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山河》青邪

50、第 50 章

　　林渊双眼发红，踉跄走了几步，他想说不是的，他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偏偏胸膛里一阵刺痛，恐怕他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喷血。
　　他想，不能吓到他了，便硬生生忍住了，紧紧抿着唇，忍着撕裂般的痛楚，定定看着卫蕴之。
　　这在卫蕴之眼中俨然便是活生生的一副宁屈不折的可笑模样，他抽着气，双手胡乱在脸上擦拭，点头骂道：“林渊啊林渊，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为了接近我连身体都能出卖，你亲我的时候不觉得恶心吗？你跟勾栏院的妓女有什么区别，你……”
　　见林渊脸色更加难看，卫蕴之竟有些莫名的快感，仿佛林渊越难受，他便越开心。只是他内心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用尽全部力气对他吼：卫蕴之，你醒醒，你忘了你哥哥是怎么被你气走的吗？你现在还想重蹈覆辙吗？你看清楚，这是林渊！
　　这时他怒气正盛，背叛、欺辱、愤怒、自卑，这些情绪盘旋在他心头，将他的理智都啃食殆尽，心底那点挣扎反而让他更加气愤，他觉得自己真是可怜：都这样了，你还在意他。
　　卫蕴之，你怎么这么贱啊……
　　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竟不敌内心深处涌上的失落感，卫蕴之伤心欲绝，说道：
　　“皇宫里出来的果然心思深沉，不显山不露水的将所有人都骗的团团转，那女医师就是因为知道你的身份才讨厌你的吧，你怎么这么无耻，你，怎么能骗我，我那么喜欢你啊……”
　　“林渊，林渊，你怎么能骗我？怎么能？怎么能？”

　　——噗！
　　林渊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大口血，全身经脉痉挛扭缩，疼得他一头倒在地上，俊美的脸上沾满了泥土。
　　他视线已经涣散，无法看清景象了，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卫蕴之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急忙冲他扑过来，大喊：“林渊，林渊，你怎么啦，你别吓我。”
　　他想抬起手，想要安抚他，再将所有的一切跟他解释清楚，可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却如同灌铅一般，沉重无比。
　　他满是遗憾，心知可能再也无法再将他拥抱。此时体内丹田处的内劲像是岩浆一样在经脉中乱窜，比凌迟还要惨痛，在狠狠消磨他的神志。
　　他想：这样也好，就当做是自己欺骗他的代价吧，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了。很抱歉，小蕴，让你伤心了。
　　在彻底堕入黑暗前，他脑海里竟闪过一句话，无可奈何想着：果然跟他哥说的一样，这嘴，真毒啊。

　　“林渊，你别睡，我错了，我不生气了，也不骂人了，你别闭上眼睛啊……”卫蕴之慌乱无措，喃喃：“不是说没事了吗，不是说休息一下就好了吗？怎么这么多血，林渊，林渊……”
　　他探过脉搏，心中顿时一片冰凉，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砸在林渊脸颊，他低头望去，不断擦拭嘴角的鲜血，只是无论他怎么擦，都比不上涌出的速度，惊得他语无伦次：“怎么会这样，气息怎么这么乱？林渊，林渊，林渊……”
　　他不懂医术，也不清楚林渊的内功心法，所以无法替林渊压制体内爆窜的内劲，这一刻，他什么都做不到。
　　“林渊，撑着点，我带你出去。”这个时候，卫蕴之已经无暇去计较林渊的身份了，他终于冷静下来，听从内心的声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无论如何，他要林渊活着！
　　他将林渊背在身后，拄着两把剑，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明明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不想动弹了，但是他背着他的爱人，他的命压在他的背脊上，就不可能停下，永远都不可能。
　　***
　　城里的夜市依旧热闹，大姑娘小伙子全跑出来相会，将满腔情丝寄托在点点星火中，随即放进河里祈福。
　　波光粼粼的水面漂着无数河灯，吸引了无数少年少女，纷纷挤在河道两边观看。
　　卫蕴之坐在树上，背靠着树干，双脚胡乱晃啊晃的，笑吟吟看着水面。突然，他看到林渊自远而近走来，便高喊：“林渊哥哥，快接住我。”
　　林渊便伸出手，接住卫蕴之，无奈说道：“也不怕摔倒。”
　　“不会，有你在，我就不会摔倒。”卫蕴之笑嘻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火辣辣的告白脱口而出：“林渊哥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与你一起仗剑走天涯，永远都不分开。”
　　林渊心里欢喜，牵过他的手，想要回应他，下一刻却被他狠狠推开。
　　“小蕴……”
　　“骗子，你是骗子。”林渊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他想抱住他，卫蕴之却转头就跑，一下子就钻入人流中，任林渊如何追赶，都无法追上。
　　他想说，不是的，这其中有误会，他想解释清楚，但是他找不到卫蕴之了。
　　“小蕴！小蕴！”

