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第 51 章 ...
-
秋深气凉,人人都换上了寒衣,忙着为冬季采办买卖,小孩子则带上了布帽子,趁着父母无暇关注,全聚集在一起开心玩耍,欢笑声传出了老远。
卫蕴之从远处慢慢走来,被他们吸引,不由驻足看了一会儿,低头笑了一下,对着身旁的高头黑马说道:“原来是到重阳了呀,时间过得可真快。”
以往重阳节,他都是跟叔叔一起过的,因本就居住在山里,所以倒也不用特地辞青踏山,只需要在身上佩戴花儿意思意思一下就行。
如今他看到满街行人都佩戴各色花朵,这才反应过来,是九月九了呀。
初离家门还是初夏,而今算来,竟已是过去了五月有余了,卫蕴之摸着卫小白的鬃毛,整个人懒洋洋的,说道:“小白啊,都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果然不假,不然我为何这么想叔叔呢?你说我要不要回去看望他老人家?”
卫小白马眼一转,嘴里哈着气,尾巴也胡乱拍着,时不时欢叫几句,很明显,对这个决定非常赞同。
卫蕴之摸着下巴,跟他商量:“这可是你说的哦,那叔叔要是打我,你记得要保护我,知道吗?”
毕竟那个说要保护他的人,已经被他弄丢了。
脑海里一个白色身影迅速闪过,他摇摇头,哭笑一声:“错过就是错过,还想那么多干什么。”说罢,他牵着缰绳,大踏步往前走,
他漫无目的,这也走走那也逛逛,也不知道要去哪,众人见他虽然背上背着一把黑色长剑,一看就是江湖人,但是长得极好,又笑嘻嘻的,看着极好相处,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乐呵呵推销自家的商品。
卫蕴之摸摸荷包,叹了口气,连忙摆摆手,歉意笑笑,拉着黑马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似有暗器袭来,卫蕴之瞳孔略微变大,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这是一个武者的本能。
但是他却没有回头,仅仅只是伸出两指,便将暗器给夹住了,他定眼望,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害人的暗器,不过一颗花生米。
“哈哈哈……”
卫蕴之循着笑声往上望去,原来他停在了酒楼门口,而二楼临窗而坐的,不是黄今必又是谁?
“卫兄,别来无恙啊。”黄今必还是那副老样子,别人都换了厚衣了,他依旧一身清凉的穿着,倍显飘逸,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优哉游哉的,完全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在见到卫蕴之后,他收起扇子,冲着楼下喊道:“相见即是有缘,卫兄何不上来一聚?”
这真是,瞌睡就有枕头,饥饿便有银子啊。
卫蕴之心中大喜,万分感谢老天爷,赶紧将马儿交给店小二,也不走楼梯,反而轻轻一跃,就跃上了二楼,从窗户钻了进去,笑嘻嘻说道:“好说好说,黄兄邀请,我自然不会拒绝。”
上来后,才见还有另一人,竟是一姑娘。
卫蕴之不认识这个姑娘,便冲她笑笑。
黄今必叫人添了一副碗筷,满脸笑意,说道:“这是好友苏盼归,而这位,就是这段时间鼎鼎有名的卫蕴之卫少侠。”
“哦,原来是一剑定山河的卫蕴之啊,久仰。”苏盼归举起酒杯,爽快干了一杯,笑着说:“来一杯。”
见她豪爽,卫蕴之大笑一声,与她碰了一杯,又冲黄今必挑挑眉,一口闷了。
黄今必打开扇子,慢慢摇着,感慨不已:“这江湖中有趣的人可不多,都被不才我遇见了,甚好。”
“文绉绉的,演给谁看。”苏盼归白了他一眼,看似嫌弃不已,但是其中的亲近,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她转头问卫蕴之:“听说你跟着听雨阁的人专门对付北戎狗贼?干得好!要我说,这才是我辈之人该有的风采,来,再敬你一杯。”
“客气。”卫蕴之心中轻轻动了一下,仿佛有人拿着羽毛在心里搔刮了一下,又痒又难捱,过后便是无边失落。他苦笑一声,自顾自给自己拍了一坛酒,豪饮了一大口,便缩在座位上,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一般。
“我已经没跟着他了。”他闷闷说道。
“哦?”黄今必将扇子一收,随意丢在桌上,自己却将双手撑在桌面上,撑着下巴,好奇问:“我那妹子说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怎么就独你一人?他呢?”
“不想说。”
“哦。”黄今必恍然大悟:“分开了。”
见卫蕴之默认,黄今必摇摇头,反对着苏盼归说:“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的,刚遇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直性子,一点也不懂得隐藏,没想到混了这么久的江湖,还是这般心性,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一看就知道。”
苏盼归却说:“比你装模作样强。”
“那倒也是。”黄今必笑眯眯点头,权当是称赞了。他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念头,脸上笑容更甚了,说道:“卫兄,要不要去花坊?”
卫蕴之嘴角一阵抽搐,看向苏盼归,想提醒他这里还有女孩子,不要唐突了,然而那女子却比他还要兴奋,拉着黄今必的袖子,双眼放光:“要去要去,我要去。”
卫蕴之仔细端详她,有些不确定,惊疑问:“你是男扮女装吗?”
……
突然,那两人哄然大笑,指着卫蕴之说道:“你这人,果然有趣,哈哈……”
卫蕴之“哦”了一声,就一直盯着他们,等他们笑完后,他轻轻一拍手,似笑非笑问:“所以……是否该给我个解释?”
