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井中谜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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泖珄有些抱赧，他并非想出头，只是一时想到小儿昨日傍晚便不见了，若真是落井，只怕凶多吉少，心里着急，未深思便出言询问了。
如今少年看过来，他方才觉悟，怕他不快，却见少年面含笑意，朝他颔首，似有赞赏之色，泖珄这才放了心。
少年不仅不生气，反而往一边让了一步，示意泖珄上前。泖珄也不推辞，过去立于少年身边。
那老者听了泖珄之问，正想作答，却被小牛儿的妈妈抢先。
“早就找过了。”妇人拭泪答道，“昨日我发现小牛儿不见，在家中遍寻不着，只怕落入井中。官人还在公廨未归，我只能央了隔壁的墨家叔叔帮忙。”
妇人说着指了指围墙一边，那里竖着一根砍断的毛竹。
“因家中没有趁手之物，探井的竹子还是拜托墨家叔叔砍的。”
少年走过去查看，只见竹子的断处毛糙杂乱，极不平滑，显见是匆忙砍断。自下而上约一人多高处，竹身之色比上部略深，是探井浸水之故。看来妇人所说属实。
“是啊，竹子是我砍的。”一个中年壮汉出首，应该就是妇人所说的墨家叔叔，“我探得仔细，下面没有人。而且吴家妈妈不放心，她官人回来之后又央我们探了一回，确定下面无人，不信你问吴家官人。”
吴官人含泪点头，“第二回是我看着墨家叔叔探的，小牛儿确实不在里面。”
泖珄又问，“那邻居家的水井呢？”
“都探过了，”围着的人群七嘴八舌地说起来，“都没有。角角落落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
“这么小一个孩子，你说他能跑多远，我们方圆几条巷子都找了，折腾一宿，影子也没瞧见。”
泖珄问，“没人见到他跑出去？”
“就是没有啊，”有个年老的妇人说道，“我们这儿平常都不闭户，来来往往都有人瞧着。要真是跑出去了，不会一个人都没瞧见吧。”
“不会的，不会的，”吴家妈妈摇头，“小牛儿最听话了，我出门前嘱咐过他不许出门玩儿，他不会瞎跑的。”
“是啊，小牛儿平时可乖了。”另一个妇人说道，“不会是被人牙子抱走了吧。”
此言一出，吴家夫妇脸色骤白，吴家妈妈更是摇摇欲坠。那妇人的丈夫见势连忙将她往后扯，“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这里不是街市，少有生人，若真是人牙子，怎会没有一人见着。”说着回头瞪那妇人，“妇人之见，还不闭嘴。”那妇人诺诺不敢再言，其他人都安慰起吴家妈妈。
少年方才查看完竹子，也不回来，就在院中闲逛起来。听见他们说井，他便围着井绕了两圈，又探头往井中看。井壁湿滑，井水无波，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又抬头去看，院角有一株青杏树，枝叶繁茂，亭亭如盖。正值杏熟时节，有一枝硕果累累，正坠在水井上方。少年见青杏喜人，抬手欲摘，却发现够不着。
少年一脚踩上井沿，琥珀吓得连忙伸手搀扶，“二…二公子小心。”
“知道了，啰嗦。”少年挥开琥珀，抬头一看，青杏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他心中一喜，伸手便要摘，将将够上，却听见枝叶间扑棱之声。原来有只尖嘴鸟正躲在树枝上，被他一惊，扇起翅膀就朝他飞来。
少年受惊，向后仰身要躲，不防脚下一滑，“噗通”一声，落入井中。
“二公子。”琥珀大叫一声，扑到井边。
那群人正围着泖珄七嘴八舌，没个章法，突然听到落水之声，全都呆住。泖珄暗道不好，拨开人群冲至井边，往下看去。只见井内水波翻滚，并不见人。琥珀当时就要哭，却见少年忽得从水中冒出头来，在井壁上摸索片刻，找到一处凹陷，扣将进去，好歹稳住了身形。
“二公子。”琥珀哭丧着脸叫道。
“哭什么，蠢东西。”少年仰头喊道，“还不找东西拉我上去。”
“哦哦。”琥珀连忙抹了眼泪四下找起来，他一眼瞧见墙边靠着的竹子，回头对少年说道，“二公子，我把那根竹子放下来，你爬上来行吗？”
少年被他气笑，骂道，“你什么时候见你家二公子会爬树了？况且竹子光溜溜的，我又湿透了，哪里爬得上来。”
泖珄知道竹子不行，回头想让主人家帮忙找绳子。人群已经围了过来，吴家妈妈更是推着吴官人让他快去找绳子救人。吴官人应声要去，却听少年在井里叫道，“蠢东西，我扔鞭子上来，你接住拉我上来。”
“唉，唉。”琥珀连连答应。
泖珄看过去，只见少年在水下摸索了一阵，突然一甩手，一根银鞭迎面袭来。泖珄不及思索便一手拽住，他将鞭子在手里绕着两圈，对井底的少年说道，“好了，上来吧。”
泖珄暗中运气，聚力于手臂，抬手一甩就要拉少年。刚刚发力，忽听少年又在井中叫道，“等等，等等。”
泖珄以为出事，连忙泄力，众人又探头去看，只听少年说道，“井底好像有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吴家妈妈说道，“想必是井底淤泥。公子，你快上来吧。井水刺骨，若公子有个好歹，我们可承担不起。”
几位妈妈听说，也连连让少年快上来。少年闻言不语，沉身向下试探了几下，又起来抓住井壁。
