让。吴家妈妈埋首在官人的膝上，哭诉起来。
“官人，我对小牛儿视如己出，实在不忍心见他死后还要被开肠破肚。小牛儿亲妈为生他而死，若是她九泉之下见到小牛儿开肠破肚的样子，我们怎么有脸去见他们。”
吴家官人本来就舍不得小牛儿，又被如此一说，更是犹豫不决起来。少年失了耐性，转头就叫琥珀，“琥珀，你现在就去官府，让郡尹带着仵作速来。”
琥珀拔腿就走，被吴家妈妈死死拖住，他听说吴家妈妈有孕，也不敢强挣，只好看向少年求助。
“不必多此一举。”泖珄一直不语，现下突然抬头看向吴家妈妈，“只需看看吴家妈妈右臂上是否有三道自右往左斜向下的抓痕即可。”
琥珀正在和吴家妈妈纠缠，一听这话，立刻反手抓住吴家妈妈的右手，不待吴家妈妈反应，一把掀起她的衣袖。只见小臂正中，明明白白的三道抓痕，自右向左，斜向下方。虽痕迹浅薄，却一见便知。
泖珄蹲在小牛儿身边，举起他的左手，他垂着头，语中带着不忍。“我方才察看的时候，便发现小牛儿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的甲缝之间有皮肉碎屑。”
他又解开小牛儿的上衣，只见小牛儿右侧肋下有一道浅浅的斜向上的紫痕。泖珄指着那道紫痕说道，“小牛儿是被人从后抱住，以物捂鼻窒息而死。那人右手按住小牛儿，才会留下这样的印迹。而小牛儿挣扎，左手抓伤了那人，所以必定在右手小臂上留下自右而左向下的划痕。”
“所以，”泖珄抬头，看向吴家妈妈，目光灼灼，“有此伤痕者必为害死小牛儿之人。”
说到此处，泖珄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他有些感叹地说道。“小牛儿的指甲甚长，想是许久未剪，才以至于侵泡一夜，甲缝里仍有明显残留。”
“娘，手手长长了，剪。”吴家妈妈想起昨日出门前，小牛儿举着手跑到自己跟前。从前她把小牛儿照顾地很妥帖，可是，自从知道怀孕了以后，心思就不同了。
“乖，回来就给你剪。”她是这么哄小牛儿的。
随后，她装模作样的出去绕了一圈。回来，就对背对着她，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牛儿下了手。
是，天意吗……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井中谜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