黄今必笑得浑身乱颤,好不容易止住了,听到这句话,差点又要笑出来,他便赶紧推推苏盼归,边给她拍背顺气,边忍笑说道:“盼归这个人就是这样,不要用寻常女子的言行去衡量她,没有男扮女装,她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见卫蕴之半信半疑,黄今必心中感慨,觉得以前那么好骗了,只能一一解释:“她是江南千月宫的小宫主,跟她爹吵架,正离家出走呢,所以我收留了她。”
“哼,你敢不收留我,小心我揍扁你。”苏盼归冲他扬扬拳头,龇牙咧嘴威胁了一下,对着卫蕴之说道:“不是吵架,是理念不合。”
“好了好了,别再生气了。”黄今必给她倒了一杯酒,慢慢劝导:“你父亲有这想法很正常,毕竟不是谁都像我父亲那样,对吧?”
卫蕴之与她不熟,只闷闷喝着酒,听他们说话。
“我爹就是老古板,你说,他这样算不算固步自封?我看千月宫迟早败在他手里。”
“难怪你爹都被你气死了,看看你这话说的,还像话吗?你想千月宫也加入抗北阵营,抵御北戎,我知道,可是你这样又能如何呢?离家出走终归不是办法。”
“难道我说错了吗?既然要抵御外族,就不该让朝堂和江湖对立,我问你,江湖和朝堂真的能切割吗?大敌当前,朝堂却依旧训斥江湖人为草莽,总觉得以武犯禁,但是江湖人不也是视朝堂之人皆利欲熏心之辈,只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说可笑不可笑?”
卫蕴之叹了口气,其实他也觉得挺好笑的,大敌当前,还在顾及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而已。北戎的铁骑一旦南下,这一切就全化作泡影了。
他抿着唇,叹了口气,说:“这一路走来,我看过太多事,也见了无数北戎人,他们肆无忌惮在大楚的疆域炼制极乐膏,祸害无辜人,愚弄老百姓,种种罪行,罄竹难书……如果可以,我想亲手将他们赶出大楚疆土,护卫山河。”
“妙,就该这样,来,卫兄,我们敬你一杯。”几人趣味相投,几番谈话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觥筹交错间,苏盼归突然坐立起身,说道:“不是说要去花坊吗?那就快去,不然花娘都要走了。”
“你这……你连花娘都知道。”黄今必扶额,对她是无可奈何了,却听她说:“你都去得,我为何就不能知道了?”
“那不是,以前还不认识你吗?”黄今必双手合十,讨饶:“姑奶奶,天地良心啊,我也就带着卫兄去过一次罢了,后来我可没去了,不信你问他。”
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卷入风波中,卫蕴之满脸无辜,双手一摆,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苏盼归唾了他一口,冷嘲一声:“你以为我是在介意吗?笑话,姑奶奶我是谁,还在意这个?快去快去,耽误我见花娘,小心我将你揍成猪头。”
黄今必心中无奈,看向卫蕴之的眼里满是控诉。这小姑娘是在武林大会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一见就被她吸引,当即就认准了这将是他未来媳妇,对她的种种出格行为也乐于配合。
但能博心上人一笑,逛逛花坊又何妨呢?
三人便去河边租了一艘花船,又叫了几个歌姬弹琴奏乐。
花船顺着水流,慢慢漂浮在河面上,黄今必举着酒杯,感受微风熏熏,惬意无比,不由感慨:“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明朝呢?明朝没酒又如何?”
黄今必眼皮轻抬,脸上似笑非笑,颇有些高深莫测之感。他挑着眉,说道:“卫兄既然深陷情网,又何必挣扎?何不随风逐流,率性而为?”
“我知道,但我不能。”卫蕴之靠在船板上,翘着二郎腿,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任谁都无法将他与情伤联系起来。
然而越是这样,黄今必就越是担心。
一个人究竟要多克制,才能将伤痛完全掩盖?
卫蕴之却不觉得自己可怜,他嘴角噙着笑,摆摆手说道:“你俩不要在我面前秀就算是安慰我了。”
黄今必看着苏盼归,神色柔和,爱意从眼里弥漫开来,他说:“你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你跟我说过,只求问心无愧,便是刀山火海都可去。你只要跟着你的心走,就不会有错,你的心永远都不会骗你。”
卫蕴之何尝不想这样,随心而欲,抛却所有仇恨,所有的恩恩怨怨,就这么随着心,去寻找那道白色的身影。可是这江湖,从来都不是随心所欲的,人,亦不是率性而为的。
卫蕴之垂下眼眸,思绪慢慢飘远,随着风跨越了山川河流,最后停留在一袭白色衣袖上面,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不肯再动了。他摇摇头,将脑海里的念头甩开,苦笑:“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扯回话题。”
“关心你罢了。”
“哎,以前你对我说过,这江湖表面上看是快意潇洒,背后却是暗潮涌动,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我当时还不以为然,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就深陷其中。所以啊,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
黄今必给自己倒满了酒,看着他,一语道破玄机:“你只是心丢了。”
苏盼归听了半饷,听得云里雾里的,只知道卫蕴之有个喜欢的人,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敢接近,便对他说:“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但是你应该很爱他。人活一辈子,有今生没来世的,为何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