“这位公子，”他朝泖珄叫道，“你把鞭子放松些许，我下去看看，一会儿我拽鞭子，你就拉我上去。”
“好。”泖珄答应。
他松开鞭子，向井中探入半个身子。少年沉入水中，井水掀起一个咕嘟，随即便恢复平静。泖珄片刻不敢松懈，不过须臾，已额间聚汗。他与少年初相见，尚未互通姓名，便已关己则乱。
银鞭动了一下，泖珄不敢确定，只屏气凝神。约莫两三秒后，银鞭猛地向下一沉，泖珄毫不迟疑运气提鞭。少年借着他的力，在井壁上轻点几下，从井中跃出。
少年跳落于地，胸前抱着一物，他俯身将此物放置于地上，竟是一个孩子。
“小牛儿！”吴家官人一声悲呼。
“吴家妈妈，吴家妈妈。”几个妇人乱做一团，吴家妈妈已经昏厥过去了。
方才那个短髯老者张罗着让几个老妈妈送吴家妈妈去后屋，老妈妈们半架半扶地带着人走了。泖珄伏地查看，小牛儿面色青紫，早已呼吸全无。他抬起头，朝吴家官人摇摇头。
吴家官人放声恸哭，墨家叔叔一脸错愕，“不可能，怎么可能，昨天我们探过两次了，大家都瞧见的，怎么又会到井里去了。”
一阵风过，吹得青杏叶簌簌作响，刚才说人牙子的老婆只觉冷风袭人，寒毛倒竖。她拢着手，颤颤巍巍地说，“别…别是鬼吧。”
其他人正要后怕，只听少年“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这一下，倒把众人的恐惧冲淡了几分。
“二公子，”琥珀一听急了，“快把衣服换了吧，小心受凉。”
吴家官人虽正伤心欲绝，但毕竟是少年找到了小牛儿，听琥珀这么一说，便抬头说道，“公子替我找回小牛儿，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累公子害恙，实在于心难安。只是，公子贵人，我家没有可让公子替换的衣服。”
“衣服我们有，”琥珀拍了拍身上的包袱，“叔叔你借个地方让我们更换就是了。”
吴家官人听闻，随手往刚才妇人们送吴家妈妈进去的方向一指，说道，“如此，往那儿去便是后堂，你们自便吧。”
少年知他伤心，便不与他多言，自带着琥珀去了。他们走至后堂，见有一间正屋，知道这是主人夫妇的卧房，便不往那边去，只找了间偏屋进入。琥珀伺候少年换了干净衣服，少年挂心前面，让琥珀留下收拾，自己先开门而出。
前面吴家官人抚着小牛儿的尸｜体恸哭不已，不知谁搬来了一张矮凳，众人连说带劝才将吴家官人扶至矮凳上坐下。吴家官人方才坐下，一眼瞧见躺在地上的小牛儿，又哀嚎起来。
“苍天啊，想我一生虽碌碌无为，却也知善明恶，循规蹈矩，从不敢做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让我经历这般丧子之痛，还要如此戏弄与我。”
泖珄见吴家官人被劝至一旁休息，正待上前查看小牛儿，闻言一顿。
“并非天戏，乃是人为。”泖珄说道。
众人闻言皆惊，却不敢胡说，于是都去看那短髯老者。老者上前一步，正色问道，“听公子所言，是已知其中玄妙了？”
“是，”泖珄颔首，“说玄妙，也并不玄妙。所谓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正是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小儿失踪，必疑落井，一定会仔细探查。待探清其下无人，自然不会有人再查，此时将尸首移至其中，则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矣。”
墨家叔叔闻言大惊，“照如此说来，要找到移尸之人却也容易。只有从昨夜至今曾单独居于此间之人，才有可能伺机行事。”
“正是，”泖珄说道，“我正想询问各位昨日小牛儿失踪至今，可曾有人单独来过？”
墨家叔叔皱着眉头边想边说，“我们昨天俱是三五人一伙，寻了一夜，吴官人也同我们一起寻找。”他抬头望向众人问道，“你们之中可有人曾单独回来？”众人都摇头，道，“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并无人回来。”
“娘子，”墨家叔叔叫来自己家的妇人，“昨日是你和何家娘子陪着吴家妈妈，可曾有人回来过？”
“并无。”墨家娘子答道。
此时，那位短髯老者突然出言，“公子所言乍听有理，细究却不尽然。”
泖珄答曰，“愿闻其详。”
老者道，“公子说神不知鬼不觉，可不过一夜，小牛儿即被找到，何谈神不知鬼不觉？”
泖珄摇头，“此番找到小牛儿，实属机缘巧合。老人家细想，若不是方才那位公子偶然落水，如何能找到小牛儿。”
老者又道，“不然。如今已至夏，天气炎热，即便那位公子不落水，即使井水沁凉，不过三五十日，必有异味。到时吴家人取水饮用，发现有异，必然败露，藏之何益？”
老者这番话有理，泖珄被问住，一时不能作答。正在他垂首思索之间，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自后堂而出。
“若三五内之中，以此井位置有碍风水，克家克子为由，找人填井重挖，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井中谜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