　　“少阁主醒了！少阁主醒了！”小甲见林渊突然坐起，整个人激动起来，往外跑去，大喊：“小书，快来，少阁主醒了。”
　　“这是？”林渊摸摸心口，依旧是空荡荡的，就像是心被挖去了一大块一样。他看着身上的被子，又环视了四周布置。
　　是他的房间。
　　已经回城了吗？那卫蕴之呢？
　　他想走下床，却被一拥而入的门人压回床上，众人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道：
　　“少阁主，你终于醒了，你快吓死我们了。”
　　“就是就是，七天啊，整整七天，我都以为你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说什么屁话呢，会不会说话啊，少阁主可是千岁，安康得很，怎么可能会醒不过来？”
　　“幸好醒来了，不然要怎么向圣上交代啊？”
　　“走开啊，你们围着他，我怎么把脉？”小书气汹汹将他们全部都推开，恶狠狠说道：“别打扰我，都走开，你们，去厨房熬粥，你，去熬药，还有你，全部站远点，看了就烦。”
　　说罢，他拉过林渊的手，探了脉搏，好一会，才慢慢舒出一口气：“脉象终于稳定下来了，没什么大碍了，但是要修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宜动武动怒，最好能回宫里修养。”
　　“他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小书开口：“我们到的时后，卫公子背着你，他也浑身是血，已经没力气了，却还是紧紧抓着你不肯放手。你丹田受了重伤，又受到极大的刺激，差点就……”
　　说到这，众人都低声抽泣起来，小书擦了一把泪，继续说道：“卫公子哀求我们，一定要救你，我们又是灌药又是输内力，折腾了三天才将你从阎王殿里抢回一条命，这三天，他带着满身伤跟着一起折腾，后来就晕过去了。”
　　“他走了是吗？”林渊闭着眼睛，满脸的失落。
　　“……是……”
　　见他沉默，众人心中尽是不忍，最后慢慢退下，林渊却突然出声：“小书，他有说什么吗？”
　　小书沉默了好一会，低着头，艰难开口：“有，卫公子说，‘保重，以后能不见，就不要见面了’。”
　　说完，他偷偷抬起头，以为他会伤心欲绝，却见林渊满脸平静，不像是感情失利的样子。
　　“少阁主……”
　　“嗯？”
　　“你是在担心卫公子吗？他的伤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我知道，不然你们不会让他走。”
　　“少阁主，你跟卫公子，是不是分手了？”
　　“小孩子好奇心不要那么旺盛。”

　　“哦，那快八月十五了，是不是该回宫了？”见林渊又不说话了，小书干脆说道：“你这几个月不能动武，最好是回宫修养，宫里各种珍稀药材什么都有，而且守卫森严……”小书掰着手指一项项给他讲清楚，见林渊神色依旧淡淡的，他补上最后一句：“圣上也很想念你，在等你中秋团圆呢。”
　　林渊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转过头，叹了一口气，声音非常虚弱：“那就准备回宫吧。”

　　见小书将门带上，林渊闭上了眼，眼泪从脸上滑过，滴落在被子上，晕开成一个个水花。
　　“……小蕴……”

　　第三卷，完！